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

　　萧白呈不反抗地在向佑身边坐了下来。棕色荔枝纹牛皮沙发弹感舒适，萧白呈屁股落下后，身体稍稍有些失重感，很快被沙发下的弹簧缓冲住。

　　他们都能从对面的电视上看见彼此和对方映在液晶屏上的样子。先看了看屏幕上的自己，又看了看屏幕上的对方。事情会这样发展，他们都没想到过。

　　阳台上种的是一盆含羞草。被养得很好，十厘米左右那么高，细细的分枝和手指状的羽片紧挨着，均匀地长成一个绿色的半球状。上午九点，阳光斜照进来，如果有一只蚂蚁或者小昆虫停在含羞草叶片上，那么它应该能看见震撼的丁达尔效应。

　　以人的视角来看，萧白呈觉得这样的丁达尔效应不足以让见过大场面的他震撼和赞叹。除非，他能站在热带雨林里亲身体会那里的丁达尔效应。

　　两人也不能就只这么一直干坐着啊！

　　向佑大脑思考着，要不要聊点什么？趁着萧白呈现在好说话，不如把想问的再问一遍？

　　“你……”

　　一时想问的太多，结果又卡在第一个字了。

　　“嗯？”

　　“你还不打算办住校？”

　　害！向佑问出口后，感觉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不过，要是这天能聊下去的话，不是就能够多知道萧白呈的底细吗？这也没什么不好吧！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萧白呈。

　　第一次这样近的距离观察萧白呈。他好白。尽管向佑不觉得自己有多白，但深知自己至少比赖小凡白很多。要是和萧白呈比，还是远远不及的。萧白呈的白是一种看着就不健康的白色，冷白冷白的。而向佑相信自己是健康的白，因为他还挺爱骑着自行车，享受阳光浴的。

　　“我没办法住校。”萧白呈看着茶几上的水壶。

　　也许他渴了？

　　向佑缩下沙发，双膝跪在沙发边的米色毛绒地毯上，拿起水壶和倒扣的玻璃水杯给萧白呈倒了一杯水。看来有望对萧白呈进行下一步的探索，转身把水递给萧白呈的同时，他克制自己保持着平和是语气又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家里需要我照顾。”

　　萧白呈一边说，一边接过向佑递过来的棱柱形玻璃水杯，看见向佑握着水杯的下半部分，他就选择接住上半部分。原以为会错开的两个手掌，在交接时他的小拇指还是擦过了向佑的食指。

　　一时间，气氛微妙。

　　以向佑的姿势只能仰头看萧白呈。与萧白呈擦过的手已经收回来。被他不自然地放在膝盖上，半握着空气。萧白呈心里那一汪平静的泉水泛起点点涟漪，就怕马上变得汹涌澎湃，他赶紧喝了一口水提前镇压住。

　　阳光从茶几上走到地毯上。刺眼的太阳在窗外的天空越爬越高，客厅里阳光的面积便随之越来越少。厨房里一会儿是洗菜的水流声，一会儿是切菜的当当声，很快就是锅铲和锅打架的声音。

　　“那今天中秋节，你怎么不照顾了？”向佑还问。

　　萧白呈喝了一口，把水杯放回茶几上，反问向佑：“不是你叫我来的？”

　　“我叫你来，你就来了？”

　　“不然呢？我这不就正在你家么？”

　　“额……”

　　是的！话是这样说没错。
　　但是，向佑总感觉有点不得劲。

　　“内个……”向佑对萧白呈招手示意他靠近些，眼睛盯着厨房里的阿姨。萧白呈很配合他低下了头，向佑果断提出了困惑了自己差不多半个月的问题，“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恋？”

　　萧白呈被这问题一下噎住了。要是刚刚他那口水没有咽下去，现在肯定会喷出来。

　　“不知道……”

　　难以置信吧！萧白呈自己也搞不明白，所以不能把话说得太绝对。他在剖析自己，说自己不喜欢女的吧，他又挺爱他妈妈的。说他喜欢男的吧，他又挺恨萧广平的。

　　等会儿！
　　同性恋是这样定义的吗？
　　萧白呈这个母胎solo当然不知道。

　　厨房里的阿姨做菜速度神速。米饭还没煮完呢，她两个灶台齐开，已经把买回来的菜都做成了刘真菜单上的大餐。向佑心里还在吐槽萧白呈模棱两可的答案，阿姨再次双手擦着围裙，对他俩喊道：“洗手吃饭啦！向佑，快带着你的同桌去洗手。”

　　“嗯。”

　　向佑心不在焉地回答，白眼对着萧白呈一直翻，翻得他眼皮都快抽搐了。大概真是倒了好几辈子的霉才会认识这个姓萧的人间奇葩。

　　阿姨做完饭，摘下围裙就火急火燎地走了。她忙忙叨叨地说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要去接她上补习班的小女儿。

　　刘真雇的这个阿姨，向佑也不知道姓啥名啥，刘真只让他叫阿姨，她一般只来做做饭。房屋的卫生打扫也是固定的时间，一周两次，周三和周日16：00到18：00，两个小时。

　　饭桌上只剩下向佑和萧白呈。
　　这是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并且一起吃饭。

　　他们面对面坐着，先观赏观赏桌上飘着香气的大餐。一张长方形的白色餐桌，六张配套的椅子。餐桌上的大餐分别是红彤彤的宫保鸡丁，六只巴掌大的螃蟹，一盘梅菜扣肉，一盘西蓝花炒肉，一锅骨汤牛肉丸。

　　餐厅里的阳光面积越来越小，气氛也冷下来。

　　萧白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同性恋！这个答案无疑让向佑愈发警觉。自己岂不是越来越危险了吗？学校里多少人都忌惮他对面这个神通广大的“富二代”。

　　那……那他该怎么办？

　　“你点的东西呢？”向佑拿起筷子。

　　无论如何，干饭的脚步不能被任何因素干扰。现在还能长身体呢！说不定哪天就比这家伙高了，看他还有什么好骄傲的。

　　萧白呈点开餐盘边的手机，打开外卖软件，纤长的手机把订单划到最下面，细看两眼却皱起眉头说：“点错地址了。”

　　向佑抓住这个机会，嘲笑萧白呈一番：“你骗人呢吧！压根就没……”

　　嘲笑还没成功呢！萧白呈拿起自己手机怼着向佑的脸。向佑被吓到闭麦，手机屏幕离他的脸庞很近，近到向佑的眼睛快要失焦的时候，看清了订单的内容——十箱某品牌的苏打水！！！

　　“这也不能排除你是给自己买的！”

　　对啊！谁到别人家做客带苏打水的？
　　这简直是骇人听闻！闻所未闻……
　　离谱！

　　萧白呈拿回手机，应该是点了骑手是电话打过去，把拨号的手机贴着耳朵，对向佑说：

　　“苏打水对胃好。”

　　“……”

　　向佑无言间，萧白呈对着接通的电话说：“成哥，我地址填错了，你给我送到尚花苑八号楼303……不着急……行……”

　　挂了电话。

　　“行了？”向佑咬着筷子头，好奇问道。果然，牛人就是牛人，哪哪都有熟人。办事就是好办！

　　“没有。已经送到我家了。”

　　“……”得！向佑当自己啥也没想，动筷子夹了一块西蓝花放到萧白呈餐盘里，“吃饭吧。”

　　用餐时间没超过十分钟。

　　萧白呈放下了筷子。那盘西蓝花炒肉被他吃得只剩下肉了。向佑啃着螃蟹，满嘴流黄。老天诚我不欺！秋天的螃蟹果然很肥美。

　　“吃饱了？”

　　“饱了。”

　　“不再吃点别的吗？”

　　向佑看着桌上除了西蓝花炒肉以外，其余的菜几乎没被动过，还是刚出锅装完盘的样子。对于自己中秋无法团圆的家庭，他陡然心生了几分落寞。

　　别人的中秋节是团团圆圆的一家人。

　　自己的中秋节……

　　萧白呈抽了一张餐巾纸，擦完嘴。拿起手机站起来，俨然一副想迫不及待离开的样子。对……向佑接着补充自己的中秋节始终还是一个人。

　　萧白呈走了两步，向佑才问他：“要走啦？”

　　“嗯，我去把苏打水给你搬过来。”

　　“不用了吧……”萧白呈接着走向门口。向佑放下筷子，赶上去，“真不用了，我那都是跟你开玩笑呢，你那么当真干嘛？我又不缺水。”

　　客厅里已经没有了阳光。可屋子里的光线并没有随之暗淡。还是那么亮堂，亮堂得向佑能看清萧白呈眼睛里的光。

　　那样的光，他仿佛在哪见过，仿佛是一个夜晚。

　　萧白呈还是固执地弯下腰，准备换鞋。向佑讨厌别人不顾及自己感受的固执，一把拽住萧白呈。萧白呈正重心不稳，拉着向佑一起摔倒在地。

　　打住！不是玛丽苏版的摔倒，也不是罗曼蒂克版是摔倒。萧白呈摔得头朝门，向佑摔朝屋里，两人各摔各的，四仰八叉的。造成这种摔法的原因是，向佑在倒下的过程中挣脱了萧白呈拉他的手，重心变成了他挣脱的方向。

　　在向佑摔了一跤后，看着刚刚还亮亮堂堂的屋子，此时变得暗了很多。两眼差点一抹黑，脑袋上不停地旋转着很多小星星。他半天也站不起来。

　　反倒是萧白呈先站起来，在向佑的视野里，他如同一个巨人似的俯视着地上的猎物。这个猎物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眼睛缓慢地一睁一闭，让猎人得到的信息是——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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