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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秋丝绕舍似陶家,便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一阵秋风吹过,那些多彩的菊花瓣随风轻摆,互相碰撞着,发出一片沙沙声。清澈又带着迷离慵懒的男声正透过这片花丛。
一个身姿仿若修竹的男子立于树下。身着一袭白锦缎袍,上面一朵金丝线绣成的菊花,似乎是专门用来衬他的气节一样。他抬起来,一片落叶缓缓飘下,他伸手接住它,像见到旧友一样轻轻一笑。嘴唇细薄勾起来,如玫瑰一般颜色。
“公子。”一个身穿仆衣的小厮跑来喊道。
“嗯?”厥雏鹤转头,笑容更深了一些。
他的容貌是超越性别的那一类,皮肤雪白,眉细长微弯,乌木般的黑色瞳孔,鼻翼小巧,宛如一块无暇美玉熔铸而成的玉人,整一个浑然天成的仙子。微露的洁白牙齿更添几分可爱,还有几分书生的柔气。
那小厮看得晃了神,反应过来忙道:“小的有罪,打扰公子赏菊了。”
厥雏鹤摇了摇头,“嗯,无妨。只是下次你可小心些,万一我不是在赏景,而是在练剑,你就要遭殃了。”
“公子仁厚!只是,外面又来了十几个媒婆...”
“唉,就说我病了。”
厥一玉,字雏鹤。京城里最出名的世家公子,外人称他作“玉剑公子”。因为他耍得一手好剑术,虽无人知晓其威力,但每次有人见他出剑,总是惊艳无比。
据闻一次皇帝寿辰时,特意请了玉剑公子去舞剑助兴。当时所见之人皆叹:古曲声中,拔剑起舞,可谓心随曲动,剑随心挥,身随剑舞,影随剑飘。
当时皇帝为他指婚,可惜被他婉拒了。不知多少闺阁中的小姐为之思慕渐病。
这日他赏菊毕了,总觉得有些许不对心意,想起友人说起的木青花,便找了匹马车连夜往城郊去寻花了。
突然一阵窸窣声,厥雏鹤还未反应过来,眼前便白光一闪,紧接着两眼一黑。
他竟然被装进了一个大麻袋里!他心道岂有此理,竟有一天他也会被绑架。周围有些嘈杂,是几个男匪徒,听他们的口气不像是京城人士。
一人道:“这妞挺漂亮,可谓人间国色了。绑之前我可特意拿光照着看了一眼的!”
厥雏鹤抽出腰间的佩剑在麻袋里使劲划了一剑。麻袋毫无破损之意,坚如磐石。这群绑匪一定不简单,他也曾身经百战过,也曾英雄救美过,怎么可能连普通的绑匪藏在附近都察觉不到。
一人又道:“好眼光,可以卖个好价钱。”看来这群人是帮着青楼找新妓的匪徒。
这下厥雏鹤是忍不下去了,出声道:“好什么好,本公子可是堂堂正正的男人!”
“......”
一阵沉默后,一人道:“这,可怎么办,离交货时间不多了。我们瞅了这么久,竟然是个男的。”
一人回道:“怕什么!长这么漂亮,男的也能打扮成女的,交了货当时也没人发现。”
“对对对,施个哑术就是了,多简单的事儿!”
这群人说着就把麻袋打开了,厥雏鹤瞅准机会,正欲出剑,整个人瞬间就被一片水光罩住。
盯着眼前这片水光看了好一会儿,这下他确定他是没眼花了。被这片水光罩住之后他就听不清他们说话了,声音被隔绝开来。但他能肯定——这群人,不是凡人。
一个人凑到他跟前,伸出一手按在他的脖子上,嘴里念了几句。顿时厥雏鹤喉咙里像是被砍了一刀,仿佛能感觉到喉间刺啦啦地在喷血,辛辣之痛溢满了喉管。表面却完好无损。
会不会以后都不能说话了?疼...嘶...厥雏鹤扭曲着脸咳了两声,想试着说句话,终究还是一个字也没蹦出来,只能听见自己“咿”“呀”的沙哑声。
这些人是传说中的精怪吗,施法时有如仙术一样幻丽,可他们若是仙,又怎会做着残忍如鬼怪的事情?
他又被装回了麻袋。身上那片水光的法术还是没有撤去,周围安静得不像话。厥雏鹤想着,既来之则安之。闭上眼睛,静静睡了会儿。
他半路又被拖出来匆匆化了个妆,带上了各种金钗玉坠,换了身大家闺秀的衣裙装回了麻袋。因为被那片水光法术困住,根本无法作任何抵抗的举动。从那群匪徒的口型看来,他们是在说“天姿国色不过如此,只要佑姨不当场验货绝对不会发现。”
厥雏鹤咪上了眼睛,人算不如天算啊,堂堂京城玉剑公子竟有一天落到今日下场。
麻袋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厥雏鹤眼睛被强光刺了一下,周遭是无处不金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有些泛泪。桌椅门框皆为金铸,虽然富丽,在他看来难免有些恶俗了。一个女人站在桌旁,差点与桌子颜色融为一体,是老鸨吧?
果然,为首的匪徒向那个穿着金绸子的老女人道:“这就是我们的成果,还请佑姨可怜我们辛苦,给个好价钱。”
佑姨看了一眼厥雏鹤,忍不住捂嘴笑道:“是极美,好说好说,这次你们确实尽力。也幸好你们尽力了,这次可是要送去壓俪的!”
绑匪身子颤了一下,“这...”随即又作揖道:“多谢佑姨!我们已经查过了,是完璧。佑姨安心送去就是。”说完带着手下就出去领钱了。绑匪心头有些过意不去了。壓俪可是现在最强的仙门,谁敢去招惹他们。传闻壓俪尊主好女色,这次送了个男人去,不知会害得这个妓楼会死得多惨。
厥雏鹤被佑姨拉着坐到镜前。佑姨如老妈子一样慈祥,道:“这位姑娘啊,你可别不知趣,任你在人间多高贵,这里——是仙界。就算是个妓,也高过人类是不是?”
果真是仙界么,原来仙界也有青楼。他说不了话,只能看着镜中的自己,的确美得不可方物,本就自带高贵的气质,打扮成女人后,就如同公主一样不可亵渎。他叹了口气,传闻中的公子世无双,此时倒成了绝代有佳人了。
佑姨见他叹气,温柔笑道:“姑娘可别伤心,何况你又不会是妓,你呀是我们要进贡给壓俪的礼物。那可是我们仙界最强大的仙门,怎么给你说呢,就像是在凡间帮你送进皇宫一样,知道吗?你若受哑尊宠爱——”
厥雏鹤偏过头,一脸不屑。皇宫他又不是没进过,皇帝老儿还对他礼敬三分呢。何况他是个男人!被发现是早晚的事,最后的下场无论如何都是不得好死。
佑姨这下不高兴了,一把扳过他的下巴,“少装清高!来,说句话。”
他倒是想说话,只可惜说不出来,只微张着嘴,拿手指着自己嘴巴,想告诉老鸨他被施了法术无法开口。
佑姨不再扳着他的脸,看着他把手指放在下唇,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道:“对,说句话,唱个曲儿也行,声音也很重要,哑尊喜欢声音清柔的。”
厥雏鹤无奈放下手,微微翻了个白眼,彻底放弃了。看来想在被送去那个仙门之前被发现是男子是不可能了。
佑姨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不想说话就算了,看你眼睛可人儿,应该不会被讨厌。来人。”喊完,门外出现两个下人,弯腰道:“佑姨,仙云移已备好。”
壓俪大殿中。一个小仙正跪在殿中,禀报道:“东面最好的妓楼已备好仙子,尊主现在去过目吗?”
“东面的?拖了这么久。”殿台上一个男子坐在金色扶椅中懒懒道。面容清秀雅洁,气质却是戾气深重。又冷冷道:“本尊不过去,让人给带过来吧。”
小仙略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尊主息怒,东面这次出的是个凡人,虽听闻面容姣好似仙子。”小仙说到这儿便停了,不敢再描述下去,怕吹捧得太高,若不是传言那般自己就要遭殃了。
“那就庄重点。凡间不是兴娶亲吗?让他们用轿子抬来,不许用法术,一步一步走着抬来。”哑尊笑了笑,把玩着手中的七霞玉杯,仿佛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小仙应了一声是,迅速退出了大殿。
很快几人抬着一顶沾满各类花朵的轿子,跟着一个小仙后面往壓俪大殿走去。厥雏鹤在轿子内还保持着惊奇的表情。刚刚才被塞进花轿,听那老鸨说了一句“仙云移起”,转眼周围的景色就变换了。
他撩开轿帘,见路上走动的人都穿着红白相间的衣袍,上面绣着木芙蓉,颇为秀丽。这些人好像天生带着一种妗傲。
有的人看着路过的轿子,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好像见鬼了一样。都好奇哑尊什么时候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了。
一个时辰后,轿子缓缓落下,平稳地放于地上。厥雏鹤又叹了口气,在这破轿子中颠簸了这么久总算是到达了目的地。早知道昨晚不乱跑该多好,一路遇上这么多事,折腾到现在还没完,真的该死,困得不行。
一直跟在轿外的小仙一手拂开轿帘,另一手伸给厥雏鹤,十分尊敬道:“这位仙子,请将手递给小仙,我怕您摔了。”
厥雏鹤摇了摇头,无奈地将手搭了上去,扶着她的手下了花轿。既然已经来了这种地方,还是小心些,尽量让自己不露馅,能活一日是一日。
小仙轻笑道:“马上就要送您见哑尊了,还不知姑娘姓名?”
“......”这么快就要见买主了吗?看来是装不下去了,果然早死晚死都得死。
小仙见他一脸忧郁,又不回话,还以为不乐意回答这个问题,忙道:“姑娘身份尊贵,您的姓名岂是我等小仙可知,是小仙冒犯了。”
“......”小姑娘你想得真多。厥雏鹤向她淡淡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冒犯。
小仙微微颔首,将他的手托起,做了个往前走的手势。
厥雏鹤一手搭着,心说这可真像皇帝那些妃子们走路。但还是按捺住了想抽开手的心情,至少现在还要装下去。那个哑尊听起来有很多女人,只要一见面不喜欢他,以后应该就不会再召见他。他就还能活得好好的,还能想办法逃出去。
厥雏鹤学着女人走路的姿势,小步小步婀娜生姿,在小仙的搀扶下走到了殿中央。
他抬头一眼,便被惊艳到了。坐于殿台上的那个男人,也是一身红白相间的木芙蓉袍,穿在他的身上格外彰显妗傲之气,更有一种傲视群雄高洁于世的感觉。
哑尊一眼看去,与此时的厥雏鹤神色一般,同样被惊艳到了。心道人间竟然还有如此绝色。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须臾。一旁的小仙大气也不敢出。
哑尊终于收回目光,慢步走下殿台,走至他身侧,在他面前来回踱步,道:“你叫什么?”他的声音宛如百胜将军,那股傲气与他浑然一体。
厥雏鹤就静静立着,带着少许的怒气看了他一眼。他现在是无法说话,也不敢说话。只能选择一个折中的办法,看哑尊一眼。带一点怒气是要哑尊不喜欢他,不召见他。
小仙看得着急,暗地里扯了扯厥雏鹤的衣袖。
哑尊道:“曼心你退下,不要在本尊面前搞这些小动作。”
曼心吓得深吸一口气,“哑尊恕罪,小仙这就退下。”边说边退出了大殿。
哑尊贴近厥雏鹤,“还挺冷。不过,冰美人也是一种特色。”接着又道:“再冷你还是得告诉本尊你的姓名吧?不然疼爱你的时候,该怎么叫你。”
“......”厥雏鹤略微偏开了头,这哑尊的鼻息都喷到他脸上了。心道鬼才想被你疼爱。
“你嫌弃我啊?”哑尊看起来略有些伤心。
厥雏鹤意识到他没有用本尊自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若是点头万一被拖出去杀了怎么办,若是摇头今晚就召见他怎么办!
他后退一步,双膝微曲,双手合在右侧腰间,做了个闺阁女子行礼的动作。看起来矜持又不失礼仪,可谓“清水出芙蓉遗世而独立”。
这一比,他以前那些女人根本就是庸脂俗粉。哑尊笑了一声,道:“这是你们凡人行礼的姿势吗?真有意思。”又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很好看。”
厥雏鹤双目微合,“......”这个哑尊对凡人的兴趣,有点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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