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发现他们很不对劲

　　黎二公子就这么在靖北王府住了下来。

　　他惊讶地发现，慕容晗明其实御下甚严，再加上兰院的人打点，外间并未传出什么风声。因此黎乔更是心安理得地继续鸠占鹊巢。

　　这日，胡医师被缠了许久，无奈地看着眼前金尊玉贵的青年，虽然有些忧心他的憔悴，但仍然坚定地摆摆手道：“这个真的治不了，二公子另请高明吧。”

　　黎乔把他按在椅子上，不知第多少遍哀求道：“胡医师医者仁心，无论如何也要帮我想想办法。”

　　他鲜少有这么诚恳的时候，但胡医师头仍然摇得像拨浪鼓：“二公子，除了凝碧丹，噬骨之毒真的无药可解，况且，我们至今都未曾见过这毒到底长什么样。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当年发现黎乔中毒后，王太医和胡医师就曾经暗地调查过噬骨之事。但黎乔并未把慕容恪供出来，只说自己机缘巧合下求到了凝碧丹解了毒，两人没有方向，因此也并没有查出什么端倪。

　　胡医师疑惑道：“当年中噬骨之毒的那个孩子，不是已经……二公子为何还要执着此事？”

　　黎乔沉默了半晌，胡医师一头雾水，忽然见到靖北王从外院缓步而来，黎乔看见他，空洞的眼神倏忽一亮，笑着迎了上去：“王爷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胡医师眉头一跳，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见过靖北王几次，也曾惊艳于对方的容貌气度，但此刻细细观察，才发觉这位王爷眉眼之间除了肃杀之气，更有几分不可察觉的熟悉之感。

　　黎乔心情暗淡，但面上不显，只说胡医师是来给自己请脉的，既无大碍，便把人打发走了。

　　两人像往常一样，坐下随意聊了几句便开始用晚膳。

　　“今日那片荷塘已经种满了，可要去看看？”

　　“好。”

　　“文亭轩门前的小路修整过了，我想再种些翠竹，春天还可以让厨房挖笋来吃。”

　　“都依你。”

　　黎乔叨叨了半晌，事无巨细地给慕容晗明讲府里的事情。自那日之后，靖北王一直和他保持着距离，从未有任何亲昵的举动。黎乔打量了他一会，笑着道：“王爷之前总是戴着面具，如今怎么又不设防了？”

　　慕容晗明一愣，之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是担心会被认出来，不过看来黎二公子把他忘得彻底，他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他没有说话，帮黎乔又盛了一碗汤。所幸黎乔也没有再追问。

　　他们每次晚膳后都要去园中散步，黎二公子财大气粗，没几天就把园子修整的像模像样了。

　　两人走到上次的水榭旁，这里两侧已经围上了缥缈如烟雾的鲛纱，只留下通风的通道，在青铜冰鉴作用下，缕缕凉风袭来，让人神清气爽。亭子内里更是铺上软垫，摆放着精致的茶水点心。

　　放眼望去，池塘里红白粉三色莲花怒放，几尾锦鲤在荷叶间若隐若现。

　　黎乔点起桌上的红烛，火苗剧烈晃动了片刻，又被灯罩稳稳保护在其中，温暖的鹅黄色光芒四散漫开，朦胧的像一个美梦。

　　“如何？”黎乔有些得意道。

　　慕容晗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明亮的眼睛，半晌道：“很好。”

　　两人赏了会花，谈些朝中琐事，黎乔忽地拈起一块海棠糕递了过来：“张嘴。”

　　慕容晗明未及反应，身体就下意识遵从了他的指令，等到香甜软糯的糕点入口，他怔愣了片刻，黎二公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指在他唇上轻轻拈了一下，然后飞速逃开了。

　　黎乔似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下意识想靠近这个人，想再近一点……但如此轻浮孟浪之举，并不在他的设想中，因此他也有些傻了，转过身心如擂鼓。

　　半晌后，他再回头，发现靖北王毫无表情，仍然怔愣着望向亭外——外面都已经暗了下来，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黎乔顿时有些失落，上次也是这样，他都说了那种话，慕容晗明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些天他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忍不住沮丧起来，莫非，慕容晗明这一世并不喜欢他？

　　黎乔忽地想到，这一世两人从来都是君子之交，慕容晗明从未表露过什么，两人重逢时他就说过自己有意中人，后来又在天韵阁认错了人……

　　一想到谢挽，黎乔有些牙酸，呼吸也变得不顺起来。

　　“怎么了？”慕容晗明倒是敏锐觉察到了他的异样。

　　“……王爷神思不属，可是兵部有什么要事？”

　　“无事。”

　　又是这样。

　　慕容晗明总是沉默着听他说，却很少主动表达自己的心思，黎乔本不是喜欢胡思乱想的人，如今却总是心乱如麻。

　　“王爷既不愿意说，那越之也不勉强，告辞了。”他起身，有些赌气地走了，慕容晗明竟也没有追来。

　　黎乔走慢了几步，眼见那人稳如泰山，又拉不下脸折回，只得自己无奈地回了院子，却瞥见一道人影守在门口。

　　“白尧？”

　　两人进了屋，白尧脸色铁青地行了个礼。

　　“黎二公子，您已经在王府盘桓数日，不知下一步有何打算？”

　　黎乔愣了片刻，没料到白尧会来找他说这个。

　　他心情跌落谷底，心口有些发疼，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我若不走，有什么干系？”

　　白尧看他脸色不好，也不敢把话说得太重，但黎乔这几日确实并没有什么不妥，白尧便还是说了：“王爷在朝中的处境您想必也清楚，黎二公子若真视他为知己，就应当紧守本分，不再给他添麻烦。”

　　添麻烦……呵，原来在外人的眼中，自己只不过是个麻烦。

　　白尧也实在是一番好意，有黎乔在身边，慕容晗明根本什么都顾不上。他已经不奢望自家主子能完成洛轩交给的任务，但解药还是要找的，否则迟则三载，短则一年，慕容晗明就要毒发，到时候便是神仙也难救。

　　“是他让你来下逐客令的？”

　　白尧一愣，看着黎二公子冷下来的神情，忙解释：“不是。”

　　他们家主子那张嘴，要能对黎二公子说出个“不”字来那倒是奇事了。

　　黎乔点点头，眼神飘忽不定：“知道了，你退下吧……”

　　白尧被他冰冷的语气唬了一跳，仔细看了几眼，确定他没有什么不妥，才慢吞吞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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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晗明在原地待了许久，等到四周彻底安静下来，几声蛙鸣将他惊醒，他才起身如木偶一般缓缓踱回了院子。

　　行至黎乔屋外时，靖北王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了。

　　许久许久之后，他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口气，想起二公子离开时的那个眼神，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就……再看一眼吧。

　　他轻轻推开门，屋里没有点灯，但慕容晗明目力极好，还是能看见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

　　靖北王愣了一瞬间，然后自嘲般笑了。

　　原来，已经走了么？

　　只有这么短暂的几日啊，那些亲昵，那些指尖的酥麻，那些胸膛的跳跃，仿佛也一起随风而散，他什么都抓不住，却要用尽余生去怀念和回忆。

　　就在他要转身离去时，敏锐的五感终于恢复了知觉。

　　屋里还有人。

　　慕容晗明诧异地看过去，果然在屋角的书柜旁看到了一个蜷缩着的身影。

　　他几乎来不及思考就快步走了过去，狠狠将人揽在怀里。

　　那人浑身冰冷，瑟缩成一团，盛夏时节倒似身处三九寒天，他双眸紧闭，脸色一片惨白，将自己缩成一团，仿佛一碰就要破碎成千片万片。

　　慕容晗明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呼吸，直到内力源源不断输过去，怀里的人终于逐渐回暖，他才再次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

　　“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不是根本不在乎吗？”慕容晗明呢喃了片刻，挣扎着将人打横抱起放在床上。他眸中一片模糊，耳旁犹如雷鸣。他只意识到黎乔的唇动了动，却并未听清对方口中喃喃的语句。

　　“阿澈……”

　　黎乔知道自己疯魔了，那一阵颤栗来得如此急速，他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他这才相信自己是真的病了。靖北王的冷漠和白尧的那番话，就像是一根冰锥扎入了那颗本就残破的心，又冷又痛，他却只能眼睁睁任冷意蔓延，无法自救。

　　等到意识回笼，黎乔发现自己缩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些冰冷终于逐渐退去，身体又恢复了知觉。

　　他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身后的人是靖北王，还是上一世的大将军？亦或是那个不言不语的小奴隶？

　　他已经不想再去思考，身体又往后靠了靠，寻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身后的人微微低下头，嘴唇几乎碰到他的耳廓，只留下轻微的呼吸和些许酥痒的麻意。

　　黎乔偏了偏头，连眼睛也未睁，侧脸贴在温暖的脖颈上轻轻摩挲，那人似是愣了片刻，而后把他抱得更紧，像是要融进骨血里。

　　管他呢。

　　黎乔模模糊糊地想。

　　至少这一刻，他不相信慕容晗明全无感觉。

　　他已经死过一次，还有什么可怕的。就当是鬼迷心窍吧，就算是绑，他也得把人绑在自己身边。

　　白尧今日说了那番话，心里也有些隐隐不安，可是他却不得不说。

　　慕容晗明回大楚，一是为了挑起皇室争端，让大楚内乱，二是为了找到解药，解身上的毒。但已经半年多了，这两件事却都没有任何进展，让他如何能不急？

　　除夕宫宴，他们在成王的默许下本计划刺杀楚帝，再趁宫中大乱时浑水摸鱼将凝碧丹偷出来为慕容晗明解毒，甚至成王当了皇帝，把凝碧丹赐给他们也是可能的。但谁知黎二公子突然出现，慕容晗明放弃了行刺。成王何等老奸巨猾，为免惹人怀疑，连夜出城跑回北疆，将他们留在京城，慕容晗明表面是得了皇帝重用风光无限，实则成为人质处处掣肘。虽说他们与成王本就是相互利用，但错失良机如何不令人扼腕。

　　而他们面临的这一切被动局面，都是因为慕容晗明要和这个弱不禁风的贵族公子叙旧！如此荒谬的理由，让白尧很长一段时间都哭笑不得。

　　接下来，慕容晗明更像是着了魔一般往兰院跑，他眼中的贪恋几乎快要隐藏不住。白尧有时候在想，莫说什么雪莲，黎二公子勾勾手指头，他们家主子连命都能心甘情愿送出去。

　　白尧虽然察觉到了危险，却无能为力。现在这个危险源转移到了靖北王府，和他们家主子日夜相对。白尧不敢想，他们家主子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可是见过慕容晗明走火入魔的。

　　他想把人赶走，但到底没有必死的念头。说了那番话后心中不安，夜里睡不着便起身到黎乔院外守着，以防出了什么事情他家主子真的会剥了他的皮。

　　等看清院子里摇摇欲坠的人影后，白尧心里“咯噔”一下，只有一个念头：“吾命休矣。”

　　慕容晗明确认是他之后倒是心神一松，喉头压抑许久的鲜血终于忍不住呕了出来。

　　白尧忙上前扶住他，却闻到一股腥味，心中大骇：“主子，您毒发了？”

　　慕容晗明眼前一阵阵发黑，片刻后终于稳住脚步：“暂时死不了，扶我回书房。”

　　白尧哪敢怠慢，连忙把他搀扶回屋，又找出几味药来给他灌下去。见他眼前一片迷蒙，白尧心里难受至极，跪下道：“主子，您的毒绝不可再妄动真气，否则只怕……”他忽地想到什么，又道：“莫非是黎二公子出了什么事？”

　　慕容晗明微微点点头，脸色一片惨白。

　　白尧把头磕得咚咚响：“是属下一时鬼迷心窍，跟黎二公子说了不该说的话，连累了主子，属下该死。”

　　他拔出匕首就要往自己嘴里刺，若不是慕容晗明一个茶杯甩过来，只怕他的舌头就要被刺个大洞。

　　“查清楚了吗？那日在端王府究竟发生了何事？”

　　白尧额上流下了鲜血，他却浑然不觉。

　　“拒探子说，黎二公子是去求药的，但是求的是什么就无从知晓了。”

　　那就是没求到。

　　是什么药，连堂堂端王都没法给他弄来？联想到上次黎乔所说的话，慕容晗明微微蹙眉。

　　过了片刻，眼前的黑雾才逐渐消散，他的眸子也恢复了清明。

　　“不要再有下次。”

　　白尧不死心道：“主子，皇室不乱，我们无法找到解药。”

　　他们在宫里毕竟人手有限，想要找一件秘宝难如登天，但只要皇宫内乱，诸皇子争储，便可以有许多空子可钻。

　　慕容晗明想起黎乔刚才脆弱的模样，轻轻捏了捏鼻梁，罕见地显出一丝疲惫来。他不能死，他若是死了，黎乔怎么办？

　　“明日，随我去凌云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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