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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阿巧见到陈八宝,收了脾气低着头,也不说话,还是阿青说:“她来找蜘蛛呢。”
陈八宝听完过程,才知道阿巧想学南疆人的女红,又想到蛇老这里的蜘蛛最是厉害,就又找了回来。
云兴闻言道:“这也太邪乎了,你也要玩虫子?”
阿巧还记着仇,不理他,走到怪异的蛇老面前,问:“您这儿有什么合适的蜘蛛吗?我可以出银子买。”
陈八宝道:“阿巧,这还是——”渗人二字没出口,阿巧已经把自己攒下的银子给蛇老看。
蛇老阴笑道:“银钱对我有什么用?这事还是得看缘分,我这里最好的蜘蛛就在那,你要是能让它自愿和你走,我便也没什么好说的。”
阿巧闻言,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走到了盒子边,犹豫半晌,小心翼翼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织网的蜘蛛仿佛也注意到了她,那是一只不过绿豆大小的蜘蛛,神色灰扑扑的,像是一颗黑豆,眼睛却像是黑珍珠一般润泽。
阿巧还有些怕,与蜘蛛对视了片刻,才从屏息中重新恢复,呼出的鼻息微微扰动了蜘蛛的网。
那蜘蛛看了阿巧一会儿,又重新开始织网,八条腿井然有序,阿巧看着看着,居然出了神,双手开始学着蜘蛛的样子,编起了绣线来。
陈八宝见阿巧安全,就业放了心,想蛇老虽然古怪,却也不会对蓝羽光带来的人下黑手。
他继续等孟寒岩,或是因为这两日旅途疲惫,他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梦中他似乎回到了三王故事里的那个时代,地上是征伐的军士,而在井然有序的士兵后面,他看见了三个人,那三人如同巨人一般直直站在天边,其中一人正单膝跪在二人面前。
他正欲看个究竟,就听见耳边一声惊雷炸响,立刻将他从梦中拖了出来。
陈八宝立刻睁眼,门砰砰砰敲得山响,蛇老滑过去开了门,就见门外蓝羽光正站着,一脸焦急之色。
陈八宝立刻意识到出了事情。
“我找不到孟寒岩了。”她神情凝重道。
陈八宝愣住:“什么叫找不到了。”
蓝羽光垂眸道:“万花谷外有一片容易迷失的雾瘴,我本以为用线连着就不会迷失,可方才我竟无法在另一端找到他的踪迹。”
她说着,抹着丹蔻的指甲因为自责,扎进了手心中,血顺着拳头流下,虽然孟寒岩武功高强,可那雾瘴背后究竟是什么至今无人知晓,甚至是否是人力所能对抗的,她也不知。
她很后悔,要是方才用了情蛊,或许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
陈八宝忙问:“这,这,怎么会这样?有什么办法找到他吗?”
蓝羽光叹口气,取出了一根红线道:“此乃情丝,心中有挂念,情丝就会将二人相连。我原以为靠着此物,孟寒岩便可找到出来的方向,可......”
她隐瞒了这一点,便是想要试试孟寒岩对她是否有意。
可她估错了,孟寒岩似乎对她全无半分情意。
而她也错算了这万花谷的凶险,居然连孟寒岩都无法全身而退。
她叹口气道:
“为今之计,只能先找到和他亲近之人,再试试用情丝寻找。我来此便是想问,你们可知道他的亲人在何处?”
陈八宝摇头,孟寒岩和他同行这么久,似乎有意在避开自己的过往,亲人更是从未听说。
蓝羽光难掩失望:“罢了,我与他相识多年,也未曾听说他和某人关系密切,向来是独来独往,你不知也正常。”
她说着就要离去,既然是自己的责任,那无论缘由如何,她蓝羽光就算拼了性命也会将人带出来。
陈八宝沉默半晌,忽然叫住她,伸手拈起那情丝道:“我去试试。”
蓝羽光疑道:“你?”
“我和他有师徒关系在,比起在场的人,我应该是最合适的。”
蓝羽光当下就要拒绝,可陈八宝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她,里面有一种极其复杂却纯粹的感情在跳动着,像是跳动着的烈火。
这比任何言语都有说服力。
她有些愣住了,不禁想,这样的感情,她能做到吗?这样的牵挂她有吗?
于是她放轻了声音:“情丝的感情必须是相对的,须是孟寒岩也对你有所牵挂,才能起效。”
陈八宝笑了起来:“岩哥欠我一大笔银子呢,他估计是忘不了的。”
本是半开玩笑的一句话,蓝羽光却敏锐地发觉了一种牵绊。
她点点头道了声:“好。”
半个时辰后,陈八宝手里拿着那根情丝,站在了幽谷的入口。
那是一种很不自然的浓雾,像是挡在幽谷的一扇雾门,门的后面就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少爷......”阿巧担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八宝朝她摆手,表示自己无事,他说:“回去吧,风大。”
蓝羽光问:“能感觉到什么吗?”
陈八宝闭上眼,将那根红丝绕在了指尖,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心跳在指尖跳动着。
“有的。”
蓝羽光露出惊喜之色:“在何处?”
陈八宝微微蹙眉,寻找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存在。
“有点微弱,我,我想再走近些。”
他往前迈了一步,然后又一步,就在即将碰触到那一刹那,忽然平地卷起一阵狂风,浓雾扩散开,将连同陈八宝在内的人都卷了进去。
“后退,后退!”
蓝羽光大喊,同时甩出丝线要缠住前方的陈八宝,但是却抓了个空,等风停后,所有人都站在原地,心有余悸的同时,发现陈八宝消失在了原处。
此刻在蛇老的小屋里,伏在火边的小猪松茸忽然抬起头,吭哧吭哧叫了起来。
蛇老说:“感觉很敏锐嘛。”
他忽然滑到了松茸身边,压低身子趴伏着看着它。
松茸立刻炸了毛,朝后缩去,蛇老怪笑起来:
“你想要找到他?可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你也不过只是一只小猪而已,或许你能嗅出出路,可被魇住了的人,你又该怎么带出来?”
松茸吭哧吭哧两声,眼神难掩失望担忧。
“除非——”蛇老道:“你能够和他心意相通,让他感受你感受的,看见你看见的。”
松茸吭哧一声,蛇老笑道:“是啊,成为他的契兽,你就能救他,而且——”
他转了个圈,将自己扭曲的身姿展示在了松茸面前:“心意相通、灵魂互依,甚至是产生爱情,这便是南疆先祖在丛林中生活下来的方式,啊,爱情,多么美妙。”
松茸用蹄子刨地,蛇老的脸贴地上与之平视,说:“你爱着他,不是吗?”
“传说,火寨还叫蛇寨的时候,寨中最后位寨主和他的契兽有着最强烈的羁绊,甚至无需眼神交流,便可心意相通,无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可是我知道,那是因为爱。”
蛇老喃喃:“南疆,羁绊是最重要的东西,而爱,是最强烈的羁绊。”
松茸眼神坚定,吭哧一下,克服对于野兽的恐惧,直视这个男人。
“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嘿,嘿嘿嘿......”蛇老朝着松茸爬近,松茸四蹄打颤,却站在原地不动。
“寨主迟迟不肯婚配,最后寨中后继无人,寨中动荡之际,寨主的蛇却生下了一个孩子,因为这个不祥的孩子,蛇寨被彻底颠覆,而蛇也成了所有寨中禁止的契兽,嘿嘿,很有趣,是不是?”
松茸默不作声。
蛇的眼睛看了松茸,半晌后,蛇老说:“仪式很简单,就是看着火。”
松茸疑惑地吭哧。
“火即灵魂,火让混沌中有了光与暗的区别,我们脱离蒙昧,看见火,就能看见未来与过去。”
他说着身体卷曲后,朝上舒展,双臂如无骨一般挥动,像是在舞蹈。
松茸厌恶地哼唧一下,看向了火焰。
明亮的火在它的眼中闪耀跳跃,它目不转睛,任由火焰的温度刺痛它的眼睛。
而在不久前,距此处十几里的幽谷之中。
起风的同时,陈八宝用手挡住了眼睛,等到风停放下了手后,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站在了他穿越前居住的房间里。
“这究竟是?”
他捏捏自己的脸,确认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挺疼的。
他不在梦里,相反,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桌上的可乐跑光了气,游戏机的屏幕还在一闪一闪。
陈八宝坐了下来,有些恍然。
冰凉的桌子,半坏了的电风扇嘎吱作响的声音,都在提醒他,自己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还是说之前的那些事情,才是梦?
折了角的小说被压平,陈八宝怔愣半晌后,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拿起那本书。
一股过电的感觉穿过手掌,席卷全身,他眼前闪过了无数画面,听见了嘈杂的说话声。
他看见一个白发老者站在穿着紫金圣袍的云兴身边,伸手似要抚摸云兴的头发,而云兴的眼睛冷到吓人,仿佛变了个人。
他又看到无数人围绕着一身是血的孟寒岩,大喊着:“讨伐反贼孟寒岩!”
“杀了这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
陈八宝连忙大喊:“不,住手!”
画面再度消散,更多的纷乱画面闪过,让他看不清晰。
最后,陈八宝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句苍凉的呼唤:
【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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