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4：疯子
“你不要怪华夜，他不正常。”
楚狂这个唯一没受伤的人出钱出力，将千重和华夜安排到了不同的病房修养，这时他正坐在千重的床边，想了很久终于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个世界太混乱了，楚狂居然说别人不正常！千重努力平静的点头。他其实很想敲开楚狂那不知道在想什么脑袋告诉他，最不正常的人就是你。
“你的狗真漂亮。”
又是沉默了半晌，楚狂憋出第二句话。
千重还是点头，苏摩则不屑的转过身子跑到窗边，表示自己不接受他的赞美。
“我们，换个时间比赛吧？”
果然第三句话才是重点，楚狂看着千重胳膊上的刀伤，意思很明显。他不愿意占这个便宜。
“不用。”千重晃了晃手腕表示自己没问题。
又是难堪的沉默。好像换了个环境，就没有了交流的兴趣。并肩坐在海边的时光，就跟从未存在过一样。
“华夜管家他，还好吧？”忍受不了这种气氛的千重勉强开口。
这下算是找到了谈话的由头，楚狂点头让他放心，开始讲那个笑面虎的事情。华夜是从小就在家里给楚狂当管家的，楚狂15岁那年父母遭遇意外去世，而华夜也在那个时候背叛了他，当时的楚狂，身边没有剩下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他跳槽三年之后又回来了，以前的华夜很温柔，并不是这样的个性。”楚狂说完后面无表情的耸肩：“当然，之前的我也不是这样的，所以我没有资格评论他什么。”
说完，他静静的看着千重。静下来的楚狂，像个真正的贵族，谁也不会相信他是姬留山上的疯子。
他以为千重一定会感兴趣的追问‘为什么华夜背叛了你，你还收他做管家’之类的，但是千重只是困惑的看着他：“为什么说这么详细？我们的关系好像没这么要好吧？”
楚狂站起来走到窗边，苏摩厌恶的退到了千重的床旁。一人一狗交换了位置后，楚狂打开窗子抽烟：“其实，有时候，有些话，就是对旗鼓相当的对手，才能说出口。不过你虽然是‘瞬神’，在车技上或许配做我的对手，但是，看来我还是错了。”
他以为千重可以做个解人，但是现在发现，千重很难理解自己的想法。千重除了车技高超之外，怎么看都像是普通人。
于是他退了出去，走之前还冲着千重扬了扬手中的车钥匙：“六点，姬留山。”
千重微微颔首：“不见不散。”
楼下传来楚狂那辆‘冷艳贵族’引擎发动的华丽声音，同时千重的病房里又迎来了另一位客人。
华夜也如他一样，半条膀子缠满了绷带，还是笑得那样和气而客气的走了过来。
千重下意识的迅速扫视周围，看到了桌上盛着水果的盘子——很好，就是它了，无论刀枪都可以挡一下子，必要时还可以拿它来砸这个疯子。找到趁手的防卫武器后，千重冷静的对他点头示意。
苏摩全身戒备的护在千重的床前不让他靠近，华夜就离得稍微有点远，也没有暴起伤人的意思。
“是不是晚上的车赛不能够取消？”
华夜笑着问他。千重对这句话印象很深刻，一个小时之前，华夜就是说了这样一句类似的话后，突然翻脸拔刀捅了自己。
千重随时做好了拿起水果盘自卫的准备，然后点头。
“你不用紧张，我不会做什么的。之前BOSS已经打过招呼了，如果我再敢做这种让他丢脸的事情，他就把我从姬留山顶上一脚踹下去。”
华夜委委屈屈的笑着，本来他怎么也算是杀人未遂，却能被他说的好像自己才是受害者。
“你学什么专业的？”云千重不得不插话问了一句。
“法律，有照律师。”楚华夜笑眯眯的有问必答：“有什么问题么？”
“没，你继续。”千重在心里想着，这家伙在法庭上的表演一定更加精彩，也难怪他的眼神太过精明，总像是对什么都要算计一番。
“虽然狂他自己总是在玩命，但我知道之前那些对手根本就不够他赔上这条命，只有你不同。如果对手是你，瞬神云千重，我想他心理上受到的刺激要比速度上更大，因为他潜意识里总是在求死。”
华夜还是像在讨论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那样，平静的剖析一切，丝毫不像他说的那样‘不想让楚狂死’，倒更像法医在做尸检报告。
千重知道他没有说谎。尽管华夜和楚狂都是疯子，但他们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不屑说谎。
“心理上的刺激？你是说，他准备找一个配的起他的对手，然后寻死？”
华夜点了点头，对千重竖起大拇指：“不少车手死在了与他的比赛之中，殊不知他自己也在寻找着能够埋葬自己的对手。”
千重愕然。继而想起楚狂告诉自己‘十五岁时父母双亡，华夜背叛，那时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时，表情的确平静的可怕，就像已经接受并习惯了死亡的事实，并乐于随时奉献生命。
那样的话，罗云凤他们不是太可悲了么？千重想起好友从此一别永诀，一度熄灭的复仇之火又重新燃烧在胸口。他不顾华夜是个危险分子，下床走到了他的身前，“我的朋友告诉我说，所谓男人，一生之中总有那么一两个即使拼命也要完成的梦想，所以他来找姬留山飙车，并死在了与楚狂的对决中。”千重以为自己说出来会很痛的，实际上除了怒火烧得越来越旺外，好像心脏已经麻木到不会痛了。
只剩下隐隐约约的悲伤纠缠在胸口，无法发泄。
悲是无血之伤。
千重自己都佩服自己，他居然像那个华夜一样，说这种事情还可以如此平静，他甚至还笑了出来：“楚狂想要死，他完全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随便他华丽丽的去死！那么多为了追逐梦想而挑战姬留山的车手，尽全力与楚狂比赛的车手，难道就应该被说成‘不配埋葬他’？他们去姬留山是为了完成梦想，不是为了埋葬那个疯子！”
千重一口气说完，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平静。
还以为罗云凤应该死而无憾，自己找楚狂挑战是有些幼稚的行为，但，照华夜这么说来，楚狂根本就没有把他当作对手，根本不屑他的梦想，甚至觉得一个不配做对手的人来挑战是件很无聊的事！
果然应该杀了这个疯子的。
“罗云凤的血帐，我会找他算的。”
千重蜷起的手指渐渐握紧，却看到面前华夜那公式化的笑容僵住，头一次略带着激动的口吻回话。
“你朋友说的没错，可是，别人的梦想关我们什么事？他们来姬留山是为了追梦没错，可是凭什么我们要为别人的梦想负责？就比如我觉得苦瓜很难吃，一个路人甲却跑过来跟我推荐说那蔬菜多有营养多好，难道我就要为了毫不相干的人跑去尝一尝？”
华夜冷笑着扶正了领带，渐渐平和了语气：“所以，那些人想要死在楚狂的手里是他们的事，楚狂觉得你配做埋葬他的那个人也是楚狂自己的事，但是你所说的复仇，的确很幼稚。”
华夜的话很毒。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种致命的毒。
但是却偏偏让人无法抗拒，不知不觉中就赞同了他的立场。
千重被那犀利的口才说得无可反驳，却注意到了一个微妙的细节。“你说，‘我们’？”
——别人的梦想关我们什么事？
华夜用略带激动的口吻这样说着，给千重一种很奇异的错觉，就好像华夜与楚狂，似乎是有什么相同的梦想。
然后就想起自己坐在楚狂的车上，一遍一遍的听那首楚狂和他合唱的《不羁之风》。
华夜说了那么多，说到让千重哑口无言，但是千重一句话就让他有种败下阵来的颓然。
“是，你没错，感觉很准确。”华夜伸了伸手，千重本能的后退一步，发现他这次伸出来的手里并没有握着什么杀伤性武器后，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华夜毫不尴尬的回应他一个微笑，轻轻拍了拍千重的肩头。
于是千重听到了楚狂没有说完的所有故事，等华夜起身离开后，他甚至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世界疯了。
——楚狂十五岁那年，失去了双亲，同年，我二十岁，已经是他的管家。他突然说，他爱我，他身边已经没有亲人，想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但是我以为他是因为太寂寞，所以才爆发出这样奇怪的念头，于是离开了他的身边。三年后，他被人称为姬留山上的疯子，我隐在人群中看着他绝不减速的飙车，知道他心丧若死。
华夜说，那时他才知道楚狂说的话是认真的。于是他回到了楚狂的身边。
“为什么回到他身边呢……”
华夜重复着千重的问话，有点像是自问自答。“谁能丢下这种笨蛋不管啊……何况我爱他。”
千重虽然是博爱主义的天使，但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的吃惊。一个男人坦然承认自己爱另一个男人，这简直就是对世俗的讽刺和嘲笑，也必将不容于社会，还好他早就知道这两个男人都不正常，都是疯子，所以他们说出什么话来都不奇怪。
“你的这些话，告诉他了吗？如果是当年你的离去让他变成这样的话，他知道你……爱他的话，不应该还是这幅样子才对啊。”千重尝试着跟这个疯子进行尽量正常一点的交流，而华夜却摇了摇头：“我告诉过他，他不相信。”
千重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优雅到极致的男人微笑着说：“所以他在我面前用速度玩命，不停的换着女人，他以为我那浅薄的爱情会受不起这种折磨，他以为我会再次离开，但是他错了。云千重，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即使不杀了你，也不用担心他离开我独自死掉的办法。所以谢谢你没有死。”
——谢谢我……没有死？
千重的脑子一片混乱，华夜恰到好处的起身告辞，走之前还不忘了风度翩翩的一鞠躬，比起他的从容悠然，张大嘴巴傻掉的千重才更像个不正常的人。
千重看着那扇门打开、合上，走廊里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才戳戳自己僵掉的脸颊，揉着头发。
华夜那自以为是的神气就好像是在对他说：全世界都疯了，只有我们才是正常的。
他爱的那么坦然，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导致千重甚至有一刹那的错觉，好像自己才是疯了的那个。
千重抚着伤口，神色怅然，心中涌起莫名的感觉。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眼前一切都似乎渐渐模糊，呈现出来的只有百里荒凉。
那是很寂寞很凄伤的意境，没有其他任何人存在的空间。
好像看着一树繁花尽落，极其美丽但空虚的感觉。
千重第一次对自己的车技产生了怀疑。他真的可以赢了这两个疯魔到了变态程度的家伙吗？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