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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说清楚,谁,干什么来了?”
“是一个书生样的男子,他说是老爷,是老爷允诺他……”婢女不敢看她,说话声越来越小。
小方氏盛着满脸怒意,步履匆匆往主院赶,一路上遇见零星的几个仆人,皆噤若寒蝉。
书房的门扉被人重力推开。
“杜仲康!”小方氏气上心头,直接喊了杜老爷的表字。
杜老爷手中的笔一抖,最后收尾的一撇,直直与隔壁的字连在一处了。
“怎么了这是?”他惋惜地看着这张字。
“你还有心情在这儿写字!”小方氏怒极反笑,“你的‘女婿’都上门做客来了,你这‘老丈人’不去迎接,还躲在书房做什么,岂不让外人笑掉大牙?”
“女婿?”杜老爷猛一抬头,顿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你自己允诺的事情你难道忘了?”小方氏气不打一出来。
“你倒好,嘴巴一闭一合便省事了,可怜我女儿,却要赔上自己的一生!”
饶是杜冕想装死,这下也装不成了,是的,他还记得那天酒后所言。
还清楚得很。
正因为记得清楚,才愈发想装死。
除此之外,也不想承认是自己酒后失言,毕竟那后生确实不错,做他家的女婿,到头来还不知是谁高攀谁呢。
于是反过来规劝起妻子,“其实……那人也不差,学问好,人品也不差,倒是个前途光明的年轻人。”
“只吃了顿酒,你又知道了?”
杜老爷讪讪。
“还不赶紧去瞧瞧!”
小方氏气归气,最后还是与杜冕一同去了前厅会客。
江石是与他特意请的媒婆一起来的。
说他无耻也好,乘人之危也罢,他只知道,错过了这一次,今生可能便再无第二次机会了。
见杜老爷与一穿着朴素的温婉妇人一同而来,他立即起身。
“江石拜见杜老爷、杜夫人。”
小方氏上下打量着厅间的书生,女儿在婚事上已经跌了个大跟头,再度议亲,就更要万般慎重了!
……
清荷院。
秦芷瑜被嬷嬷拘在杜玉昙这儿练习刺绣。
她和杜玉昙说说笑笑,手里正摆弄着一只双飞燕的绣花荷包。
忽地,去前头拿茶点的小翠小跑着回来,在杜玉昙耳畔咕哝了几句。
“你说是谁?”杜玉昙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手中的剪子直落落地掉进了箩筐里。
“姑娘,是江郎君,他上门求亲来啦。”小翠欢喜道,她是杜玉昙的婢女,自然是知晓内情的。
秦芷瑜一听,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兴致盎然地拉起杜玉昙,“走,大姐姐,咱们也瞧瞧去!”
……
“你说要挣功名 ,不让玉昙受委屈,我且问你,暂且不论你考不考得上,倘若你真的高中,平步青云,多的是贵女待你采撷,到那时我们玉昙又算得了什么?”
杜老爷推了推她。
小方氏知晓这话她是说得有点重了,可为人父母,谁会舍得儿女受委屈呢?
何况她在这问题上,已经糊涂过一回了。
江石思忖片刻,诚心诚意道:“倘若晚辈真的考取不上,那晚辈也不会执念于此,家父曾任工部侍郎,善绘建筑图纸,晚辈也学过此道,自当极力养家。”
“若是考取了功名,那晚辈也在此发誓,江某此生只要有一位妻子,就算无子,也绝不纳妾,如若今后抛弃妻子,便让我晚年凄凉,不得善终!”
小方氏吃了一惊,一句“无子也不纳妾”,她面色稍缓。
屏风后,秦芷瑜捂嘴偷笑,杜玉昙看出小表妹眼中的揶揄,双颊绯红,然眉宇间含着无尽情意。
“行了。”小方氏不再刁难他。
本以为是个落井下石、用酒话相要挟的年轻人,可如今一瞧,进退有度,一表人才,心中的气也渐渐消弭,反而开始正眼打量起他来。
甫一转头,不经意间瞧见了屏风后的一截藕色缎面的衣裙,眉头不由一蹙。
思索片刻,她倒是也没一口回绝他,只道:“事发突然,又是酒后所言,我先前也未曾听我家老爷提起过,此事容我与老爷再商议考量,还请郎君见谅。”
江石陡然松了一口气。
没将直接他轰走,他亦是还有机会。
***
是夜,银盘高悬,月明星稀。
贺青这几日不在江夏郡,他去了一趟驛县调查了些事,一路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归来,却忽地听闻有书生往杜府上门提亲这一消息。
当下火急火燎去打探,辗转几番,才知是个乌龙。
不知为何,心情更是难言了。
然他年轻气盛,性子也是个燥的,到底忍不住,趁着天黑翻墙而入,潜进了杜府。
还是那处地儿,窗牖下的小苍兰花期未过,散着清幽的馨香,无孔不入。
耳边时有嗡吟,他一哂,心道此地的蚊虫还是这般猖獗。
面露不虞,没好气地挥手驱赶。
窗缝中透出几许柔和的烛光,屋里传出细碎的轻声交谈。
秦芷瑜坐在铜镜前,珠钗尽卸,一头青丝如瀑散下,恍若名贵绸缎。
桃柳还在津津乐道今日之事,铜镜里的人儿抿唇轻笑,“他若是个聪明的,自当还会再来磨一磨舅母。”
“真好呀!”桃柳边梳发边感叹,“几日前我还瞧见小翠在偷偷哭鼻子呢,没想到寿星院那位一病,什么都变好了,可见苍天有眼啊。”
是呀,真好。
秦芷瑜感慨万千,也不知想起什么,澄澈的瞳仁被烛火晃得明明灭灭。
月下,俊朗的少年着了一身骑装,身上残余肃杀的腥锈气,他松弛地斜斜倚靠在窗边的墙上,眉眼倦懒,耳侧是轻柔细碎的说话声。
抬眸,散漫地望向天边的圆月。
突然嗤地一笑。
也不知做什么来了。
泥靴被夜间的露水浸得潮润,他提步欲走,就在此时,里间传出几声轻咳。
脚步一顿,他强压下怪异的感觉,情难自禁揉了揉心口,英气的眉宇微敛。
片刻,他放下手,亦未去推开那扇窗,而是抿了抿唇,转身离去。
贺青心中不痛快,反正也有事要找谢扶瑾,树林里等待他的奔霄打了个响鼻,他大步上前,翻身上马,直奔江夏郡府衙而去。
……
府衙的灯火未灭。
谢扶瑾正伏案写卷宗,他有习惯,但凡是从他手里走的案子,卷宗必是他亲自拟写。
每处细节皆要入卷。
笔一蘸墨,抽空抬头看了眼那方正把玩着瓷器的少年,淡声道:“如何了?”
“和你猜测的一样,这顾氏绝非前尚书诸司侍郎的亲女,真正的顾氏,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
贺青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瓷器往上一抛,旋即精准接住,对着光,觑眼瞧着指间小瓷的裂纹。
前脚谢扶瑾才从豫州打探来消息,后脚就有人去驛县暗杀那位在前尚书诸司侍郎家中待了二十年之久的老仆,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谢扶瑾闻言,视线落在他骑装暗色的污迹上。
少年的衣衫本就是深色,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那斑驳的是血迹。
“哪拨人?”他搁下笔。
“不知道,五个死士,身上都没有明显特征。”贺青漫不经心道。
能够豢养死士,那也绝非普通人。
贺青见他沉思,抬了下眼皮,“她和你交代的就那些?孤女出身,被狁狄派来监视顾耀祖,让他替他们在江夏郡打点关系,以便于他们行事。”
“就这些?”
谢扶瑾没否认。
贺青忽然仰天大笑,笑后反问道:“谢扶瑾,你会相信?”
“可笑至极!狁狄?那群鸟蛋子要是没在大魏境内串通人,他们能如入无人之境,在官府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搞起贸易来?”
“老子是要其他人!其他人!”少年一双琥珀眼眸似萃了层寒冰,“是那联手异族,出卖我大魏万千将士与百姓的叛国之贼!”
“多少将士的牺牲,才换来如今这一胜?”贺青一字一句,犹如诛心,他讥讽道,“这群鸟蛋子生性残忍,若是叛徒不除,他日异族卷土重来,便是填进再多将士的尸首,也是无用。”
谢扶瑾闻言,蜷了蜷手指,他深知,贺青所说的都是对的……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幕——
书房内,谢扶瑾与贺青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双双朝北牢急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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