象牙塔

　　“啊，好。”
　　内外音乐吵得人晕乎，唐繁锦下意识回答完，再抬头已看不见蒋玉涛的身影。

　　人来人往间，各处皆为嘈杂。

　　唐繁锦倒不再焦急，拨弄起肩头的包带，安心等待他回来。

　　没过多久，蒋玉涛就提溜个人往这走，扬手招呼：“唐繁锦，这里。”

　　话落，引来周遭人注目。大家原本就刚参加完校园联赛，对这位解说的出色表现更是记忆犹新，听见他的声音纷纷抬头看，偶有几位在交耳议论，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池鸣阳趁机挣开蒋玉涛的手，把帽檐压得更低，侧步将身形隐入阴影里。

　　唐繁锦踮脚招呼：“来了！”想大步奔向他，却被隔阂于人墙之外。

　　“不好意思，借过。”
　　她努力向外走，仍无法冲破面前的阻碍。

　　学生们聚集在蒋玉涛周围，追问他到底是哪家的解说，以后是否还会参加类似的活动。更有甚者举起手里的纸笔，挤到他面前说：“蒋老师，能给我张签名吗？”

　　此言落地，周围有学生效仿而行。他们朝前围聚着，人头攒动之间，几乎快要看不见蒋玉涛的身影。

　　“抱歉，让我过去一下。”
　　唐繁锦焦急地喊，拼命朝前挤，原本高束的马尾被磨蹭得散落，可无论怎样努力，始终无法再近他一步。

　　这时，TKG的成员路过旁侧。人群顿时哗然，后方有同学朝前推搡，大声喊着选手的姓名。

　　“好吵......”
　　唐繁锦额角突突地跳，感觉自己像被置于火堆里烤灼，在燥热中逐渐丧失理智。正当她晕乎地分不清东南西北时，后腰却被人猛地向前一推。

　　“诶—！”
　　唐繁锦惊叫，下意识抬手去抓，指尖却寻不得落点。

　　人群中传来惊呼，原本密集的阻挡终于向两侧让开道路。

　　蒋玉涛推开围聚在前的学生，飞快朝她伸出手去，待瘦弱的身体已安稳落入怀中，右掌仍是小心护着她后脑：“没事吧。”紧张地看向她，言语里尽是不安，“有没有受伤？”

　　唐繁锦瞧见他便笑了，安慰般地摇头道：“我没事。”

　　学生会长终于匆匆赶来，举起喇叭疏散人群：“出口狭窄，大家切勿拥挤！”又与同伴说些什么，忙补充道，“TKG的成员会在2号厅举行签名会，有意愿的同学可以排队去参加！”扯着嗓子喊，声音有些沙哑，“签名会只有1小时，请大家抓紧时间！”

　　TKG的粉丝纷纷涌向2号厅，原先围聚的人群如惊鸟入林般轰然散去。

　　“实在抱歉，今天是我们的失误。”
　　学生会长愧疚道，“没想到同学们会如此积极，我们并未做足疏散的准备。”

　　蒋玉涛闻言，依旧冷着脸没说话。

　　年轻人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有些无措地看向唐繁锦。

　　后者来不及整理头发，赶忙打圆场：“幸好事情已经解决，算是有个完美的收场。”莞尔，笑着安慰，“你们很辛苦，我能理解，阻止活动要耗费很多心神。”

　　唐繁锦说完，又去拽蒋玉涛衣袖，示意让他再讲些缓和的话。

　　蒋玉涛见她身体无碍，这才稍微放下心来，象征似地轻嗯一声：“签名会需要人手，你们快忙去吧。”

　　学生会长眼里流露出感激之情：“谢谢。”刚走没两步，又转身道，“蒋老师，我们非常荣幸能听到你精彩的解说。”话落时欠身，言语间的感情真挚。

　　蒋玉涛的脸色彻底缓和，颔首说：“我也很荣幸能参与这场比赛。”

　　年轻的学生微笑，鞠躬示意后才快跑地离开。还有很多事情等待她主持，她必须要打足精神迎接下一场挑战。

　　“年轻可真好。”
　　唐繁锦双手将发丝朝后拢，贝齿咬着辫绳，话音含糊，“做任何事都能充满信心。”

　　蒋玉涛蹙眉，满怀关切地看向她：“你真没事吗？”

　　“放心，我可没那么容易受伤。”
　　唐繁锦摇摇头，从包里掏出保温杯，“给你，我泡的胖大海。没有很烫，我特意等水温热后才装入杯子的。”

　　蒋玉涛微怔，垂眼看着杯盖上的小熊贴纸发愣。

　　唐繁锦没有注意他失态，又从包里翻出瓶水，抬眸看向站在暗处的池鸣阳。对方仍斜靠在门柱旁，正漫不经心地望向天边云彩。

　　池鸣阳好似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状态，与之前在场馆内记录战局的模样判若两人。

　　唐繁锦握紧水杯，片刻还是大步走向他：“我猜测你还是会来的，便多备好一瓶水。”见他没有去接，又朝前递了递，“拿着呀，我背包里可重了。”

　　池鸣阳这才拿过水杯，拧开杯子喝了小口，低声说：“谢谢。”

　　唐繁锦一愣，随及笑着摆手：“别客气，我们都是朋友嘛。”

　　蒋玉涛将保温瓶揣在怀里，单手在口袋里摸糖：“你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改注意了？”冷下脸，语气有些冲。

　　唐繁锦又拽他衣袖，这回却并没有起到作用。

　　蒋玉涛睨眼看去，似是不耐地等待池鸣阳开口回答。

　　后者避开视线，反问道：“你们不回去了？”

　　唐繁锦忙说：“别急，马上就去开车。”话落，小声劝蒋玉涛，“有什么事回去再说罢，这里人来人往，被认出身份可不太好。”凑近些，肩膀挨着肩膀，“他能来不是好事情，你也别太生气了。”

　　说话间，恰有发丝掠过脖颈，蒋玉涛眸子轻颤，下意识回答：“好。”

　　“这不就行了！”
　　唐繁锦高兴地揽住他臂弯，又冲上前去推池鸣阳，“走吧，走吧，我们回家。”

　　蒋玉涛凝眸看她侧颜，嘴唇动了动，却只是反握住她的手臂，转头看向池鸣阳：“你怎么过来的？”启唇，语气已多有缓和。

　　“打车。”
　　池鸣阳嘟囔着，倒也乖乖说，“闲不住，就出来看看。”

　　这后半句话明显在回答他前面的问题。

　　蒋玉涛轻嗯一声，没有再回应。

　　唐繁锦这才松了口气，逐步跟在他身边前行。长路两旁仍立有TKG的立牌，希望之地首届校园联赛的标语打得十分亮眼。

　　“不用队友打声招呼吗。”
　　唐繁锦小声问，却又担心自己的关心会让他介意。

　　池鸣阳双手插兜，坦率说：“他们不知道我来，我也不太熟悉二队成员。”

　　唐繁锦点头：“嗯。”

　　蒋玉涛勾唇笑哼一声：“还挺傲气的啊，CHI神。”

　　池鸣阳学着他的口吻附和：“哪里，我可比不上蒋老师厉害。”

　　“嘿，你小子。”
　　蒋玉涛拦过他肩膀，用力朝自己身边带去，“也会调侃你老哥了？”

　　池鸣阳蹙眉，嫌弃地将他往外推，浑身都写满抗拒：“你......松手！”

　　唐繁锦掩唇笑，看着他们在前方打闹，心情亦随及放松许多。忽而风来，将身侧的立牌吹得‘哗啦’响。她一怔，恍然抬头看时，蒋池二人走入长道尽头。

　　两人离她越来越远，好似要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中去：那里充满灯光与掌声，却是她现在无法抵达的地方。

　　发丝被风吹起，唐繁锦逐渐停下脚步，怔怔地望向他们远去的背影，双腿好似有千斤重，始终不能朝前迈去。

　　树影横斜，暮光穿过看叶片，落于地面行程斑驳不一的光点。

　　蒋玉涛半晌没听见唐繁锦的声音，不觉驻足，转而回首向后望，见她呆愣地站在原地，忙挥喊：“走啊，车就停在旁边。”

　　池鸣阳亦顺他视线瞧去，目光里有同样的疑惑。

　　恰有光线偏移，将两人的身影隐于林间。他们逆光而站，却像是从梦里来。距离被逐渐拉大，好似永远无法与之并肩。

　　“知道了。”
　　唐繁锦轻声回答，失落却如潮水般席卷内心，勉强撑起笑，小跑着奔向他们。

　　蒋玉涛嘴里叼着糖，话音含糊地问：“发什么呆呢，也不怕走丢了？”

　　唐繁锦望向他，残余的恍惚感仍环绕心上：“没有......”小声辩解着，侧目避开他视线，“我只是在想事情。”

　　“走路的时候别思考问题。”
　　蒋玉涛莞尔，顺势牵起她的手，“否则被坏人带的话走也不知道。”轻声说，开口却是哄小孩的语气。

　　指尖触及他的体温，心随即一颤。唐繁锦眸子微怔，围绕在心的失重感终于消失，乖巧点头，掌心磨搓与他十指交握：“走吧，我想回家了。”

　　蒋玉涛的眼睛只看向她，闻言更是欢喜地回答：“好。”

　　阳光愈烈，林间有虫鸣传来。

　　池鸣阳实在受不了眼前的暧昧之景，抬手将帽檐压得更低，转眸去看旁侧风景。

　　待到日头西去，那二人才舍得分开视线。池鸣阳掩唇咳嗽一声，佯装是无意提醒：“天快黑了。”

　　唐繁锦脸‘唰’地一热，终于意识到他还在等待，匆忙甩开蒋玉涛的手，逃也似得向前走：“回去吧，快回去。”

　　蒋玉涛瞥向池鸣阳：“就你会说话。”

　　后者无辜地耸肩，继而将手揣回裤子口袋，大步向前去：“你再不走的话，可追不上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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