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

　　43
　　海棠本和他们在一起放烟花，烟花绚烂，却转瞬即逝，她看着突然伤心起来。
　　院子里各处都张灯结彩，灯火通明，酒香和笑声一起飘散得很远。
　　她慢慢把身子没入阴影，远远得望着这一刻的热闹。叹了口气，转身走开了。踏着虚浮的步子往卧房走去，耳边还是刚才的热闹，心里却不免想起自己的父母家人，小声抽咽起来。恍恍惚惚竟走到了高文暄的住处。她抬头望着紧闭的房门，思绪飘的更远。
　　一个男人的声音吓了她一跳，慌忙擦去眼泪转过来。
　　那人从灯下走过来，“原来是海棠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
　　“啊……我……刚有些醉了，随便走走醒醒酒。呃……”这个人叫什么来着？是姓刘还是周……
　　“公子叫我来拿王爷的斗篷，我先去了……对了，我是萧杉。”
　　“啊！萧公子，真是抱歉，你们素日里装扮一样，高矮胖瘦又都差不多，这黑灯瞎火的我还真分辨不出来哪个是哪个。”她尴尬的说。
　　萧杉却不以为意，反而高兴的说道，“这便对了，公子说了就是要分辨不出彩好呢，连家里人都不知道我们谁是谁，更别提外人了。”
　　萧杉拿了斗篷回到正堂扫了一眼没看到人，便挪步到赵谨筠身边，小声说道，“小姐，我刚好像看见海棠姑娘在哭呢。”
　　赵谨筠回头看了看才发现廊下只有坠儿一人抱着花灯在玩儿。
　　“我知道了，你去吧。”
　　她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张淇，披上披风往后面走去。云辛瞧见了叫他，“小姐干什么去？”
　　“你吃你的不用管我，我随便走走。”
　　海棠此时已经回了房，赵谨筠推门进来看她脸上还挂着泪，又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一包东西。
　　“这个给你。”
　　打开包袱，里头是一只银簪子，一只白玉的簪子，一只嵌宝石的步摇，两只珠花，两对耳环，两只玉镯，一盒胭脂，一匹绸缎。
　　“这是我叫坠儿出去买的，你们两人一人一份，也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娘娘这是做什么，奴婢怎么能……”
　　“你就拿着吧，这大过年的还不能让我送个礼了，你若不收就是嫌这些东西不好，那我直接给你银子你自己买去。”
　　海棠捧着这些东西不知如何是好，“娘娘真不用为我如此费心。”
　　“这是哪儿的话，你说你不记得你家在哪儿了，那王府就是你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明面上你和坠儿是我的丫鬟，实际上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的姐妹。你看云辛他们，虽然是我的护卫，但我从来都是把他们当兄弟的。你以后有什么烦恼的，伤心的事，只管和我说，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好，就是爱多管闲事。”赵谨筠以为她是“每逢佳节倍思亲”，或者看着他们玩闹想起自己的身世暗自落泪，所以来安慰她。
　　海棠听她这么说，不由得笑了出来，心里满是感动。“娘娘对我的大恩大德，海棠无以为报，唯有一辈子侍奉您，给您当牛做马。”
　　“说什么当牛做马，我一不犁地，二不拉车，要牛和马做什么？你只管放心，这府里不会有人瞧不起你，也不会有人不真心待你。你在这儿一日就安心住一日，若你以后有了好去处，或是有了意中人，也只管告诉我，我为你做主。”
　　“我哪儿都不去，我永远都守着娘娘。”
　　“你这人，年纪轻轻说什么永远，难道你一辈子不嫁人不成！”话音刚落赵谨筠才想起来她的出身，怕她听了这话又多心，后悔说错了话，急忙又说，“再说了，难道我就不死了？若我死了你也跟着我去吗？”
　　海棠直愣愣的说，“若你死了，我就是不跟着你去，我也剃头当尼姑去！”
　　赵谨筠愕然，回过神来推了她一把，“呸呸呸！这大过年的我们两个说什么晦气话。咱们走吧，再不回去，那些人把好酒好菜都吃完了。”

　　众人一直闹到近戌时。
　　赵谨桓对喝的七荤八素的他们说：“你们若想守岁便熬着，若困了就回房睡，别在这儿迷瞪着生了病。我先送殿下回房。”
　　高文暄这会儿头脑已经不清明了，晃晃悠悠站起来任凭赵谨桓给他披上斗篷，扶着他的手说，“咱们回去吧。”
　　脚步虚浮刚走了两步就要倒，萧杉见了忍不住笑出声来，接到赵谨桓的目光后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赵谨桓侍候高文暄睡下之后又回到正堂，路上看见赵谨筠院子里的灯已经熄了。云辛还拉着周梧划拳，沈潞不知什么原因追着张淇到处跑，来春盯着眼前的一个空盘子发愣，剩下的人都趴在桌上睡着了。他无奈的摇摇头，把这帮醉鬼挨个拎回房间，又检查了二门的锁，最后回到高文暄的住处，把小院的门也关起来。
　　高文暄许久没有喝这么多酒了，今日格外高兴，也就由着性子喝了。刚躺下就开始做梦，一直到梦中一脚踩空才醒来。刚翻了个身，帐子就被挑开一点。
　　是赵谨桓。
　　“怎么了？”他迷迷糊糊地问。
　　“殿下今晚喝的太多，我怕您夜里不舒服，过来看看。”
　　他还是白天的装束，大概是一直守在这里。
　　“您睡得不太安稳，做噩梦了吗？”他问。
　　“算不上噩梦吧，只是我感觉不太好。”
　　他梦见一个人骑马走在一条大路上，尘土飞扬，路上人倒是很多，但都很奇怪。有几个女人，穿着颜色艳丽的衣服站在路边，还有一群人，都是盛装，排成几排列队转着圈的走。突然马飞奔了起来，一路横冲直闯直到山崖边也没有停下来，扬起蹄子一跃而下。
　　“算了，没事，你休息去吧。”他对赵谨桓说。

　　年初一赵谨筠约了崔家夫人去六榕寺上香，坠儿和来春跟着，海棠自从来了王府就不愿出门，她也不勉强她。
　　马车从王府出发，去崔府接了崔夫人和小姐，再一同赶往六榕寺。这一路上都很热闹，路边尽是卖灯笼、爆竹、纸钱还有各色小玩意的商贩。寺庙里就更是人山人海了，好在崔钰早就安排人和住持打过招呼，有小和尚出来直接领她们进了内殿。
　　在六榕寺进了香、许了愿、求了平安符、吃了斋饭，又听师父讲了一会儿经，花了大半日的功夫。回到王府正好是晚膳时分，赵谨筠说自己在路上吃了好多点心，晚饭就不吃了。虽是如此，海棠还是端了一碗米汤来。
　　更换衣衫，卸了首饰钗环，赵谨筠拉着海棠坐下。
　　“上次你给我做的那个药包，我觉得很好，我想着王爷肩膀也不好，用药敷敷也许能缓解一些，你再帮我做一个吧。”
　　海棠点点头，问她要什么图案。
　　“嗯……我也不知道王爷喜欢什么……”
　　海棠略微思索，说：“绣松、鹤二物可好，既象征品格出众，又有长寿之意。”
　　谨筠面露喜色，“嗯，就按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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