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深处有只鬼

作者:狐言狐语th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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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镜(14)


      随着他这动作激烈的一扑,牢门前的锁震了震,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白蔹将手从牢房铁栏杆间的缝隙伸入,够了够,却连他大哥的半片衣角也够不着。

      白轩见到他,眸中闪过一道异色,说不上是厌恶还是烦躁,艰难地挪着上前想将他的手推开,可此时他身上一点力气也无,推出去的手软绵绵的,还未触及白蔹就被他一把握住,“大哥,你受苦了。”

      那双手冷得不像活人,白蔹将两手向内伸入,紧紧握着白轩的那只手不松开。

      白轩有一张长相不出众的脸,印堂凹陷,眼睛不大,双腮无肉,嘴唇很薄,看着就是一副刻薄相,是以他小时候妖王就不喜欢他,即使他如今文武双全,妖王依旧吝啬一句夸奖。反倒是同父异母的弟弟白蔹,时常会偷偷看他,用那种带着点仰慕亲近的眼神。

      他被抓的这几日来,妖界未传出半点风吹草动,他就明白,父王是把他当做弃卒弃了,却没有想到一直无视的这个弟弟,会单枪匹马来救他。

      长袖下的另一只手紧紧握拳,狭长的双眼中情绪复杂难辨,终究是似叹似唤地叫了声,“阿蔹。”

      白蔹抬起头,有些惊讶大哥会这么叫他,白轩对上他的眸,少年的眼如一泓清泉纯净清澈,白轩忍着腿上的痛楚将手从他手里抽出,“你来救我,我很欣慰。”

      白蔹满含愧疚地隔着铁门半跪着,“对不起大哥,我没法带你离开。”

      白轩皱了皱眉,“此事牵连甚大,你救不走我,你既已来过,就不必再心怀愧疚。”

      白蔹双手握着铁柱,将脸贴上前急切道,“大哥,寿宴那天,你到底为什么要去杀人?是父王下的令吗?你们到底瞒着我想干什么?”

      白轩目中满是白蔹看不懂的幽深,他眯起眼,自上而下俯视着白蔹,高大的阴影笼罩着这一尺三寸之地。

      “我若说这是父王对我的考验,是我争夺妖族王位的手段你信不信?”

      白蔹直视着白轩迫人的目光,正色道,“大哥,我从未想过要与你争王位,在我眼里,从小到大你无所不能,妖族的王位向来能者居之,自然是属于你的。”

      白轩冷笑一声,指着自己无法行走的腿道,“先不说父王心中的人选,光是这双被废掉的腿,妖族就不会允许一个残废来当王!阿蔹,不属于我的注定不属于我,我不怪你了。”

      若是曾经还执迷不悟,对他的父王还抱有幻想,那这几日的牢狱生涯足够让他清醒,他不过是一枚被人掌握了生杀予夺的棋子。

      白蔹向着那双已无法直立的腿看去,心头一痛,曾几何时,那双腿刚直有力,持剑飞跃的身姿轻盈矫健。此时却因为寒冷因为伤痛蜷曲着,再也无法伸展。

      白蔹的脸还紧紧贴着铁栏杆,白轩的双手双脚都被粗壮的链条绑着,那链条长度有限,白轩困难地挪动着,最后在白蔹面前几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却也够他伸出手,紧紧掐着白蔹的肩膀,沉声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给我一字一句听清楚了,父王年事已高,深谋有余,远虑不足,而你骨子里有一股狠劲,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合格的妖王,答应我,要让妖界长存于三界之中!”

      这种话听起来有些像是临终托孤,白蔹只感觉一股悲凉自心底蔓延而出,他迫切地抓向面前的大哥,他身体的余温能给他带来片刻慰藉。

      白轩不许他有多余的动作,禁锢着他,将他整个人掰向自己,明明手下绵软无力,白蔹却是兴不起一点反抗。

      “我这辈子始终在追逐着父王的目光,却始终未得他认可,乃我之憾,可我亦热爱着这个生我养我的种族,我已经无法回去,阿蔹,我将它交给你了。”

      生死面前,这对别捏的兄弟才会将埋藏在心底已久的话互相倾诉而出。

      眼中涌出一股热液,白蔹用力地点头,白轩替他将眼角流下的泪轻轻擦去,“阿蔹,你十五了,记住,男儿有泪不轻弹。”

      白蔹不断地点头,可眼中的泪也不停流下,白轩始终直视着他,“能做到吗?”

      白蔹道,“能。”

      白轩脸上带着欣慰,“很好。记住,接下来妖界可能会面临前所未有的打击,阿蔹你人聪慧,定能带着妖界挺过去的,一时的隐忍并不是软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白蔹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也能察觉到不好的预感,他只是本能的点头,“大哥,我还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

      腿上的痛像是被无数虫蚁在咬噬着,又痛又冷,这种痛切入骨髓,如跗骨之疽蚕食着他的理智。白轩的额间不停有冷汗冒出。

      他凝视着白蔹,许久后道,“我被他们下了药,手下无力,连自尽也不能,我不想再忍受这种痛苦了,也不想将来在仙门众家面前受辱,用你的双手,杀了我吧。”

      白蔹惊痛地站起,动作之大险些将身前的白轩推倒,“大哥,我做不到!”

      白轩冷冷盯着他,声音拔高了几度,苍白的脸上狰狞如鬼,“所以你想看我继续受辱,生不如死吗?你不是一直觉得欠我吗,王位我也不与你争了,这是我唯一要你做的,此后我们两清。”

      白蔹几乎失声,“大哥...”

      白轩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闭嘴,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你想让我死不瞑目吗?白蔹!动手!”

      看着那双苍白而颤抖的双手从铁栏杆外伸向他的脖颈,怕他够不着,白蔹伸过脖子凑向他的手,直到那双手掐住了他的脖。

      白轩道,“记住,在我断气之前,别松手!”

      随着强烈的窒息感压迫而来,白轩反倒是前所未有地放松,唇边勾起一抹欣慰的笑,眼中隐有泪意。

      阿蔹,希望能用我的死,斩断你成王道路上的最后一丝阻碍。

      若有来生,你我仍为兄弟...

      白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什么时候断气的,等他松开手时,那个身体已软软倒下,白蔹双目失焦地将白轩垂落的手,紧紧握在手中。

      花惜缘进来时,就看到白蔹满脸呆滞地抓着白轩的手,脸上全是未干的泪痕。花惜缘大惊,快步走向他们,手指探向白轩鼻下。

      没有气息,显示他已死去的事实。

      花惜缘看到白轩脖间的手印,不敢置信地看向白蔹,“你,杀了他?白蔹?”

      白蔹将尸体的手抓得更紧了,将头贴着粗壮冰冷的栏杆,哽咽道,“大哥说他不想再受辱,要我杀了他...”

      花惜缘愣了一刹,随后骂了句,“该死!”白蔹你可真行!

      他强硬地将白蔹与那具尸首分开,将白轩放在地上,拉起白蔹就走,“快走!”

      白蔹反抓住他的手,“可我大哥...”

      花惜缘大骂,“你大哥个头啊,再不走你也走不了了!还有那群妖族的学子,你要他们陪着你送死吗?”

      花惜缘拽着白蔹,用钥匙将关押妖族学子的那扇牢门打开,朝着里面低声道,“不想死的,都跟我走!”

      那几个学子面面相觑,最后轻伤的两个将重伤的两个背了起来,跟在花惜缘身后。

      花惜缘将他们带入另一间牢房前,用小白很轻易地将锁劈开,那牢房里铺着一张木床,床上铺了两层厚被子,花惜缘将木床移开,众人就看到那床下有一个黑漆漆的洞,不知通向哪里。

      花惜缘朝着他们招招手,当下就向着那黑洞跳下,那洞穴又黑又窄,每次只能容一人通过,甚至无法容人直立行走,这群人前前后后艰难地在洞里爬行着,甚至不敢抬头,因为一抬头就会撞到顶上的石壁。

      这样原始的姿势实在不雅,虽然妖族化成原形后多是些扁毛畜生,但自从修了人形,这些自诩高雅的学子就将自己与畜生群划分开来。

      这种畜类爬行的姿态实在是让人恼火,再加上这条密道很黑,歪歪绕绕的空气还稀薄,也不知何时能出去,学子们很快心有不耐。

      花惜缘只听身后有人问道,“喂,花惜缘,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我爬不动了。”

      他也不算说谎,这四名学子中有两人受了轻伤,勉强后继有力,可受了重伤的那两个,每爬一步都觉得呼吸困难。

      花惜缘冷嗤了声,停下爬行的动作,朝后道,“不爬留着等死也行。”

      花惜缘的突然停下,差点让身后的白蔹撞上他,白蔹在距离他半尺的地方猛然收住,于是后面的人也都紧急停止,但仍有撞到前面人的在骂骂咧咧,“我说你屁股这么臭,别放屁了啊!”

      前面的人怒斥,“闭嘴!”

      白蔹轻声问道,“你们冰夷族的人没事还在监牢里挖地道?不怕犯人逃走?”

      花惜缘道,“不怕,我挖的,没人知道。”

      白蔹一愣,下意识问,“怎么,你还在牢里蹲过?”

      花惜缘不紧不慢地爬着,眉头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扬了扬,神情颇为得意,“长这么大,我在牢里床上的时候可比在我寝殿床上的时候多多了,三天一小关,五天一大关,时间久了就把这密道挖成了。”

      众学子品味着他的话,默默在心里吐槽,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到了。”

      花惜缘将他们一个个从出口拉出,此时他们还在这冰夷族的王宫里,只是此处显得很是偏僻,杂草丛生。花惜缘带着他们走到一处小洞前。

      有学子看了那洞一眼,诧异道,“狗洞?我们要钻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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