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刺

　　顾瞳用力推开罗栋，然后又后退两步，跟他拉开了距离。
　　罗栋讶异地看着她：“顾瞳，你怎么啦？”
　　顾瞳还没说话，林达友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
　　顾瞳便接通了电话：“喂？”
　　“瞳瞳，刚才问你明天想吃什么，怎么突然就不回复了？”林达友问。
　　顾瞳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她顿了顿才说：“嗯，刚才接到一个电话，说让我下楼取快递。”
　　“哦。”林达友又问，“那我刚才打你电话怎么也不接呢？”
　　“嗯，正忙着，没顾上。”顾瞳说，然后想起自己刚才忙着做什么，不由就再一次红了脸——一半是因为想起刚才的情形，竟然就又觉得有些脸红心跳；一半是因为觉得对不起林达友，不免又有些内心羞愧。
　　“快递取到了吗？”林达友又问。
　　“嗯。”顾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还好隔着电话，林达友并不知道这边的真实情形，于是就听到他兴致勃勃地说：“听我妈说，我家这边新开了一家私房菜馆，很有特色很好吃——不如明天来看看？”
　　罗栋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却一直一眼不瞬地盯着顾瞳，听着她打电话。
　　顾瞳感觉到他的目光，真觉得目前的情形每多一秒都是煎熬，只想尽快结束这个局面，便对林达友说：“行，你看着安排就好——明天见！”
　　那边林达友却意犹未尽，又恋恋不舍地说了句：“瞳瞳，快点回来吧，好想你。”
　　顾瞳却没法在罗栋灼灼的目光下回应他，只匆匆地说：“嗯，再见。”

　　终于挂了电话，顾瞳这才抬眸，就看到罗栋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望着她。
　　顾瞳忍不住就又有些气恼，又因为林达友的电话，才想起自己本来是下楼来取快递的，便不再看罗栋，而是抬起头去找刚才看到的那辆快递三轮。
　　这才发现，那送快递的小三轮和快递小哥，都早已不见踪影。
　　她愣了一下，这才想明白一件事：“罗栋，那个叫我取快递的电话——”
　　罗栋承认得十分爽快：“是我。我只知道你住在这个小区，并不知道你家具体的位置，所以就请刚才那位送快递的帮了个忙——顺便，给你一个惊喜。”
　　顾瞳没好气地说：“不好意思，只有惊没有喜。”
　　罗栋笑：“顾瞳，你要不要这么口是心非？”
　　顾瞳冷哼一声：“罗栋，你要不要这么自以为是？”
　　罗栋却蓦然欺上一步——他个高腿长，一步顶顾瞳两步，直接就又站到了她眼前，俯身凑上来，压低了声音轻笑：“你今天才知道我自以为是吗？”
　　他深邃的眉眼又一次近在咫尺，牢牢锁住她的双眸。
　　呼吸之间，鼻腔里充斥的全是他独有的男人气息，顾瞳的心一下子就又跳得急促起来。
　　她不由自主就又往后退去，可是随即就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她的脊背，顶上了小区的栅栏。
　　罗栋微笑着伸出双手，抓住她身侧的栅栏，就那样轻而易举将她圈在了他与栅栏之间。
　　顾瞳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好吧，一退再退，果然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顾瞳，你打算逃到哪里去？”罗栋低沉的轻笑声在她耳边响起。
　　声线依旧那样撩人，惹她心跳。
　　可是，顾瞳的眼里却不再有退让。她倚在栅栏上，平静地注视着罗栋近在咫尺的含笑双眸，缓缓地开口：“罗栋，你来的太迟了。”
　　“太迟了？”罗栋挑挑眉，笑道，“这大早晨的，哪里就迟了？”
　　顾瞳苦笑：“别装傻，罗栋。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哦。”罗栋的微笑没有一丝改变，“那又怎么样？”
　　顾瞳不由吸一口气：“罗栋，什么叫那又怎么样？你没觉得，撬人家女朋友，是不道德的吗？”
　　“呵？”罗栋笑了一声，“男未婚女未嫁的，我怎么就不道德了？顾瞳，这叫公平竞争！”
　　顾瞳愕然：“罗栋，你之前不是一直顾忌傅家的恩情，不肯撬人家墙角吗？”
　　罗栋笑得更加开怀：“顾瞳，你说的没错，我之前一直顾忌傅家的恩情，不肯撬傅家晔的墙角。但是现在，我撬的可不是傅家晔的墙角，是——林什么来着？”
　　顾瞳从来不知道，原来罗栋嘴皮子这么利索。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罗栋望着她笑：“顾瞳，没有爱情的婚姻才是不道德的。”
　　顾瞳再次瞠目结舌，半晌才说：“罗栋，你好意思跟我说道不道德吗？”
　　罗栋仍旧只是笑：“顾瞳，我有什么不好意思？我之前为了报恩，扔下自己手头的工作，千里迢迢去帮别人盯人。虽然我自己一不小心动了心，可是，因为傅家晔始终不肯放弃，所以我一直克制自己，半点都没有逾矩。你应该还记得，我曾当面问过你对傅家晔现在的感情。而你亲口告诉我，你已经不可能再等他了。而且，在傅家晔离开之后，你又有了新的交往对象，那就表示你对傅家晔早已没有感情，两个人完全不会再有复合的可能。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傅家晔，而你，则终于叫他彻底死了心。那么，现在我来跟别人公平竞争，追求我所爱的人。顾瞳，我有哪一点需要不好意思？”
　　顾瞳怔怔地看着他，她终于知道，罗栋为什么会找人打探她的消息，并把消息告诉傅家晔了。
　　所以，他其实也一直在努力。只不过，很多话他没有办法说。
　　今天，她终于都懂了。

　　顾瞳突然觉得自己眼眶有些发酸，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才能再次开口：“可是罗栋，你自己当了道德模范，却要把我置于何地？”
　　罗栋的笑容终于微微一滞，顿了顿才说：“顾瞳，我也不是什么道德模范。但是，男女之间，不该是两情相悦才要走到一起的吗？难道，你只为了实现一个所谓的承诺，就一定要逼着自己陷入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这样注定害人害己的悲剧，为什么一定要继续？”
　　顾瞳再次无言以对。
　　可是，她要怎么跟林达友说？
　　顾瞳的眼前，不由就又浮现出林达友表白时的情形——他精心准备的玫瑰，他满怀期许的眼神。
　　与此同时，顾瞳突然就又想起自己在答应他之前，也曾有过片刻的犹豫。而林达友看出她的犹豫时，神色蓦然就黯淡了下去。
　　她想象得出，如果开口跟林达友说自己出尔反尔，会对他造成怎样的伤害。
　　顾瞳，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她再次闭上眼睛，无力地倚在了栅栏上。
　　就听到罗栋轻声说：“对不起，顾瞳，害你陷入这样的处境。不过，别担心，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
　　顾瞳一愣，睁开眼睛看着他：“不，罗栋，我这样出尔反尔，已经伤害到人家了。如果再由你出面，恐怕——”
　　罗栋望着她微笑：“放心吧，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绝不叫你难做，这样成吗？”

　　“瞳瞳？”顾瞳正要开口，耳边突然就传来妈妈惊讶的声音。
　　顾瞳错愕地回头，视线越过罗栋的胳膊，就看到妈妈站在小区门口，一脸讶异地看着自己和罗栋。
　　罗栋也吓了一跳，连忙直起身来，收回了抓着栅栏的双手。
　　顾瞳也连忙离开了倚靠着的栅栏，站正了身子：“妈，你怎么出来了？”
　　董莉扫了她身边的罗栋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说下来取个快递，然后就不见踪影了。我跟你爸也不知道你到底取了个什么样的快递，需要这么长时间。那我们就打你电话，谁知道你电话居然关机。这不，我就赶紧下来看看，你这到底取了个什么了不得的快递呢？”
　　董莉一边说，一边不住地用眼睛瞟罗栋。
　　顾瞳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长按了侧面的开关机键，手机居然关机了。她尴尬地笑笑，正要开口说话。
　　不料罗栋已经走上一步，对董莉微一欠身，微笑着说：“阿姨，您好。还记得我吗？我叫罗栋，是顾瞳的朋友。今天这事都怪我，是我跟顾瞳开了个玩笑，想给她个惊喜，就骗她说叫她下来取快递。见了面一说话，就忘了跟您和叔叔说一声。害你们担心了，真不好意思。”

　　董莉愣了一下。
　　昨天顾瞳接电话的时候，她看到了屏幕上“罗栋”这个名字。那时候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而且，她更多的注意力其实都放到了女儿那刻意压抑的特殊情绪上，所以也没来得及去细细回想，到底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名字那么耳熟。
　　可是今天一眼看清这个人的正面，她却立即就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了。董莉清楚地记起，那是在傅家晔闹自杀的时候。当初在病房外第一眼看到这年轻人的时候，自己心里还暗暗赞了一句：这小伙儿长得真精神！
　　只是，当初他不是作为傅家的亲友团在忙前忙后吗？这什么时候开始，他又成了自己女儿的朋友了？而且，两个人刚才居然是以那样的姿势在一起？
　　那，还有一位小林，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里面，怕是不那么简单啊。

　　但董莉知道现在不是当面八卦人家的时候，所以立即就若无其事地笑了：“哦，是小罗啊？我记得你呢，咱们在医院见过面的。没事没事，你们年轻人闹着玩，不要紧的。主要是瞳瞳好久没上去，手机又关机了，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下来看看。”
　　罗栋连忙再次道歉：“嗯，今天这事都怪我，真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看你这孩子客气的。”董莉笑着说，“要说啊，还得怪我们家瞳瞳，就这么跟你在楼下说半天话，也不知道请人上去坐坐——哎，小罗，你打哪儿来啊？”
　　罗栋愣了一下，连忙说：“我从北京过来的。”
　　“哟，那么远？”董莉忍不住看了顾瞳一眼。
　　顾瞳不知道怎么跟妈妈说罗栋的事，只好低着头，假装看不到妈妈的眼神。
　　罗栋也很有些尴尬，顿了顿才说：“嗯，还好，毕竟现在交通方便嘛。”
　　“那倒也是。”董莉笑笑，又说，“不过，从那么远过来，这都到门口了，就上去坐坐吧？”
　　没想到妈妈会这么热情，罗栋倒有些吃不消了。
　　他两手空空地跑来，这贸贸然跟着上楼去，算是怎么回事呢？
　　但是看董莉的神色那么认真，要开口婉拒，却又觉得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顾瞳抬眸看着他略有些为难的神色，不由想起他今早那么突然地杀出来，在自己面前可谓占尽上风。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刚才还那么霸气的人物，居然转眼就又被妈妈搞了个措手不及。顾瞳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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