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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来即我谋
白玉堂坐在床上看着蒋平,看他到底要转悠多少圈才会觉得头昏。但蒋平好像越转越清醒,七八圈之后唰地停在白玉堂面前,吹着胡子道:“老五,你说实话,我到底被谁给打了?”
“又来了……”白玉堂在心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口中却也只能道:“我真不知道啊四哥,你要我说多少遍?”蒋平瞪眼道:“你不会想想啊!”白玉堂道:“天底下人那么多,打的又是你,你自己都想不到,我怎么想?”蒋平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瞥着他,跌足道:“你不是聪明嘛!你想想,我是去替她母女俩守夜的,她们两个一点事都没有,我却昏了半晚上,那这人打昏我是为了什么呢?”白玉堂打着哈欠道:“没准就是路过看你不顺眼呗。”蒋平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胡说什么呢!大半夜谁会路过那里,就算路过,平白无故的做什么看我不顺眼?我分明记得看到了一个黑影,在那坟茔旁边,就是没看清是谁。这人打昏我定是和坟茔有关。”
白玉堂又打了个哈欠,道:“你说你看见那黑影了,只有他一个人,是不是?”蒋平道:“是。”白玉堂道:“照啊,不管是谁,只有一个人。可是你是从背后被打的,难道那人会分身术啊。”蒋平道:“那就还有一个!”白玉堂道:“四哥,你是什么人?堂堂翻江鼠,背后有人会不知道?更别提被莫名其妙打昏了。”蒋平道:“你……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人打的我?”白玉堂差点笑出来,道:“我是说,没准你就是做梦。我和柳兄早上去的时候,可是看得真真切切,你在墙边躺得好好的。”
蒋平瞪了白玉堂好大一会儿,以脚跟为轴转了个身,又开始一圈接一圈地踱起步来,边踱边摇头道:“不对,一定不是做梦。”忽然一拍手,“对了,对了!这人在我背后而我不知道,打昏我却又不伤我,更不伤双双母女,虽不知动机,但定是个有本事且素不累及无辜的。别人我也不知,眼下却正有一个展昭,简直每一条都符合,定是他无疑了。哼,这展小猫,没事打昏我,不知是有什么阴谋,我倒要找他评评理!”说着直直向门走去。
白玉堂吓了一跳,赶紧几步跳过去拉住了他,摇头道:“四哥,你无凭无据的,拿什么找他评理啊?再说,他就算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你知道,也会避着你,或者劝着你,焉有直接打昏你的道理。我与他争斗了这么久,他那脾气我还不清楚?这种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他虽说得急了些,倒也不无道理。蒋平迟疑了一下,皱眉道:“若不是他,还有谁呢?能在我背后而不让我发现的,毕竟没几个人。”白玉堂拼命忍着笑,苦起一张脸道:“四哥啊四哥,你若这么信得过自己本事,那就真的只能是在做梦了,没有什么被打昏一事。不然说不过去啊,是不是?别想了啊。”边说边把他推搡回了桌边。
蒋平嘟嘟囔囔地坐下,又道:“你们俩也真是,找好了客栈也不告诉我,还以为被狼叼走了呢。”白玉堂道:“不是你说要守第一夜,不随我们出去的吗?”蒋平道:“那我也不知道你们说走就走啊,还以为是从今天开始算呢。”
正说着,门一响,柳青锋急急走进,道:“我刚有些想法,去冯府找展兄商量。但他们说展兄受了重伤,还没醒呢。”
“什么?”白玉堂正倒着茶,手一抖洒了一桌子,“好端端的怎会受了重伤?”柳青锋道:“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昨晚上这展大人喝醉了,走错了屋子,闯进了冯家小姐房间。那冯小姐自然吓得大叫,这一叫就叫来了三个兄弟。是半夜,又黑灯瞎火,冯家公子和两个表兄弟,以及十几个家丁,把展兄当成了采花贼,一顿好打。待到打完了点亮了灯才发现是他,赶紧送回房去。许是打到了头部,现在还昏迷着哪。”
蒋平和白玉堂面面相觑。半晌,白玉堂才冷笑道:“放屁。展昭就算醉到连他爹都不认得,又怎么可能被十几个家丁打得昏迷不醒。要那么不济,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柳青锋道:“我说也是呢,说不定是喝的酒里有什么问题。那表兄弟二人,叫做林栋、林梁的,还说就算他官封四品,半夜闯了人家姑娘闺房,也活该被打,现在还愤愤不平着。”
白玉堂一甩袖子,道:“我看看去。这简直是岂有此理。”也不待他们答话,已翻窗而出。柳青锋忙呼道:“五弟等等,我陪你去。”也赶了出去。只留蒋平一个人在房里呆了一阵子,才喃喃道:“若果这般,昨晚那黑影也好打昏我的也好,确然不是展昭了。那会是谁呢?”
如今柳青锋和白玉堂的态度,已不是要冯平偿命,而是说要找出真凶,还他一个公道。冯府的人听了这话,自然也是希望他们赶紧查清,故此一明来意,即引入展昭房间。那冯安虽因此前言语,依旧颇有几分不快,但为了自家老爷早日洗脱罪名,也都压下了。
一进房间,两人都是一呆。只见展昭睡在床上,双眼紧闭,冯念瑶坐在一边,滴着泪数落林家兄弟:“谁叫你们下这么重的手,也不问清楚是谁!这可好,打成这样,大夫都说没办法下药,怎么办呢?”林栋不服气道:“姐姐,那叫的可是你。你若问清楚了是谁,不叫了,我们又怎么会过去?”林梁道:“可不是。我们还不是担心姐姐遭了什么意外,这才心急了些。”冯念瑶气得直跺脚,却也无可辩驳。
冯安咳了一声,道:“小姐,有外客,你回避下吧。”冯念瑶转头看了看,皱眉道:“他们来做什么?还嫌我们家事不够多吗?”冯安道:“他们要同展大人一起查案的,也好还老爷清白啊。展大人出了事,他们自然要来。”冯念瑶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起身出去了。林栋、林梁跟着出去,经过柳青锋时,稍缓了一缓。冯安摇了摇头,返身出房,带上了门。
柳青锋和白玉堂走到床前,低头察看。展昭额上确实肿起了个大包,手臂和腿上均有棍痕。柳青锋摇头叹道:“南侠何等英名,岂料毁于一旦。”白玉堂眉心深锁,道:“且不论他是如何闯入那冯姑娘卧房,单只这被家丁打得昏迷不醒,已足够被说是沽名钓誉了。”说着在床边坐下,拉过展昭一只手腕把脉。
手指刚搭上展昭脉门,忽瞥见那只手五指微动,露出里面一个小小纸团来。白玉堂身子一侧,挡住柳青锋视线,小指一勾,已将那纸团拨入袖中。听得柳青锋笑道:“五弟还识得医理?”随口应道:“略知一二。”探过身子,又去把另一只手。
那一只手在床里侧,被展昭自己的身体和白玉堂同时挡住,任它如何动作旁人也看不见。白玉堂只觉掌心微痒,却是展昭轻轻划了个暗号。白玉堂眉头一皱,起身对柳青锋笑道:“柳兄,这地方的大夫只怕都是吃干饭的。”柳青锋道:“五弟何出此言?”白玉堂道:“我大约能弄醒他,只是需要安静。柳兄若不介意,可否劳烦出房帮忙看着点,莫让人靠近了。”柳青锋笑道:“五弟当真医术精湛,那可太好了。愚兄这就去。”说罢走出房去,在外间廊上坐了下来。
白玉堂眼光在房中扫了一圈,这才回身上床,将展昭拉得坐起,一手抵住他背心,做出以内力医治之象,口中低低叱道:“你这死猫,玩的什么花样?”展昭头依旧垂着,口唇几乎不动,挤出答话道:“你看了再说。”
白玉堂虽然明知他看不见,还是横了他一眼,这才捻开那纸团。昏暗的灯光下只见其上绘着一个女子形象,虽只浅浅几笔,却极为传神。白玉堂定神一看,不禁一怔:这女子容貌分明是李双双。
“臭猫,你有那冯姑娘跟在后面喊大哥不够,还要把双双画像藏在身上,是何居心!”白玉堂就算知道他绝无此意,这顺口一刺也是死也不会少的。展昭暗中翻了个白眼,道:“你胡说什么。这是昨夜我从那林家兄弟怀中摸来的,也不知到底是哪一个。你仔细看看,这女子眉间有痣,年纪看上去最少也有二十五六,决不是李姑娘。”
白玉堂将手掌移了几分,换了一个穴位抵住,低头仔细看了看。果然画中女子眉目含愁,看神情似有无限哀苦;李双双纵然家境贫寒,又身为长姐,算得上早经历练,毕竟年纪尚轻,决不会有这样看破世情般的神色。白玉堂一时不明,遂转而问道:“先不管这个。你怎会莫名其妙被打的?”
展昭叹了口气,道:“我昨夜回来,本以为他们都早睡了,谁知那林家兄弟却在等我。他们说有事要请教,却半天不说是什么事,只是一个劲地灌我酒。我正要直言相询时,忽听那冯姑娘大叫起来,说是有人在她房间里。这兄弟二人自然要去,我便也同他们一起去了。才走进房,也不知是哪一个,忽然便按住我,说我就是那擅闯人家闺房的。此时冯家公子同家丁们也赶了来。我要脱身自然容易,可是他们何以忽然这般待我,我可要弄个清楚。”
白玉堂插口道:“你就将计就计,装昏骗人?”展昭道:“我本以为只是按错了人。但我正要开口时,却感到他们试图捂住我嘴,这显然就是故意的了。”白玉堂道:“听起来还算过得去。但是这姓林的会这么蠢,相信你如此容易的就被打倒了?”展昭道:“他们那么轻信也不是没有道理。那酒味不正,定是有药。想来他们自己是没喝过这加了料的酒,不知道是极容易分辨的。”
这话叫白玉堂差点笑了出来,急忙咳嗽两声掩饰过去,又道:“那你摸来这张图是为了什么?”展昭道:“我随手摸的,怎知是什么东西。只是后来看清了,觉得奇怪,才没还回去。”白玉堂哂道:“从今往后,我可得管你叫贼猫才是。”展昭抬眼一瞟,道:“凭你乐意,叫什么都行。”
白玉堂原本想说的的话不知如何,一下子噎在了嗓子眼里。半晌,才道:“你的名头摆在那里,他们不会不知。如此轻易,就算初时没在意,后来想想,总是会起疑心的。你打算装到几时?”展昭道:“这就要看你能否‘治好’我了。”白玉堂道:“我不治好你,只怕那冯姑娘日日来看,对着你珠泪盈眶梨花带雨。”
这话听上去竟有几分酸味。展昭心中一动,伸手去握了他的,低笑道:“你放心。纵是神女有心,奈何不得襄王无梦。”
白玉堂嗯了一声,忽然如梦方醒,急急抽出手来,啐道:“自比襄王,你好大的口气!再说、再说……我有什么不放心?我放心得很!不对,我……”他简直连话都不会说了,赶紧顾左右而言他,“行了,少这儿逞口舌之快。时间太久,恐怕……咦,对了,你为何定要柳兄出去,莫非你信不过他?”
展昭重又闭上双眼,道:“你连身份姓名都未告知,难道反而信得过他?”白玉堂哼了一声,道:“那怎么一样。姓名不过是个称谓,有何干系,我可没什么事需要瞒他。”展昭道:“你若不介意他看到你我此刻模样,我也无所谓的。”
白玉堂一呆,低头看了看。自己本来是坐在展昭身后,做出运功架势,可是展昭说话声音太低,只好越来越靠近,不知不觉间竟是整个人都贴在了展昭背上。旁人一眼望去,实在是过于亲密。这一眼看过,他赶忙跳下床去,撤了掌道:“死猫,平日待别人不见你这么牙尖嘴利的,全用来对付五爷我了!躺着吧你!我就说你本来旧伤未愈,被这么一打,生死在天了啊!”
“你这是咒我呢!”展昭没忍住,一抬手便拽住了白玉堂衣襟。白玉堂嗤地一笑,顺势俯身,在他耳边道:“你急什么眼?别说你眼下是装的,哪怕当真生死未卜,还欠着我两件事没做呢,碧落黄泉我也会逮了你回来。”
呼吸拂得耳朵麻痒,展昭微侧了下头,道:“你若真随我去了碧落黄泉,又何必定要回来。”
他睁开眼。四目相交,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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