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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章
尽管有心再继续去周边的城镇找一找,但陵越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他的目光沿着脚下的路向远处延伸,深深看了一眼在层层叠叠的葱郁枝叶间若隐若现的村子,那里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
陵越收回视线,唤出霄河,剑光如虹,划过天际飞快地消失不见。
天墉城也正是开饭的时候。
百里屠苏端着自己的一份午饭,长发披垂,目不斜视地路过陵端那一桌。
陵端就是看他这副模样不顺眼,咽下嘴里的饭,他叉开筷子,用筷子尖指向百里屠苏
“屠苏师弟,我们天墉城可是最讲究弟子礼仪,你看看师兄们都是衣冠整齐,你这披散着头发就四处乱晃,似乎不大好吧?”
百里屠苏充耳未闻,径直向着膳堂中空着的桌子走去。
陵端哼了一声,用另一只手拨了拨额前的那缕刘海,冲着坐在自己身旁的打了个眼神,陵守心领神会,犹豫了下,小幅度地点点头,伸出了一只脚。
“陵端,你又在欺负屠苏师弟。”
芙蕖快步走进膳堂,陵守一个激冷,迅速把脚收回去,垂着眼挨了陵端的一个白眼,鹌鹑一样缩了缩身子,闷头扒饭。没有人知道芙蕖怎么就突然和百里屠苏关系变得那么好,又或者是大师兄和芙蕖吩咐了什么,总之这些日子,芙蕖护百里屠苏就跟护犊子似的,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炸毛,他已经撞上好几次了,这次说什么都要躲得远远的。
百里屠苏在桌子边坐下,陵端眯了眯眼睛,转头看向肇临,肇临十分莫名,还没来得及动作就挨了芙蕖一个白眼。
芙蕖大步走到百里屠苏旁边坐下,嘭地一声将碗跺在了桌面上,里面的汤水愣是没撒出来半分。
她轻描淡写地瞥了陵端一眼,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假笑。
“你忘记大师兄上次说过什么了?”
陵端脸色一变,想在说些什么又讪讪闭了嘴,自觉无趣,便撇撇唇,摆出一副懒得和你计较的姿态,继续闷头吃自己的饭。
大师兄,大师兄,那些都是大师兄说的,你得意个什么劲?
再一次从陵端大魔王手中拯救了屠苏小白兔,感觉自己棒棒哒,不知道大师兄知道了会不会开心呢,会不会握着我的手,温柔地笑着倾身,然后……哎呀,想想就好害羞呢~再一次陷入自己幻想的芙蕖咬了咬筷子尖,莫名地笑弯了眉眼。
刚迈进门的几位师姐对视了一眼,彼此露出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容。
从头到尾都没看懂的众位糙汉子们满脸莫名,唯一懂得的陵端脸色更难看了,每吃一口饭都能听见后槽牙咯吱咯吱地声响。
身为冲突的中心,百里屠苏一口菜一口饭,吃的格外平静。
就在膳堂的气氛越来越微妙的时候,百里屠苏忽然停下了动作,他似有所觉地抬起头,顿了顿,将碗筷摆好,丢下没吃完的饭菜起身离开。
芙蕖歪了歪脑袋,眼睛一亮,快速又不失优雅地吃完剩下的饭菜,起身匆匆忙追了出去。
高大的青铜山门缓缓打开,陵越还没踏进去,就看见自家师弟缓缓走来。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五官棱角都被光线映衬得十分柔和,陵越看着他,在山下一无所获的遗憾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停下脚步,舒展了眉眼,略略侧头从鼻腔中舒出一口气,微笑着等待着百里屠苏向自己走来。
然后,一朵娇小的身影越过了百里屠苏,投进了陵越的怀里。
屡教不改、深谙揩油真谛的芙蕖在百里屠苏爆发之前、陵越反应过来之后的短暂瞬间,依依不舍地将自己从师兄温暖的怀里拔、、出来,特乖巧地往后退了一步,顺手捞起陵越垂在身侧的手掌,双手合并将它包在掌心,仰着脸甜甜地开口。
“大师兄、大师兄,我有帮你好好照顾屠苏师弟的!”
她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眼瞳又黑又亮,写满了“求奖励、求抚摸、求亲近”,被这样的眼睛的专注地凝视,即便是有心教导师妹要矜持的陵越,也不忍心再说些什么。
他笑了笑,巧妙地将手从芙蕖掌心中抽、、出,抚了抚她的发顶。
芙蕖便心满意足地往陵越掌心蹭了蹭,眯起眼睛露出猫一样的惬意神情。
芙、蕖、师、姐,你敢有点女孩子的矜持吗?
每次都被芙蕖抢先了,感觉心里塞塞的。
百里屠苏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深深看了芙蕖一眼,被他紧紧盯视的芙蕖背上一寒,又往师兄身边靠了靠。
总算反应过来了的陵端也跟了过来,扭扭捏捏但是动作一点都不慢地把百里屠苏挤到一边,抢到陵越身前。
几乎就是这么一个短暂的错神,百里屠苏再看向陵越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大师兄已经淹没在了一片紫白道袍中。
%#%@!
百里屠苏咬紧了牙齿,目光渐沉。
好容易摆脱了热情的师弟师妹们,陵越身心俱疲地回到房间,迎接他的是师弟的埋胸。被抱了个结结实实的师兄一愣,怀里的温暖让他有些失神,他的思绪难得呈现出乱糟糟的情况,什么也没想便闭上了眼睛,伸展双臂抱住自家师弟好好揉搓了一番以解自己思弟之苦。
这可是意外之喜,百里屠苏面上不动声色,极其自然钻进了陵越的被窝,循序渐进地表达出自己对师兄的苦苦思念,趁热打铁地提出师兄求帮助。
陵越的目光默默下移,落在了某个地方,再缓缓上移,落在师弟羞涩别开的侧脸那鲜艳欲滴的红晕上,终于发现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然后整张脸都青了。
这一晚,百里屠苏在陵越的陪伴下,打坐调息了整夜……
好容易打消了师弟少年人的躁动,陵越油然而生出一种深深的自豪感。
他振奋精神,再接再厉,先是进行了一番反思总结,然后收集了大量的资料,最后制作了详尽的计划。
这些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还都得瞒着百里屠苏——陵越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这么做了。
——莫非是担心师弟会胡思乱想,误会自己对他的亲近是因为移情?
陵越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驱出脑海。
按照计划,陵越几个月后又下了山。
已是寒冬,在漫天飞扬的雪花中,陵越裹着满身寒意找了雾灵山周边的几个大镇,依旧是一无所获。
又数月,陵越应约去往江都,姗姗来迟的尹千觞带来了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并不算好,却多少有了线索。
陵越仔细地听着尹千觞说话,神情十分专注,手中的酒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尹千觞的目光扫过他手边的杯子,不知不觉也收敛了嬉皮笑脸的模样。他一严肃下来,周身便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威严肃穆的气势,连没来得及刮的青黑胡茬都变得成熟而富有魅力。
“别担心,我陪你。”
他站起走到陵越身边坐下,安慰一样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用力将他向自己身边圈了圈,手指收紧了下。
两人一起去了琴川,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小镇里白墙青瓦,潺潺流水穿镇而过,两岸垂柳依依花朵绽放,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香。
“我来过这里。”
尹千觞环视四周后若有所思地开口,陵越正想追问,就见他摸着下巴,熟门熟路地拐进了一家酒楼。
“对,就是这个味道,琴川的糯米酒入口绵软,回味悠长,可惜供不应求,我也就尝过一次,啧啧~”
一炷香后,运气不错的尹千觞掂了掂手里的酒壶,嗅着壶口溢出的浓郁酒香笑得见眉不见眼,摇头晃脑地念念有声。
“武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笑入胡姬……”
还没得意完,尹千觞就被人撞了个正着,饶是他那么高大结实的身板也被撞得一个踉跄,手里托着的酒壶摇晃了下,在尹千觞的目光中啪一声砸在了地上,酒液从壶口汩汩流出。
尹千觞的眼神几乎是悲痛欲绝的。
陵越轻咳一声,默默扭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赔给你,都赔给你!”
一身蓝衣的小少年匆匆忙忙道了歉,不时回头看,满脸惶然,心不在焉地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一遍,把找出来的一把铜钱并几颗碎银一股脑往尹千觞那边塞。
塞完了他也不说话,火烧屁、、股似的急火火往前冲。
尹千觞莫名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扬了扬眉,伸手一捞,正好拽住小少年的衣领。
蓝衣少年被勒得翻了个白眼,眼泪都出来了。
陵越皱了皱眉,上前想要阻止。蓝衣少年却先看见了他,眼角还挂着点点泪珠,眼神却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挥舞着手臂,哑着嗓子喊。
“大侠,大侠救我!”
“误会,误会啊。小公子给多了银钱,这把铜钱已绰绰有余啦。”
尹千觞也跟着看向陵越,忙松开手,将几颗碎银递到少年拼命够向陵越的手掌里,还顺手拍了拍少年被扯得向后揪起的衣领,冲着陵越笑出一口大白牙。
陵越也不看他,走到咳个不停的小少年身边,犹豫了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脊背,手掌接触的时候,水系仙术的光芒不易觉察地隐没在灿烂的阳光里。
尹千觞看了看陵越,笑了笑,俯身捡起酒壶,弹了弹壶口,惋惜地摇了摇头。
“可惜了我一壶好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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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千觞:呜呜呜,我的好酒。
方兰生:呜呜呜,我的脖子。
屠苏苏:呜呜呜,我的师兄。
大师兄:……你们都够了。敢不要挤到我身上哭吗,我是大师兄,不是大、湿、胸啊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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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四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