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先生

作者:月小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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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虞之变


      门外,一妇人停在那里,安静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

      “真武,此人是谁啊?”茶室内她问去。

      “娘娘,他是少爷的同窗,北山金家的公子!”真武答道。

      “哦,金家!”她笑去。

      “怎么,你们素日就是这般保护公子的?”又扬起眼来。

      “请大人恕罪,在别人眼中,少爷只是个普通人!”真武说。

      “……下去吧!”

      “是!”

      这日,阿寿一大早便到银庄换钱去了,顺远和阿喜则在店里打包行囊。

      店门已关,便再无客人光顾。到了中午,一顶小轿悠悠而来,停驻店前。

      “这位客官,小店已经闭市了,还请您移步到别家吧!”听到有人敲门后,阿喜回道。

      “小二,那不是还挂有布料吗?怎么,不卖?”那仆人问。

      “客官,实在对不住啊,”阿喜礼道,“这些布料已被客人订下了,稍后便会来取!”

      那仆人听后,便到轿窗前言了几句,之后轿夫便前倾轿杆,迎着一位美妇人行将出来。

      此时,阿喜已站到门外,阻住众人。

      几个仆人将他抓到一边,论起那有货不卖的理来。

      那美妇微微一笑,径自走进店里。

      “这位夫人,请问……”顺远见状上前。

      “听说这是京城最好的布庄,所以本……奴家想来瞧瞧!”女子应去。

      “哦,您请看吧,这些都是最好的料子!”顺远说。

      “好。”那妇人看着他媚笑了一个,然后便行到那些还未收起的布匹前。

      “的确不错!”她拈着那料子说。

      “店家,你看这块奴家穿来如何呀?”她托起一块布料,向顺远问去。

      “夫人容色清丽,想来应是极为得体!”顺远答道,站得远远地。

      “是吗,您这店家可真会说话!”

      顺远向外寻着阿喜,却看到他已被数人围着,还吵吵嚷嚷的。

      这时,那妇人又取下一块布来,并在身前左右试着,神色甚为满意。然后,她将那布料准备放回原处,却不想突然踩到地上一角,身体前倾,便扑倒在那布架之上。

      “这位夫人,您还好吧?”顺远见状,急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臂。

      她未言语,只是转过脸来,漠然地看着他。而他的手,还搭在她肩上。

      “大胆狂徒,竟敢非礼娘娘!”此时,几个家丁已冲进店内,目睹了这一场景。

      “你……”顺远看着那人。

      阿寿从钱庄回来,远远看见顺远被五花大绑押进车内,阿喜则被踢倒在一旁。他吓得躲了起来,暗里观察了一会儿,看到众人行去后,才敢上前。

      “阿喜,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将阿喜扶起。

      “阿寿哥,说是宫里的娘娘来买布料,被少爷非礼了!”阿喜答道。“这罪名若是实了,便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你赶紧回去告诉老爷吧!”

      “怎会如此?”

      “我也不知道,你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好,我马上去!”

      “阿寿哥……路途遥远,少爷的命儿就在你手上了!”

      “阿喜,你先别急,他们不带你,便是要留个传话的,这说明此事儿还有转机!”

      “那就好,我会想法去看少爷,你放心吧!”

      “知道了。”

      此时,五月的北山正淹没在一片绿油油金灿灿的世界里:山里的树苗鲜活壮实,地里的旱稻金黄饱满,田里的冬麦也也已抽穗,接着开花,灌浆,成熟。

      山地里,姚师傅正带着大家在收割早稻。

      “少爷,公子,”他来到那二人身旁。

      “姚大叔,怎么啦?”书礼问道。

      “少爷,这些稻子收割之后,先要曝晒两天,然后赶紧运走。因为曝过了头便会掉籽儿。还有家里得准备好稻场,接着要脱粒、晾晒。”姚师傅说。

      “好的。”书礼应道,“其他还要什么,我一并准备去。”

      “我看那收割的镰刀也不太好用,得重新打制一批。另外,还要准备一些坚固光滑的石板,用来脱粒。”

      “好!”

      “还有,这些稻谷入仓之后,便要准备下一季了。这复种有两个法子:第一还是老办法,粗犁细耙,开沟下种;第二就直接在空隙处下种,不必去茬!”

      “哪种更好?”

      “第一种,但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比较麻烦累人!”

      “那第二种会怎样?”

      “第二种简单方便,但产量少些!”

      书礼看向那人。

      “第一种吧。”世宽说,“这两个法子以后都要试试,但只要有把握,麻烦一点没关系!”

      “好!”

      晚上两人便在房中细细商议。

      “世宽,明天要先订石板,再弄稻厂,然后去搞镰刀!”书礼说。

      “镰刀的事儿我去弄。”世宽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环节很重要!”

      “嗯,那我让麦大叔带你去!”

      “好。还有,我看那些耕牛也老了,得让大家重新买上一批,否则地里一忙完,田里就要跟着上,牛也吃不消。我寻思着要不问问你的佃户,看谁愿意建个牛场,专门养牛!”世宽说。

      “好啊,这个不难,我稍后去办。哦,我还看了一下,将稻穗运走脱粒实在麻烦,因为哪家也没有这么大的地儿,要不就想个法子在地里直接弄吧!”

      “第一季是必要的,因为要赶着开地播种,而第二季却是可以的。你看图纸,这用来脱粒的石板不大,所以咱们可以将它放在地头的房子里,有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用。”

      “对!”

      “但是脱粒得有垫子。若铺石板,那得搬来搬去的,实在累人。要是有那种又坚固又轻便的垫子就好了,就像草席——又大又坚固的草席,你说呢?”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得问姚大叔去!”

      “嗯。我觉得它就像一把密筛,平整而巨大,直接铺在稻茬上!”

      “哈哈哈哈……”书礼笑了起来。

      “干嘛?”

      “你呀,不当户部侍郎还真是可惜了!”

      “喂,我认真的!”

      “知道了,这事儿我去办。会弄好的。”

      “好……哦,你给我装修宅子花了多少钱啊,我拿给你!”

      “一点小钱,不用!”

      “别骗我了,一千两肯定要的!”

      “这事儿本来是无痕要做的,可我想着,反正我也要住,就我出好了,我高兴!”

      “这可不成!”

      “怎么,无痕能出,我就不能出,我的钱不干净?”

      “你呀……”

      一日早上,木新送菜到老宅,看到世宽正坐在院子里。

      “海大哥,”他便近前。

      “木新,你来了!”世宽应道。

      “是的……海大哥,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木新说。

      “说吧!”

      “我们少爷没钱了,老爷又不给,他便让我去当铺换一些银子来。海大哥,那可都是少爷从小到大的宝贝,人家都出一万两呢,可木新舍不得!”木新说。

      那人听了。“……那你留着,我来想办法!”

      “好的,谢海大哥!”

      怎么办呢?世宽也着急了,他现在也没钱!自从父亲去世后朝廷便再没给海家拨过银子;家里的那点储蓄,上次救甘霖也全花了;进宝手上的三万两现在变成了药材,一下子是出不来的。只有金老爷给的十万两还没动过!

      可那十万两不能动,他明白金老爷的用心——那是帮顺远保管的。

      “少爷,家里的信!”阿丑近道,递过一封信函。

      世宽看后大喜。“好,太好了!

      “阿丑,备马!”

      “是!”

      黄管家来函:“贤侄,阿成来信,吾已知。主子特许已转入一笔,保重!”

      “木新,来,给你!”早上,世宽给木新一匝银票。

      “海大哥,不用了!”那人答道,面有愧色。

      “怎么啦?”

      “夫人已经给了,还差点将奴才赶走,说奴才多事儿,让您操心!”

      “这样啊。那好吧,那你以后就好好照顾那些宝贝儿;若有下次,就来找我,别让夫人知道!”

      “好的!”

      几日之后,书礼家的稻场里便铺上了光洁的石板,并砌好了几排倾斜的石台,各处一尘不染。农户们也分成几组,各司其职:运稻,脱粒,簸扬,晾晒。

      地里,麦大叔带着两组人正架着牛车,在耕地去茬:一组粗犁,一组细耙。

      进宝还是准时会给大家送饭过来,有时包子,有时烙饼,偶尔也会带些烤好的肉食。

      城边的铁厂里,铁匠们正在没日没夜地浇铸打制着镰刀、犁头。木匠家里也堆满了各种木才和树干,这些都是制做犁架刀柄的材料。

      稻谷收割毕后,所有佃户家的饭桌上,便多了一盆红米饭。

      麦大叔家,麦多已迫不及待地舀了一碗先吃起来。

      “爹,大哥,太好吃了,快尝尝!”他向众人说。

      麦壮尝了几口,“真的不错!爹,您尝尝!”

      看那二人喜不自胜,麦大叔便挑了几粒,细细咀嚼着。

      “成了,少爷成了,”他含泪说,“好人那!”

      大宅里,那二人也各自舀上一碗。

      “不错,挺好吃的!”世宽尝后说。

      “比起水稻,口感稍稍硬些,”书礼道,“但还可以!”

      “书礼,谢谢你!”

      “不必,这出米太少我还不满意呢,希望下一季,能再好点儿!”书礼笑去。

      “嗯。”

      百姓们在尝过刘家的新米后,便踏破了麦大叔家的门槛,纷纷前来购种求教,想赶着种上一季。

      这日,书礼带着姚大叔去到谷仓。“姚大叔,现在全县都要种旱稻了,可买来的种子又不够,您看这些成不?”他看着那些新谷问去。

      “行的,少爷,只是要选一下。”姚大叔看了看。“种子必须饱满康健,所以得把细瘪的颗粒去掉。人工拣选太慢,得用筛子和簸箕仔细倒腾。当然,最后我会亲自检查。”

      “好。”

      “另外,我已经选了几块苗子好的地儿,告知他们最后收割,单独存放,以后就用来当种子吧!”姚大叔又说。

      “姚大叔,真是太谢谢您了!”

      “不必客气!”

      当书礼的地正在曝晒稻茬的时候,其他佃农的稻谷,也全部成熟了。

      各家各户在收割之前,已经专门铺好了稻厂,垒上了石堆,并在当阳处置好了木架,用来晾晒稻草。

      铁铺将货送来之后,麦大叔便将镰刀分发给各家各户,并配了一付犁头和细耙。

      “乡亲们,”他对众人言去,“大家赶紧收割吧,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还要耕地下种,然后收小麦,种水稻,会很辛苦。但你们也将衣食富足,不再挨饿,等到了明年,把粮食卖了之后,我们便能盖大房子了!”

      “少爷还说了,秋收之后,我们每家每户都能养上鸡鸭牛羊,过上好日子。所以,你们别怕苦累,加油干吧!”

      “好!”众人答道。

      晚上,小溪和厨娘给那二人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来,这是镰刀和犁耙的钱!”书礼递过一张银票。

      “不用,”那人推了回去,“我有的!”

      “这是我家的佃户,得我出。放心,卖了那些种子,还有余的。”书礼说。

      “真的?”

      “是的。看到百姓们这么积极,我心里可真高兴!”

      “对!”

      “世宽,当下都已顺畅,便没什么要操心的了,要不咱们清闲一下,出去走走!”

      “好啊,去书院吧,我想健一和山长了!”

      “同意,咱们约上进宝,明天就去!”

      “别,进宝要当爹了,得在家里照应着!”

      “那好吧!”

      “那牛厂和草席的事儿,可有眉目?”

      “当然有。他们可高兴呢,已经在做了!”

      “好嘞!”

      这时,大门突然被拍得生响,阿丑前去应门。

      “你是何人?”门外,阿丑看到一个形象潦草的人儿。

      “我、我是金家的仆人……我找海公子,有急事儿!”来人疲累不堪。

      世宽应声出来。“……阿寿,是你!”

      “海公子……”

      “来,先喝点水,慢慢说。”

      “阿丑,让小溪做一碗汤饭来!”

      “好。”

      半个时辰后,世宽便收拾了行囊,准备前往金家。“书礼,”临走时,他看向那人。

      “你去吧,这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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