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

　　自杀，是一种莽夫行为，是最愚蠢的一种解脱方式，也是最自私的一种勇敢。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有过自杀的想法，但是却止步于疼痛，害怕，牵挂。也许会有人责骂你，太自私了，太不负责任了。也许会有人可怜你，要你尝试再坚强一次。也许会有人赞同你，深知你的感受，敬佩你的勇气。

　　不过总的来说，自杀很简单。停止了呼吸，冰冷了身体，终止了思考，这些都会随着来参加你葬礼的人的哭声中消失得干干净净。然后，你被人遗忘，直到下一个像你这么勇敢的人出现，周而复始。

　　楼雨拨通电话，电流声不知是不是因为打雷的原因，显得有些刺耳。过了许久那边才有了反应，不是说话的声音，而是听到他的呼吸。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是我害死了我妈，是我害得周围的人都不幸。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居然这么差劲……你在听吗？我想说的是，对不起。”

　　电话那头有了反应，问了一句：“你想干什么？”

　　“朋友，你是我很好的朋友。你知道吗？所以我才想给你道歉。”冰冷的水已经漫过小腿，大雨带来的宁静把整个夏夜的衬托得宛如瑰宝。

　　“我再问你一遍，你想干什么？”姜唤直那边明显有焦急的脚步声传来。

　　“像传说中那样，放过我自己。”楼雨笑笑，想到不知道之后哪天自己会被打捞起来，然后有人打电话让家属来领认尸体。然后就会发现，楼雨没有家属。哈哈，不过可能会有几个朋友过来看看，惋惜一阵，然后就这样成为新闻的一角。

　　“别做傻事，否则我他妈不会原谅你的。”姜唤直那边传来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应该是梁启的，听着好像在打电话。

　　“对了，我可以告诉你我在哪。方便你们找到我的尸体。”水慢慢的越来越高，不，是楼雨越走越远。

　　“楼雨！你他妈别开这种玩笑！给老子活下去！”姜唤直已经有了哭腔，真好，有这么一个真实的朋友真好。

　　“我待会发个定位给你，要是幸运的话我说不定死不成。不过，我希望我可以死去，因为我活着好难受。你知道吗？特别难受的那种。所以我怂了，我要逃了。你说得对，我楼雨就只会逃避，这次也一样。别告诉其他人，特别是彭宁文。虽然我知道你讨厌他，但是为了我，多瞒他一阵，好吗？我怕他难过。”这条河离C大得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楼雨是连夜赶来的，半夜给姜唤直打的电话。

　　“那你就不怕我难受吗？你他妈给我打电话干什么！”姜唤直那边已经哭了，嘶吼着想要骂醒楼雨。

　　“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虽然……我之前出了点儿小意外。不过我现在好了，我都知道了。所以，抱歉。”楼雨挂断电话，滑落在水中。

　　夜里没有照明，河里黑得像是要把人吞噬掉的地狱深处。但眼前的手机屏幕却亮着，楼雨看到最后一眼，彭宁文给自己发了消息。两个字，小深。后面的内容楼雨已经看不到了，河水呛入口鼻，冲向大脑，混沌占据整具身体，直到渐渐抹去楼雨这个人的存在。

　　楼雨最后都在害怕，要是他们一直找不到自己，肯定会受此折磨很久的。所以他才选择了告诉姜唤直，起码，让他们找到自己的身体，流下几滴眼泪，然后变成他们口中的，“我曾经有个朋友”那个角色。想到这楼雨就觉得高兴，原来，是这么轻松的一件事儿。

　　啊……又来了，那种空洞的感觉。好奇怪，为什么世界能这么静。

　　“醒了？是我判断失误了，你还好吗？”不知道为什么，听不到他的声音，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还记得吗？这是哪？”那人托起楼雨的头，让他看看这里。

　　“别跟我说你不记得了，砸我招牌知道吗？”费铭打了个响指，楼雨眼前的门开了，走进来两个人。

　　“喂！还没醒？你怎么这么能睡？”费铭拍拍楼雨的脸，楼雨被他冰冷的手的触感惊到，一瞬间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一般，喘着粗气。

　　“嘿，你没事吧？”眼前的姜唤直和梁启皱着眉看楼雨，有些担心地问道。

　　楼雨耳朵一直在耳鸣，难受得要死，但还是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

　　“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费铭重新戴上眼镜，拿起本子开始写些什么。

　　“嗯，记得。”楼雨晃晃脑袋，全身虚脱。

　　“你可是死过一次了，感觉怎么样？”费铭倒了两杯咖啡给姜唤直和梁启，示意他们先坐着等等。

　　“蛮普通的。”楼雨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姜唤直，现在已经想起了一切，只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

　　“嗯，很真实。”费铭说完这句就闷头开始写东西。姜唤直才幽幽开口道：“你都快把我吓死了。”

　　楼雨笑笑，吐了吐舌头。

　　彭宁文不在这段时间把自己交托给了姜唤直，让他陪自己来费铭这继续疗程。大概是第三天开始，自己就又提前复发了。关于姜唤直的一切，都开始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没有不和，没有打架，就连背叛也没有。自己在C大受到的唯一伤害就只有那些女生嫉妒的眼光而已。文明时代，哪来的那么多互相伤害。被害妄想，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从第一次的张世奇，到后来的苏宾，再到现在的整个学校，不得不说，楼雨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就是因为每次幻象都和事实融合到一起，所以才会让楼雨如此苦恼。分不清什么时候是真实的，什么时候是假象的。

　　不过，这也正是费铭存在的重要意义。每隔一周，都会清醒一次的楼雨都是多亏了他。

　　“行了，药还是照例要吃，记得情绪不要波动太大，否则……”后面的话完全被尖叫替代，楼雨看着眼前的三个人逐渐模糊起来，化成了肥皂泡炸在耳边。

　　楼雨脑子里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在啃食，每一下都疼得他死去活来，最后那一根紧张的弦被扯断，楼雨又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准偷看。”楼雨眼前一片黑，被人从后面蒙住了眼睛。熟悉的声音，是彭宁文。

　　“好，谁偷看谁是小狗。”楼雨缓过神来，就在那么一瞬间，似乎有些不好的记忆涌入了大脑，但是随着身后的人的呼吸越来越近，楼雨又逐渐回复了平静。

　　“小心台阶，抬脚。”彭宁文干脆只用一只手捂着他的眼睛，然后紧贴着他的后背，整个人圈住他。

　　“你抱我。”楼雨不动了，等着彭宁文。

　　“懒猪。”彭宁文轻笑一声，右手圈住楼雨的腰就把他抱起来，台阶有三台，彭宁文还趁机偷亲了一口楼雨的脖子，把楼雨弄得脸红心跳。

　　“到了，自己走。”彭宁文放下楼雨，换成两只手一起蒙住他的眼睛。

　　“就在前面，准备好。”彭宁文低头在他耳边小声说。

　　“好，我准备好了。”楼雨笑笑，等着这份惊喜。

　　“我数三二一，你才能睁开眼睛。”彭宁文松开双手，站到了楼雨对面。

　　“好。”楼雨点点头，似乎闻到了一点儿酒味儿。

　　“不会吧，宁哥，你就带我来喝酒啊。”楼雨刚说完就有人牵起了他的双手，两个人，左边的那只手很细，比自己的还细，而且还长。右边是彭宁文的手，怎么回事，彭宁文该不会带个女生来给自己介绍这是他女朋友吧，不会这么狗血吧？

　　楼雨想赶快睁开眼睛看看，彭宁文那边已经开始数了，等数到一的时候楼雨慌忙睁开眼睛看是怎么回事。结果看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生站在自己左边。

　　那个男生长得很好看，实话说有些像女生，带着一抹笑容，酒窝深深地挂在两边。

　　“嗨，还记得我吗？”那个男生声音也很好听，像是记忆深处那个在河边唱歌的男生。

　　“林……林哥？”楼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到泪水滚落，楼雨才听到旁边的彭宁文确认说道：“他是林彬邺。”

　　“林哥！”楼雨一把抱住林彬邺，什么话都说不出。

　　“小深呐，想我吗？”林彬邺拍拍他的肩膀，用最普通的方式和楼雨打招呼。

　　楼雨疯狂地点头，一遍又一遍确实眼前的人。

　　“你……你不是……”楼雨颤抖着声音说。

　　“很抱歉，骗了你们。我又从地狱回来啦。”林彬邺也跟着流眼泪，还记得小时候他们三个也是那样牵着手，约定要一起去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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