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然难梦

　　晨的阳光透过没有完全密闭的窗帘洒在房间里。
　　吴悠悠醒得格外地早——她居然不是因为闹钟和尿意就起床了，然后关掉还在熟睡的闹钟，支起身体看尚在睡觉的许然——宛如雕刻的容颜，静谧而柔和。吴悠悠定定地望着他，有种不切实际的莫名感动。好像很久前的一个梦突然实现了一样的手足无措——欣喜和忧虑并存，欣喜终于拥有，忧虑可能失去。大概是幸福来得太易，总显得此刻的语言有多苍白无力。
　　吴悠悠怔怔出神了一会儿，便准备下床收拾。她蹑手蹑脚做贼似的把自己拾掇干净了以后，发现许然仍是一副熟睡的模样，只得留了个纸条放在餐桌上——告诉许然她先去上班。
　　上班的日子依旧还算平静——相对的平静，丁经理的上位直接导致原跟着李经理的人资的旧同事们被殃及池鱼，不间断的斥责从总经理助理的办公室传来，然后归于平静的时候，就能看到一个个面如死灰的被教育的那些人资的同事们。
　　这其中就有姚梦。她因为怀孕没有上妆的面色几乎是惨白的，水肿的双腿，致使她步履小心翼翼。每次吴悠悠经过她身边，总忍不住想要搀扶她——现在的姚梦没有了之前那样对吴悠悠的视而不见，多了客套和疏离，她们之间那种无话不谈的亲密，大概已随着那次吵架后的时间流逝中慢慢消逝。
　　不管是姚梦，还是许然，突然平静下来的日子让吴悠悠有点觉得被世界遗忘了。
　　自那夜的暧昧后，又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没了音讯的许然。那个早晨的纸条后，他便没有再与吴悠悠联络——以至于吴悠悠在餐桌上看着那个纸条，看着衣柜里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灰色T恤，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许然确实来过，又好像那些都是她一厢情愿的幻觉。她没有勇气去问许然，她翻他的微博，他的朋友圈，也没有任何新的状态，哪怕只言片语。
　　而赵学而是因为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只是在电话里偶尔联系吴悠悠。她正在装修她的两家新店——选墙纸、挑灯饰、配物件，她都亲力亲为。她说她享受这种为自己创造一个新世界的感觉。
　　连平时最操心吴悠悠的吴爸吴妈，最近都好像被俗务缠身——在吴悠悠的一个慰问电话刚打过去的时候，吴妈就说要赶着去跳广场舞，于是就把电话塞给了吴爸，而吴爸则以球赛要开始为由敷衍搪塞了吴悠悠几句就果断挂了电话。
　　于是，吴悠悠就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生活静得不像话。正常的上班、下班、回家。周而复始。
　　这时候已经是深秋的季节了，吴悠悠刚到办公室，开了空调，就解下了脖子上的丝巾，然后去茶水间接水。刚坐到桌前，她就看到了姚梦的□□头像在跳动。
　　“中午一起吃饭，可以吗？”姚梦在问。
　　“好的，中午见。”吴悠悠发过去这段文字后，就靠在椅背上嘬着咖啡。她承认，姚梦这种问话式的请求又再次让她晃神，只得坦然认识到，有些东西碎掉了就是碎掉了，任你怎么拼凑也回不到从前那般模样——就像她和姚梦的友情。
　　中午在员工餐厅，吴悠悠见到了姚梦，她似乎更憔悴了。
　　“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知道找谁可以说，我有点乱。”姚梦看到吴悠悠坐下后，有些歉意地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后，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看着对面慌乱的姚梦，吴悠悠一阵心疼——新婚才一个月不到的她异常憔悴，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的辛苦。
　　“赵业他不想要这个孩子，他说我骗了他。我承认我一开始是骗了他，我想跟他结婚，可是他却还想再等几年。于是我骗他说我有了孩子，为了给孩子一个名分，他同意结婚。我以为结婚后他会收心，而我们迟早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可是他知道我骗他后，他要跟我离婚。可是前一阵子，我真的被检查出有孩子了，只是因为先前那个医院医生的失误，说我是消化不良才被误诊，我告诉赵业，我们有孩子了。他……他却说他不承认这孩子，要跟我离婚。直到前两天一个女人找上门来，嚷着叫我离开赵业，而赵业竟在一旁也劝我离婚，我才知道，他不爱我了，不管我有没有这个孩子，他都要跟我离婚。我该怎么办？”姚梦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所有的委屈、无助、彷徨都化作了泪水，汹涌而出。
　　“那，你是不是还爱他？是不是不想离婚？”吴悠悠看到了姚梦的犹豫和不舍。
　　“我……我不知道。我还是想把孩子生下来，不管他认不认。”姚梦抚着尚还算平坦的小腹，泪眼朦胧。
　　“那就把孩子生下来，毕竟是你的骨肉。我也不知道该劝你什么，只想说，有需要帮忙的话，记得找我。”吴悠悠突然很想拥抱姚梦，于是她站起身，走到姚梦身边，弯着腰紧紧拥住她——她感受到怀中姚梦轻微的颤动，俩人一时沉默。
　　晚上下班的时候，吴悠悠给赵学而打电话说起了白天姚梦讲的那些事情。
　　“这赵业是玩得乐不思蜀了是吧！本来我不想管的，但是他这次真的是太过了。结婚那时候还跟我说有了孩子想好好培养但是怕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还傻乎乎地信了当即转了他十万。现在看，这家伙就是耍我的，当时他明明没有孩子。我待会就给他打电话，他要是敢跟姚梦离婚，不要那孩子，我不仅有办法让他吐出那十万，而且以后一分钱都不会给他！”赵学而的气愤仍是优雅级别的从容，她一直以为赵业只是贪玩，只是还未定性。
　　“大概也只有你能治他了，毕竟，他就是有求于你的钱。”吴悠悠轻叹，终究没有告诉赵学而另一个女人的存在——她怕说得太多会闹得天翻地覆，让赵业和姚梦再无转圜之地。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吴悠悠就接到了赵学而的电话。
　　“我刚跟赵业说了，他说他不会离婚的。你让姚梦好好养着吧。”赵学而的声音仍是淡淡的沉静，吴悠悠可以听到她那边装修的嘈杂声音。
　　“好的，那你先忙着。我替姚梦谢谢你。”吴悠悠想着只要现在不离婚，姚梦总会有希望让浪子回头——尽管吴悠悠她自己并不看好这段感情。
　　“就不知道他能信守多久。”赵学而说完这句话后挂掉了电话。
　　吴悠悠对着空落落的房间长长叹了口气。她感觉自己被一种重重的无力感所包围。透过房间的窗户望向城市的车水马龙和璀璨华灯——感受着生于斯长于斯的武汉带给自己的冷漠，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那么纯粹的属于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吴悠悠感觉到生活不是那么可以简单打发的状态，也许是在许然出现以后，也许是更早的以前。她会因为爱情的不确定、友情的可贵、亲情的温暖而患得患失。大概这就是成长，终究不再是白纸一张，终究会在拥有和失去中跌跌撞撞。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