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撩

　　上棱市中心两区隔着一条浦松江，临江的西餐厅以嘻哈街头风出名。

　　店内放着动感的音乐，苏梨夹了一盘蔬果沙拉回来，宽大的玻璃窗外行人甚少，江水被夜幕包裹，映着桥上的霓虹。

　　“这次采访对象你想好了吗？”

　　咽下冰凉滑弹的仙草冻，阮湾道：“其实我有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有谁能比尚老先生更不切实际？”

　　阮湾一拍桌，两眼发亮：“有，我男神LUS。”

　　苏梨嘴里正嚼着橙子，一牙齿下去把舌头给咬了，疼得五官扭曲：“谁？”

　　“就是这次时装周上那位LUS设计师，”阮湾满脸憧憬和崇拜，“你想啊，LUS从来没有接受过独家专访，如果我们真的能得到，这期杂志的销量绝对是呈指数型爆炸增长。”

　　苏梨默了一瞬：“你之前的男神不是林摄影师吗？”

　　想到侦探游戏，阮湾略带嫌弃地摆手：“过时了，现在我的男神是在时装周上大放异彩的LUS。你拍的那些秀场图，服饰简直长在我的审美上。”
　　人虽然看不到脸，但是那双手，那身材，那矜贵斐然的气质，绝了！”

　　苏梨提醒她：“以前主编向他发出过几次采访邀请，都被拒绝了。”

　　阮湾挠头，不死心道：“要不我先联系看看？”

　　为了升职加薪和杂志社美好发展，也不是她出面，苏梨妥协：“行，回去我把LUS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餐厅附近的公交站没有直达小区的公交，苏梨叫好的车子到了，两人起身出了餐厅，临走前阮湾趴在窗边再次提醒：“梨姐联系方式别忘了。”

　　手机铃声正好响起，苏梨严肃认真地点头，接起电话。

　　“姐你终于接电话了，”苏衍在电话里哀嚎，“你快看我发给你的那道化学实验题，我不会写。”

　　距离高考不到一个月，每天苏梨都会收到来自苏小朋友的问题。

　　今天是周五，按照临海一中的规定，高三生要周六晚上才能回家。

　　“你不是在班上晚自习吗？怎么不问老师？”

　　苏衍：“发烧了，在宿舍躺着。”

　　苏梨从椅背上直起背：“难受吗？有感冒流鼻涕吗？吃药了吗？”

　　“没有，就是头有点晕，”苏衍在床上立了个折叠书桌，此刻正靠在床上写作业，“姐你先别关心我，我不值得，你快关心我的化学吧。”

　　苏梨靠回椅背，拿下手机，苏衍发来一道实验大题，瓶瓶罐罐连了一串。研究一会儿苏梨把手机贴回耳朵：“我在外面，没纸没笔写不出来，一会儿到家写给你。”

　　“行，那我先写别的。”

　　挂断前，苏梨忽然叫住他：“对了，你没有偷偷联系陆景深吧？”

　　五一前刚偷偷联系过的苏小朋友心虚，小心翼翼问：“怎么了？你追陆哥失败了？”

　　苏梨抿了一下唇：“没有，我另寻新欢了。”

　　苏衍：“……？”

　　浦松江离小区半个小时的车程，下车后苏梨站在路边一家便利店门口仰头往上数，八楼的阳台和旁边的窗都是黑的。

　　陆景深还没回来。

　　苏梨夹紧包，小跑进到楼道间，看见电梯停在一楼松了一口气。她暂时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陆景深。

　　电梯很快到达八层，苏梨边掏钥匙边出了电梯，把包里每一格都找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钥匙的影子。

　　口袋也空空如也，苏梨心里一紧，蹲下身把包里的东西倒在地上又找了一遍，倏然想起昨晚回家她急着上厕所，把钥匙放在洗漱台上，早上急匆匆出门好像……没有锁门。

　　她把东西捡回包里，额头磕在门上对自己无语片刻，给傅夏打电话。

　　傅夏那里有她家的备用钥匙。

　　“你好？”是男人的声音。

　　苏梨微怔，拿下手机核对了一遍名字和电话，是傅夏的没错。

　　回想一下，没听她说过换手机号。

　　“你好，我找傅夏。”

　　“她睡着了。”男人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甚至还有几分耳熟。

　　“睡，睡着了？”苏梨一仰头，差点把脖子扭了，“你们……”

　　“我是季修恒。”季修恒把被子扔在傅夏身上，顿了一会儿还是帮她盖好，关上灯走出房间，“晚上她和投资方喝多了，我送她回家。”

　　傅夏家去不了了。

　　苏梨盯着门前的地毯叹了一口气，回身走进还停留在八楼的电梯，找开锁小广告。

　　有通马桶的，有打扫卫生的，有搬家公司的……苏梨找了一圈，没找到开锁的。她下到一楼寻找，电梯门缓缓关上，没一会儿又开了。

　　一无所获地苏梨正准备打110，听见声音扫了一眼，正巧撞上陆景深的目光。

　　手里拎着一袋水果，简单的短T黑裤，褪去了几分疏离矜贵，整个人显得清爽又亲和。

　　“不进来吗？”

　　苏梨自然地笑了一下：“我打个电话，你先上去吧。”

　　“好。”电梯门到时间缓缓合上，合到一半被一只手拦住，又重新开了起来。

　　陆景深从里面走出来，站在旁边拿出手机：“我等你。”

　　苏梨怔了一瞬，想说不用，电话被接起，她只能咽下到嘴的话，硬着头皮报警。

　　“钥匙丢了？”

　　陆景深从厨房里端出一杯水，放在苏梨面前的茶桌上，杯壁上氤氲薄薄一层水汽。

　　“没有，忘在家里了。”苏梨总觉得有点丢脸，捧起玻璃杯喝了几口，水的温度刚好。

　　陆景深在另一只沙发上坐下，看她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目不斜视盯着茶几看，问道：“饿吗？”

　　“不饿。”

　　“花照顾得不错。这个给你。”

　　苏梨终于挪动视线，看到陆景深修长漂亮的手里拿着两个礼品盒：“哪，哪个？”

　　“全部。”

　　有B国特产，还有一套某知名护肤品。光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我只是帮你浇了水，没有施肥也没有移植，这礼物有点贵重，我……”

　　陆景深忽然打断她：“不全是因为这个。”

　　苏梨懵：“那是因为什么？”

　　“想送你。”

　　声音压的低缓，莫名撩拨人。

　　苏梨止声，这天没法聊了。她开始深刻反思自己，除了帮他浇花，顺便帮他拖了客厅的地板，她好像真没有做什么事情。

　　自从五一开始，陆景深就变得非常奇怪……苏梨想起来了，五一前那天晚上，陆景深喝醉了。

　　苏梨非常诚实地告诉他：“其实那天送你回来的还有周默。”

　　“哪天？”

　　“就是五一前你喝醉那天。”苏梨忖量措辞，“而且你没做什么，回来就睡觉了，真的，醒酒汤还是林姐帮忙煮的。”

　　“……那个是品牌方送的，我用不上。特产人手一份，周默也有。”

　　这下苏梨没有理由拒绝了，把袋子放在身侧：“谢谢。”

　　搁在茶桌上的手机震了两下，看到消息提示苏梨才想起忘了什么，她抬头望了一眼陆景深，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喝水，灯光描摹着英挺深邃的五官。

　　好看得像一幅画报。

　　“你有铅笔和纸吗？”

　　陆景深倾身放下瓷杯，起身去书房：“有，还要什么？”

　　“橡皮。”

　　接过纸笔，苏梨打开苏小朋友的题目，埋头把实验图大概画在纸上，按照题目的提示标上化学式。

　　客厅陷入一片祥和的安静，苏梨在纸上写写画画，大概是觉得桌子太矮，她索性从沙发上挪到地上，一脚曲立着一脚盘在地上，坐姿随性。

　　陆景深从平板上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她趴在桌子上，眉心微蹙，齿端磨着左手拇指的指甲盖，长发乖巧地垂落在耳侧。

　　他失笑一瞬，起身去阳台找了一把矮凳回来：“坐这个吧，地上凉。”

　　纸上写满了化学方程式，苏梨正咬着手指在配平，闻言撑着桌子爬起来，陆景深把椅子推过去，苏梨够到椅子道了声谢，又继续埋头苦干。

　　陆景深好奇地扫过亮在手机里的那道题，题目没看完，突然被来电显示占去。

　　室内安静，陆景深能听见电话里的声音。

　　“姐，你解出来了吗？我问我舍友他们也不会。”苏小朋友作业已经做完了，被这道题折磨了半个小时，倒在桌上半死不活。

　　“你等等，快了。”

　　苏梨仇视纸上最大字号的方程式，对了一遍题目上的溶剂和气体，挠了挠头皮。

　　一只手伸过来，指在化学式上：“你这里写错了，应该是4NaClO。”

　　“对哦，我就说我怎么老是配不平。”苏梨把手机搁在一边，擦掉错误的化学式，终于把化学式配平成功。接下来的小题就顺畅多了。

　　“不对，你算错了，这个是61.5%，不是65%。”

　　“对对对，解出来了！”苏梨拿起手机细细和苏衍讲这道题，苏小朋友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很快理解了。

　　解决完题目，苏小朋友把化学书一盒，瘫靠在墙壁上：“感恩戴德，姐你就是我的救世主。”

　　“行了你，赶紧洗洗睡吧，我挂了。”

　　解决完问题，被苏衍压下去的疑惑又跑了出来。他想起晚上他姐说的那句“另寻新欢”。

　　这个点，在他姐身边的男人……

　　“姐，你在你新欢家？”

　　苏梨猝不防被噎到，苏小朋友特八卦又说：“他的声音怎么那么像陆哥啊。”

　　苏衍的话同样无比清晰地传进陆景深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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