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注定

　　“你现在在做什么？”罗祈迈着虚弱的步伐走进来，他原本壮实的身躯已经消失，声音微弱的如同将朽朽木。

　　冥定看着他，不发一语。

　　罗祈无力的说：“看我变成这样你很得意？”

　　冥定道：“这是你自找的。”

　　罗祈走到他的面前，就这么几步他也需要人扶着，喘着粗气道：“我快要死了。”

　　冥定道：“我又不瞎。”

　　罗祈当做没听见，“我本来不该死的，我还有二十余年的阳寿，因为你暴动，我强行以寿命为代价绑住你，我很快就要死了，死之前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除了帮你杀了自己，我拒绝帮你做其他的事情。”

　　罗祈垂着眼看他，被按在地上的冥定像个可俩虫，他呵呵笑了笑，“这可由不得你，冥定，你必须要帮我。”

　　罗祈颤颤的伸出手指点上冥定的额头，他双眼浑浊，体力不支，心中充满了对死亡的畏惧，却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事情，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行走的路，这将是会对公会带来一个巨大的好处。

　　如果死亡能带来公会几百年的安稳，他死而无憾。

　　“我们来合作吧。”罗祈的嘴唇动了动，发出谁也听不见的奇怪语调。

　　冥定奇怪的看他一眼，道：“不可能。”

　　“不，不不，你不要说话，听我说。”罗祈抿了抿嘴唇，眼睛不自在的动了动，道：“我，我查到杀了你的人是谁……不不，你不要激动，不要动，听我说，听我说！那个人的名字我不能说出来，但可以用其他方式让你知道，如果你报了仇，杀掉那个人，我们公会会被牵连进去，所以，我希望你能护住公会。”

　　“我不信。”冥定的思维随着这句话在飞速运转，他拼命压抑住自己内心的仇恨，突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计划，一个可以将所有人都杀掉的计划。

　　冥定深深的看着他，罗祈也与他对视，眼神真诚至极，“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不会骗你的。”

　　冥定被恶心的够呛，道：“我爸呢？”

　　罗祈惊讶万分，“你要跟冥冥商量？你要跟那个老好人商量这件事？商量你杀人的事情？他不会同意的！”

　　冥定道：“我比你清楚，这你不要管。如果要跟你合作，我必须知道我爸的安全。”

　　罗祈道：“他很安全，你同意的话我可以立刻让你见到他。”

　　冥定道：“马上？”

　　罗祈道：“马上。”

　　冥定点点头，“我可以跟你们合作，不过我需要你答应我另一件事。”

　　罗祈问道：“什么事？”

　　冥定轻轻的笑了起来，道：“你不要紧张，我不会让你做很难的事情，我报仇的时候守灵人公会要对这次行动进行全方位的支持。这一点对你们来说不难吧？”

　　“不难，这是应该做的。”罗祈一口应下，伸出右手，对冥定道：“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

　　冥定看着那只手停了一秒，跟他相握。“祝我们合作愉快。”

　　监视器中显露的画面安定而平稳，它不会知道在这短短的几秒内发生了什么，它的职责只有忠实的传递它照下来的画面。

　　罗祈跟冥定敲板定下合作计划，立刻带着他签订了和平契约，如果有一方毁约，那他所珍视的人或物将会和他一起承受地狱业火洗礼，撒谎之人的灵魂也会被撕成碎片，永世不得超生。

　　契约一式两份，仿古时西方恶魔契约形势，经过传入融合各地神话而略有修改，冥定签上名字后就立刻显出了冥冥与梁千雨的名字，他看着这几个字心中有些不适。

　　罗祈的名字下方倒是写了许多，他父母的，他妻子的，他好友与外孙女的，一共一百三十二人。

　　“你好友也太多了。”冥定嘲讽道：“真难得你竟然会有这么多在意的人。”

　　“那是当然。”罗祈一脸严肃，“他们在公会里的职务至关重要，缺一不可，有许多人虽然已经死了，但我还可以利用他们榨取更多的利益，必须很在意。”

　　“……你真是卑鄙小人。”

　　“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冥定难得被哽了一下，他将契约收起，随手放在一边，开始跟罗祈要最终凶手的讯息。

　　“他跟你叔叔很要好，但是你家里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罗祈因为某种限制，不能直接说出他的名字，不过这不妨碍他以另一种方式告知冥定。

　　家里人都不知道，冥定肯定也不知道，他坐在罗祈的办公桌前，眼神示意他拿起桌面上的纸道：“你不能写出来吗？”

　　罗祈摇头，“不能，我不能做出任何直接有损他安危的事情。”

　　冥冥：“是你的直属领导。”

　　罗祈：“不是，职务要更高。”

　　“……更高……”冥定想了想，万分不解，“要真是这样，他为什么要杀我？我做了什么惹怒他了吗？”

　　罗祈：“不，你没有，你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

　　冥定更加不解，“什么意思？”

　　罗祈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伸手摸向冥定的额头，冥定心中怪异，忍着那干枯的手指在眉毛上划来划去，“你的面相很好，或者说太好了，十几亿的人里可能只会有你这么一个人出生，日月龙虎伏羲骨，如果你还活着将来会做到那位置上去，带来一通变法改革，动荡时局，最后成就千古名声，同时，会挡着成千上万人的路，尤其是最在意那位置的人。”

　　冥定先是迷茫，后来渐渐懂了，他想起之前做的梦，想起自己坐在那位置上做的事，心中意外的没有愤怒，他很平静，平静的异常，“你的意思是，就为了这个还未发生的事情，他就要杀了我以绝后患？就因为一张脸一块骨头我的人生就要停在十三岁？”

　　罗祈没有说话，他跟冥定对视几秒又移开了眼神，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推到冥定的面前，“这些……是和你一样的情况。”

　　冥定瞳孔微微收缩，他忍着抽动的脸颊开始翻看那堆资料，资料异常简单，名字年龄性别籍贯根骨，“一共有多少人？”

　　“1346人。男778人，女568人，最小的三个月，最大的二十五岁，还有九例是……将怀孕的女人杀了，因为……她们会生下威胁。”

　　“……你们还是人吗？”冥定面无表情的放下资料。

　　罗祈沉默了一会，才无力的说道：“这些并不都是我们做的，在遇到你之前，我并不知道还有另外一个部门，还有，你这个杀了亲叔叔的人没资格这么说。”

　　“他跟我的死有关系，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我只能出此下策。谁让他一直不说出凶手。”冥定毫不愧疚，也没有心虚，他直直看向罗祈，“所以我也只能拿走他的血了。”

　　吸血可以增加灵力，在最初尝过冥冥的血的时候他就确定了，人血比鬼血要滋补的多，吸光一人相当于给他增加了十年的灵力，他一共杀了九个人，增加九十年灵力，纵使有主任级别的人存在，他也可以独挡一阵，这也就是为什么冥定会留在最后。

　　——打不过的话，只要吸血就好了。

　　“果然，在地下你是装的。”

　　罗祈没想到他承认的如此快速，眯了眯眼，心中做着一些考量，他们是一类人，对待任何事物都要明码标价，能用的就放进心里，不能用的扔的也利落，只不过罗祈终是比冥定多活了几十年岁月，这种人生阅历不是天资可以比拟，他微微一笑，满是皱纹的脸上漾成一朵菊花，“你杀过人，我也杀过人，你是为了活，我也为了活，咱们半斤八两，谁也不要说谁。”

　　冥定不依：“你杀的人都和你本身无关。”

　　罗祈道：“怎会无关？要是我上面的人被顶替下来，这个公会就完蛋了啊！这可是和我切身相关的利益，怎么能不动手？”

　　冥定嗤笑：“你倒对这个公会挺上心。”

　　……等等，公会？

　　电光火石间冥定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灵感，罗祈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公会，公会对他就像梁千雨之于他一样，都是可以放在心里最重要的地方。

　　如果这样的话，似乎有了可以掌控罗祈的钥匙。

　　冥定在拿起手边的合同看了起来，果然在罗祈在意之人的位置上并没有写上公会，他看了罗祈一眼，伸出右手，那血红色的菱形石头闪着光，“把这玩意儿给我去了！”

　　罗祈摇头，“不，这不可能。如果去了这个我没有能掌控你的手段。”

　　冥定不屑，“那你就让我以这个实力去看护你的公会？”

　　他把‘你的’两个字咬的很重。

　　罗祈果然纠结起来，冥定也不催促，他静静的等着罗祈自己做决定。果然，如他所料，对方决定去了他的束缚。

　　“我花了二十年寿命才锁住的你，现在就要因为两句话而放开，这简直……”罗祈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冥定并不打断，老年人嘛，也就能现在多说两句。

　　等他把束缚解开，冥定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回来了，他将合同拿过来，抬笔在罗祈名字下方写上公会二字，发现已经写不了了，便直接把合同撕了个干净。

　　“你！”罗祈大惊，“你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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