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被遗忘者

　　茫茫然分不清天空与地面交际的旷野，只有篝火照见的这一片还略有真实之感。
　　与父亲的谈话暂时结束一轮后，卡卡西忽然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最初见面那种局促感又涌上来了。燃烧的篝火发出哔哔啵啵的柴薪折断声，他瞥了一眼望着篝火出神的父亲，悄悄在记忆里翻捡可以一说的话题，也许是庭院中那株已经四十余年的柿子树，树干斜斜生着，站在廊子上伸手就够得着那一颗颗红橙橙的柿子；也许是白川桥畔的枝碧草绿，不必抬头，在水清如镜的川面上即可见到那膏腴的春光...有那么多值得提起，但鬼使神差，他脱口而出的却是：“母亲...是什么样的？”
　　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朔茂脸上无法掩饰的惊讶。
　　长到三十岁，卡卡西难得这么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
　　但下一刻朔茂就微笑起来，比起之前那样微微弯起眼睛的神情，这次真的是一个确确实实的微笑。
　　“怎么突然就想起问这个了...不过的确，我都没有告诉过你有关柊真的多少事呢，啊，柊真，就是你的母亲。”
　　这是卡卡西第一次知道母亲的名字。
　　朔茂已经转过脸，继续凝望着篝火，在红色的、不断变化形状的火焰中，他再一次看见了柊真的身影。
　　那是距今三十多年前的初春，稻荷神的祭祀刚刚过去，田里的麦苗只长出二三寸长。虽然几年来摩擦不断，但木叶仍然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太平之势。这一年，二十一岁的朔茂已经凭借出类拔萃的刀技获得了白牙的称号，而将他未来搅扰得不得安宁的人，也正在前往木叶的路上。
　　那是春光明媚的一个上午，梅花离乱，绿麦已经分蘖。以三代火影为首的五六人端坐堂上，这群木叶最为强大的战力，如今所面对的，仅仅是一位老者和一位十四岁的少女而已。
　　“我说...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寂静半晌，终于有人开口解围，可说出的却是这样毫无意义的废话。
　　正值盛年的三代火影咳嗽一声，制止了自来也继续胡言乱语，冲跪坐在地板上、笑眯眯的老者说：“并不是我们不相信这回事，但这也太过稀奇了...用女儿来偿还恩惠…”说到这，他情不自禁地睨了一眼端坐在父亲背后，身着芳苏香色振袖的少女。她虽然学着父亲的样子正襟危坐，却忍不住一眼眼偷瞄坐在另一边，看似无比严肃、脸罩寒霜，正眼也不瞧她一下的朔茂——其实深知底细的人都知道，他这会儿已经羞窘得抬不起头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名为京助的老者用一口佐渡的腔调正色说：“当时我家中只有我这么一个顶梁柱，如果不是旗木大人援手，恐怕早就死于灾祸，留下一群孤儿寡母也活不了多久了，旗木大人这是对我们全家人的再造之恩。但小老儿身无长物，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女儿，在小的时候人就说什么‘白檀双叶已闻芳香’，不过那时柊真年纪尚小，只好忍耐着对旗木大人的歉疚，如今她已经到了差不多可以出嫁的年纪了，就连忙送到这里来了。”
　　他转而面对着朔茂，三指着地行礼，一副诚惶诚恐、极尽恳切礼数的模样：“还请大人千万不要怪罪啊，柊真虽然还有些顽皮，性子却很坚毅，可以承受任何非难，无论大人想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自来也再也忍不住，“哈”的一声笑起来，大蛇丸冷冷瞥了他一眼，纲手也在同时狠狠给了他一个肘击。
　　朔茂实在不适应这样恳求，只觉得耳根发烧、嘴唇发干，不知说什么才好。他转而望向三代，目光中的恳切差点三代哑然失笑。三代咳嗽一声：“你看，京助先生…”
　　“请唤我京助就可以。”京助连忙纠正。
　　“嗯…京助，这件事未免太过仓促（京助立刻表示这是他思考了好几年才下的决定），你们远道而来，一定已经非常疲惫（不，在下觉得十分荣耀），我先派人送你们到遗芳馆休息。”看着京助还要开口，三代突然重音说：“也请给朔茂一点准备时间吧。”
　　将父女两人送走后，即便如三代也不禁轻轻松了口气，朔茂微微弯腰：“给您添麻烦了。”
　　“呵，我倒觉得将来麻烦的是你。”三代摸出烟卷点燃，笑着说：“不说这位京助，他的女儿看起来也一点都不怕你啊。”
　　朔茂顿时无语，自来也已经忍不住叫起来：“真是太可惜了，那样‘春山微雨花稍绽’的小美人就要嫁给旗木大木头了…”
　　“自来也！”年方二十的大蛇丸还没有后来那样养气内敛功夫，被自来也在耳边聒噪不休后终于发怒了，纲手也狠狠掐着他的一只耳朵：“你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三代好容易才把三个弟子安抚下去，回头对朔茂说：“我说朔茂，你真的不记得有这回事了吗？”
　　朔茂沉思了一会：“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毕竟是八年前偶尔为之的事情，他只记得自己的确曾经路过佐渡，至于有没有顺手救下京助…就完全想不起来了。
　　三代被烟呛得咳嗽，嗟叹着：“哎…真是麻烦了…”他想了想，“我先派人去佐渡查一查吧，纲手你悄悄替他们两父女检查一下，现在是多事之秋啊，朔茂你暂时忍耐一段时间，”说到这儿，他促狭地微笑起来：“那位柊真小姑娘看起来对你倒是很有兴趣，如果这些是真的，你也差不多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人生大事了。”
　　朔茂顿时无言以对，自来也陷入了沉思：“虽然是个美人胚子，但年纪实在有点小…”又摇摇头，忽然眼前一亮，冲朔茂竖起拇指：“哟，木头，养/成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这次纲手没有在姑息，直接一个手刀将他打晕，和大蛇丸一起把他拖了出去。
　　这件事就暂时这么了结，半个月之后，前往佐渡查探的人回来，表示的确有京助这么一家人，他也确实在八年前被一位路过的忍者所救。一时间艳慕、促狭地目光纷纷投向朔茂，关系好一点的人偶尔会调侃：“哟，朔茂，出任务能捡回一位新娘子，真不错啊。”
　　这么过了几天，朔茂实在忍耐不住，只好来拜托三代想办法解决，但他们来到遗芳馆时，却发现京助在昨天就已经不见踪影。
　　“父亲走了。”柊真抱着一束浅白艳红的椿花站在廊下，白如细瓷的脸被花朵映上了淡淡的殷红，乌黑的头发垂在耳边，只用一根红色的线绳系住，因为少女的爱美之心，又在衣襟上别上了一朵淡色的椿花，一瞬间让人分不清究竟是人如花娇，还是花似人美。
　　“怎么走的？” 遗芳馆内有暗部驻守，即便是忍者也不可能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柊真抬起懵懂的脸，指着大门：“就从那里走的。”
　　询问了半天，才弄明白昨天柊真正在和驿馆的女忍者玩“合会”游戏时，京助如往常那样从房间门口踱过，只不过这次他特意对女儿说了一声：“我走了啊。”
　　众人都以为他是像之前那样出去走走，并没有理会，谁知到了晚上也不见踪影，去房间里翻找，也没有发现留下什么东西，询问卫戍的忍者，却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木叶的。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木叶因为这件事一时风声鹤唳，急忙调整了警备部署，又派人到佐渡去查看，却发现京助一家在他们父女走后不久就连夜收拾东西离开了。
　　“简直就像是完全不想要女儿了。”
　　但柊真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我是朔茂大人的人。”她侍弄着花插，“我就是为了朔茂大人才来到木叶的，也不准备再回去了。”
　　这样的回答，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纲手已经替她检查过，确定了她不是忍者。父亲悄然离开，家人也不见踪影，十四岁的少女，这样的美貌放在动荡不安的外面只会为她招惹不幸，思前想后，犹犹豫豫间，柊真就这么留在了木叶。朔茂家虽然房屋众多，却断没有一个单身男子邀请一位少女去居住的道理，三代发愁了一会，只能将她继续托付在遗芳馆，做一些打扫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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