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难从

　　被偷香的聂凡生又不是真傻，她只是很多事情懒得去想而已。自从那夜与程柒柒在屋顶小谈之后，她自然能感觉到某些一直被自己搁置在一边的问题渐渐冒了出来。
　　关于穆靖书，关于她。
　　若说上一次这样“肌肤相亲”是个意外，只容人想入非非却可能是自作多情的话，那这一次穆靖书带着命令式的话语和这个轻若蝉翼的吻，就是坐实了聂凡生那点可怜的想入非非，和自作多情。
　　他这是在……向自己表明心意？
　　聂凡生看着在自己前方几步距离走的穆靖书，有点儿恍惚。
　　刚才那个吻的触感犹在，聂凡生下意识摸了摸嘴唇。和上一次一样，来自另一个人的体温，原来人的嘴唇可以这么柔软……先前那个意外中，聂凡生惊吓占据了大半的思维，哪里还有这么多心思感受这些最直观的触觉体验。
　　穆靖书突然停下来，“生生，问你话呢！”
　　“啊……”聂凡生目光呆滞地抬起头，手指还放在嘴唇上，眼前三个人都看着她。
　　程柒柒内心在偷笑，她和玄渊虽然走在前面，可是关于聂凡生的八卦可是半点都不想放过，根本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全都听到了，尤其听着听着突然没声儿了，程柒柒还偷偷回了一下头，这一回头激动得她差点拍着大腿叫起来，亏得玄渊拦住了她，不然此刻聂凡生就没脸见人了。
　　“你在想什么呢？问你对刚才那个明教中人了解多少，我连他的存在都没感觉到，更别说交手了。”程柒柒看着聂凡生一脸“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的表情，辛苦忍耐着捂着肚子狂笑的冲动，表面上一本正经地问道。
　　聂凡生感觉像是活在了完全不同的国度一般，起初觉得程柒柒在说的是别国语言，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哦……我不知道啊……”
　　“你和他的交手时间最长，自然应该最了解啊！”
　　聂凡生歪着脑袋想了一会：“除了轻功好，还有身法诡异，好像就没什么别的了，他没有出手伤我，我看不出他有什么武功套路。”说完几人陷入了沉默，聂凡生眨眨眼又补了一句：“虽然不知道明教内功的精妙，但是这个人在教中地位，应当是不低的。”
　　“何出此言？”玄渊问道。
　　聂凡生这时候像是彻底被转移了注意力，“直觉而已，况且我方才闭着眼用石子打他，他竟能躲开那么多次，天下间能躲开我的暗器的寥寥无几，即便不了解明教的状况，此人功力也绝对是上上之人。而且我怀疑他并非明教弟子，而是红衣教。”
　　玄渊随即摊开了手掌，那块被聂凡生打在了石头上的衣料露了出来。
　　聂凡生摇摇头：“并非因为这件衣裳是红的，人脸尚能作假，更何况是这些身外之物，这方衣角并不能说明什么。只是他虽然能做到明教最代表性的隐身，但是交手之时我却觉得他的武功套路内息运行之道隐隐有些熟悉，后来小白鸟来了我才突然想起来，他们俩的武功套路有六成相似。”
　　穆靖书轻挑了一下眉，也不知是在暗爽聂凡生原来对他其实毫无任何套路可言的武功如此熟悉，还是在惊讶她竟注意到了这么多细小的部分。
　　“和穆公子相似？！”程柒柒惊讶地看了看穆靖书，玄渊也带着疑问看着他。
　　穆靖书面不改色：“大概是因为本座太有气质，让人忍不住东施效颦。”
　　聂凡生一把拨开他大跨步往前走，程柒柒和玄渊也被穆靖书的厚脸皮惊到，无语凝噎。
　　只有穆靖书一个人看着聂凡生气闷的背影，偷偷笑了起来。

　　聂凡生一连几天的状态都不太对劲，刻意到连阿拉木汗都去问穆靖书是不是和她吵架了。穆靖书用他们听不懂的西域话回答：“没什么，小媳妇闹别扭而已。”阿拉木汗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聂凡生的目光游走在两人之间，恨不得冲上去掐着阿拉木汗的脖子问他“你们俩到底说的什么！！！”
　　然而穆靖书只是带着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微笑着看着聂凡生，偏偏聂凡生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穆靖书，只能偷偷瞄一眼。
　　“你在偷看我吗？”
　　聂凡生老脸一红，恼羞成怒狠狠瞪回去：“谁看你了！再说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穆靖书理所当然地倚着桌子，一脸坦荡：“我是光明正大地看。”
　　“你……我……”聂凡生发现自己的皮厚和这位少年成名的宗主比起来简直太肤浅了。
　　穆靖书就喜欢看她被自己噎得有火发不出来憋屈的样子，“我什么？你什么？”
　　聂凡生鼓着脸哼哧了两声，突然雨过天霁一般笑开了，笑得穆靖书心里都有点慌。
　　“宗主啊——”
　　这个拖长的尾音……不详的预感……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穆靖书愣住了，他虽然一直恨恨聂凡生脑子转不过弯来，可是也没想过有一天聂凡生会这样直白地问出他们之间一直没捅破的窗户纸。不得不说是有惊喜的，可是穆靖书心里更多的是一些担忧。
　　这样的聂凡生，真的知道何谓好感，何为喜欢，何谓刻骨铭心吗？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单纯的调侃，还是发自内心想要得到他的真心？
　　云中观的宗主一向冷静自持，他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他得不到的，也从没想过要去得到。然而聂凡生却在这二者之间，他想要得到完整的她，可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得到过。每次他觉得似乎一切都按照他预想的发展时，聂凡生总会在关键时刻不按常理出牌。就像煲甲鱼汤时，明明那王八已经伸长了脖子被引诱出了甲壳，却偏偏在临门一刀的前一瞬间缩了回去，叫人气闷又无奈。
　　穆靖书难得地沉默，聂凡生面上挂着调侃的笑容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两人视线交错的一刹那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然而……
　　“公子——”阿拉木汗挂着热情的笑容掀开了帐篷的帘子，聂凡生一把端起茶杯装作喝茶的样子，一口茶灌进嘴里烫的她不顾形象张大了嘴全部吐回了茶杯。
　　…………他是不是出现得不太是时候。
　　阿拉木汗有些尴尬地僵在原地，穆靖书一边心疼聂凡生绝对已经烫破皮的嘴巴，一边只能冲着阿拉木汗点点头说没关系。
　　“哦……公子，刚才有人送信来说给您。”阿拉木汗走上前递上了那封信，穆靖书还没拿到手就已经猜到了这信是从哪来的，脸色古怪地拆了开来。
　　聂凡生看到穆靖书少有的古怪神情舔着嘴巴里面烫破的皮，含糊不清地问：“谁呀？”
　　“故人。我们该上路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聂凡生竟然觉得穆靖书的语气中有那么点……生无可恋？

　　为了防止像之前那几天一样，几人这次都带了更多的水源和食物，只除了穆靖书，几乎只带了几人五分之一的份量。告别了沙漠中少有的绿洲，下一次就不知何时才能见到这样丰沛的水源了，聂凡生这次也学乖了没再大快朵颐今朝有酒今朝醉，难得地吃相“秀气”。
　　穆靖书看到聂凡生强忍着冲动小口吃胡饼的样子叹了口气，走上前说：“放心吃吧，很快就到了。”聂凡生叼着半块胡饼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这茫茫大漠，到底哪里看出来的很快就到？放眼望去还是瀚海黄沙啊！小白鸟居然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只有玄渊敏锐地察觉到一些什么。
　　入夜时分，程柒柒和聂凡生相对而卧，玄渊将外套轻轻披在程柒柒身上。沙漠的日夜温差太大，稍有不慎便会得风寒。向一旁的聂凡生看过去，玄渊嘴角抽了抽……这家伙倒是想得周到，临走前从阿拉木汗那里连蒙带骗弄过来一套棉衣，脑袋包得有原来的两个大，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直接躺在地上都不会冷，看上去就像一个蚕蛹，鬼知道她是怎么和阿拉木汗交流的，不定把人家欺负成什么样子。
　　这个妹妹真是……
　　玄渊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到守夜的穆靖书身旁坐下，看着大漠清冷的月亮，突然开口道：“宗主是否有什么未告知我们。”
　　穆靖书闭眼假寐，悠然开口回答：“不必如此客气，直呼名讳即可。”
　　“那，穆兄不需要解释一下，和那红衣教弟子的关系吗？”
　　穆靖书沉默了一会，说了句不相关的话：“你的毒似乎好了许多，这些天竟都未发作过。”
　　“嗯，凤凰蛊和神医的药确实好用。”
　　“药终归是辅助之物，真正的良方，是你自己的心境变化。”
　　玄渊冷峻的脸部线条在这凉凉的月光下反倒柔和了起来，他展颜一笑道：“是。若非遇上你们，玄渊只是杀人狂魔，而非我自己。”他扭头看向穆靖书，眼神十分坚定而认真，“我知你绝不会陷凡生于危险境地，但我相信没有人会放心一个秘密太多的人，穆兄觉得呢？”
　　穆靖书这才缓缓睁开眼，对上玄渊犀利的目光，许久：“我确实与那神秘人相识，可至于他的身份，我也并不清楚，一切只能等亲自见到他，才能揭晓。”
　　像是为了附和穆靖书的话一般，第二日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四人就听到风中隐隐传来哭声。在这杳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地方有哭声着实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然而哭声恰恰在他们行进方向的前方，待几人行至跟前才发现，竟是一名妙龄少女。
　　“几位大侠行行好，小女子在沙尘暴中和父亲的商队走散，在此地困了两日又不知这是何处，还请各位大侠就小女子一命，小女子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少女嘴唇颤抖着，美丽的眼中含满了泪水，我见犹怜。
　　但是这场景……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放心……
　　聂凡生仔细看了看少女的长相，想起来似乎是当时他们混进的那支商队头领的女儿，然而这些天莫说没有沙尘暴，就算有，商队行进方向与此处完全相反，且隔了几天的路程，怎么可能一场沙尘暴将距离拉开这么远？！就算是片叶子也不可能飞出几天的路程，更何况是个人……
　　这家伙肯定是个冒牌货，可是这张脸确实是头领女儿的，若说是易容术……
　　聂凡生不由自主就想到了阿蛮，莫名打了个寒战。
　　就在聂凡生准备好好盘问一番的时候，穆靖书突然骑着骆驼走到少女身边，居高临下用无比嫌弃的眼神看着她。
　　少女的表情是不解而又有些畏惧的，她小心翼翼喊了一声：“这位公子——”
　　穆靖书微微翻了个白眼，眉头都懒得皱。
　　“快点滚起来带我们去要去的地方，你这样子着实令人作呕。”
　　聂凡生和程柒柒都诧异一向寡淡的穆靖书竟会用这样的语气同一个少女说话，只有玄渊似乎想到了什么，挑着眉仔细观察着那个少女。
　　“公子，你……你怎能……”
　　“顾雨森，你若是再敢耽搁片刻，我便将鬼谷的那些每日坐吃等死的东西都扔了。”
　　少女的脸色突然变了，神情几经变换最后咬牙切齿地低吼了一句：“你敢！——”
　　聂凡生和程柒柒皆瞪大了眼睛，这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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