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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笔尖划过肌肤,两人都屏息
测量电导的过程比标记穴位更需专注。
林循手持探针——那是用铜片磨制的细针,连接着麻线,麻线另一端接入自制的原电池。他需要将探针轻轻触在每一个朱砂标记的穴位上,测量通过该点时电流的变化,记录数据,然后移动到下一个点。
素问则全程静立,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呼吸平缓,身体放松。只有当探针触到特定穴位时,她才会轻声报告感觉:
“合谷,麻感沿手臂外侧上行,至肩。”
“足三里,针感直下至足背。”
“膻中……胸腔有温热感。”
林循一边记录,一边观察她的反应。三百六十一个穴位,即便每个只测几息,也要耗时良久。油灯添了三次油,窗外天色从正午到黄昏,石室内光影渐暗。
“累吗?”测到第一百八十个穴位时,林循停笔问道。
素问微微摇头,声音有些疲惫:“继续。若停下来,这些朱砂点干透剥落,便要重来。”
她说的没错。那些用朱砂和蜂蜡调制的颜料,虽附着力强,但时间久了也会干裂脱落。林循不再多言,加快速度。
然而,当探针触到手少阴心经的极泉穴时——那穴位在腋窝顶端,需要素问将手臂抬起——意外发生了。
素问依言抬起左臂,露出腋下那片从未示人的肌肤。林循的探针刚触到极泉穴的朱砂点,她身体忽然剧烈一颤,整个人向旁歪倒!
“小心!”林循扔下探针,一把揽住她的腰。
素问靠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右手紧紧按住左胸心口处。
“怎么了?”林循急问,“哪里不舒服?”
“……心悸。”素问闭着眼,声音发颤,“极泉……直通心经……电流太强了……”
林循猛然醒悟。
极泉穴是心经起始穴,深部有臂丛神经和腋动脉,本就敏感。刚才他为了测准数据,将电池的橘汁浓度调高了些,电流增强,竟直接刺激到了心经根本。
“对不起,是我的失误。”他懊恼不已,扶着她慢慢坐下,“需要切断连线吗?还是……”
“不。”素问抓住他的手腕,手指冰凉,“别动……让我感受一下。”
她靠在他怀里,闭目调息。林彻一动不敢动,只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细微颤抖,听到她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
良久,素问睁开眼,眼中竟有奇异的光彩:
“林循,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气。”她轻声说,右手仍按在胸口,“电流从极泉入,沿心经下行,过青灵、少海、灵道……一路至小指的少冲。那条路,像一条发光的河,在我体内清晰可见。”
林循怔住了。
他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那双眼睛里倒映着油灯的光,也倒映着某种超越言语的感悟。
“这是……”他声音发紧,“这是‘内视’?”
“或许。”素问缓缓坐直身体,松开他的手腕,“师父曾说,当年岐伯祖师尝百草、制九针时,能‘内观脏腑,外察天地’。我一直以为那是传说。但刚才……”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小指,那里正是心经的终点少冲穴:
“我确实‘看’到了。”
石室陷入沉默。
油灯噼啪作响,窗外传来归鸟的鸣叫。暮色透过石室高处的气窗渗入,与灯光交融。
林循忽然意识到,他们正在触碰某种边界——不只是经络是否存在的科学边界,更是人类感知自身、理解生命的古老智慧与现代认知之间的边界。
“还要继续吗?”他轻声问。
素问抬头看他,眼神已恢复清明:“继续。但极泉穴的数据,要单独标注——它太特殊了。”
测量继续。
这一次,两人都更加谨慎。每当遇到重要脏腑的俞穴、募穴、原穴时,林循都会先调低电流,缓慢试探。而素问则全神贯注地体会每一次电流入体时的细微感受,时而皱眉,时而恍然。
当时针(林循自制的简易日晷投影)指向酉时,所有正面穴位测量完毕。
素问身上那三百六十一个朱砂点,每一个旁都被林循用墨笔标注了小小的数字——那是电导值的代号。从头顶百会到足底涌泉,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张活生生的、可读取的数据图。
“该测背面了。”林循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素问站起身,正要解开衣带,动作却忽然停住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朱砂点——那些红点沿着任脉、胃经、肾经的走向分布,有些在颈下,有些在胸前,有些在小腹。在刚才的测量中,她全神贯注于感受电流,未曾在意。但现在测量暂停,意识回归身体,那些红点所在的位置忽然变得格外清晰。
尤其是膻中、中脘、关元这几个穴位,都在躯干正中线,位置……
她的耳根慢慢红了。
林循也意识到了问题。
正面测量时,素问穿着襦裙和中衣,衣襟微敞,但关键部位仍有遮蔽。而背面测量需要褪去上衣,露出整个背部——可那些背部的朱砂点,此刻已经干透了。
如果她褪去上衣,那么正面那些还未干透的朱砂点,可能会因为衣料摩擦而晕染、脱落。
而如果她不褪上衣,隔着衣料测量,电导数据会不准确。
两难。
石室里的空气再次微妙起来。
“……需要我帮忙吗?”林循打破沉默,声音尽量平稳。
素问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但很快被克制下去:“如何帮?”
“我可以闭上眼睛,或者转身。”林循说,“你褪去上衣后,我用布巾替你遮挡正面,只露出背部。测量时,我会小心不碰到布巾。”
这是一个笨拙但可行的办法。
素问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
林循转身面向石壁,闭上眼。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很轻,很慢。他能想象出那些画面——深青外衣滑落,白色中衣解开,素白的襦裙褪下……
喉结滚动。
“好了。”素问的声音响起,比平时低了些。
林循睁开眼,没有立刻转身:“需要布巾吗?”
“……需要。”
林循从石案旁取来一块干净的麻布——那是平日用来包裹药材的,柔软而透气。他闭着眼转身,凭感觉将布巾递过去。
指尖触到了温热的肌肤。
两人同时一颤。
“对不起!”林循立刻缩手,布巾掉在地上。
“……无事。”素问的声音更低了,“你……睁开眼吧。”
林循缓缓睁开眼。
素问背对着他,上身已褪去所有衣物,只用双手将那块捡起的麻布抱在胸前,勉强遮挡。她低着头,脖颈到脊背绷成一条紧张的弧线,肌肤在暮色与灯光中泛着象牙白的光泽。
而她背上,那些朱砂点鲜红如血,沿着督脉和两条膀胱经的走向,勾勒出精妙而神圣的图案。
林循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专注于她背上的穴位标记。但那些红点仿佛有生命,在他视线中微微跳动。
“开始吧。”素问的声音打断他的恍惚。
“好。”
林循重新拿起探针,走到她身后。
这一次的测量,比正面更加艰难。
不只是因为素问几乎半裸——那麻布只勉强遮住胸前,背部完□□露,连腰臀的曲线都一览无余。更因为,背部的穴位大多与脏腑直接相关:肺俞、心俞、肝俞、脾俞、肾俞……每一个俞穴都是脏腑之气输注于背部的反应点。
当探针触到心俞穴时,素问的身体明显颤了颤。
“怎么了?”林循立刻停手。
“……没事。”素问的声音有些发紧,“只是……你靠得太近了。”
林循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了测量准确,几乎贴在她身后。他的呼吸拂过她颈后的发丝,胸膛几乎要碰到她的背。
他后退半步:“抱歉。”
“继续。”素问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接下来的测量,林循尽量保持距离。但每触到一个穴位,尤其是那些敏感的俞穴时,素问的身体总会有细微反应——有时是轻颤,有时是呼吸变重,有时是肌肤泛起细小的疙瘩。
而林循自己,也在克制。
指尖握着探针,探针触着她背上的朱砂点。那些点所在的位置,有些在肩胛骨内侧,有些在腰窝旁,有些在脊柱沟中。他需要稳住手,精准地触到每一个点,不能偏移,不能犹豫。
可他的心跳如鼓,手心沁出薄汗。
当测量到八髎穴区域时——那四个穴位在骶骨上,位置更低——林循不得不单膝跪地,才能准确触到。
他的视线平齐她的腰臀。
麻布的下摆在她腰间,露出一小截腰肢,肌肤细腻,脊柱沟在腰窝处微微凹陷。再往下,是襦裙的裙腰,系带松垮地垂着。
林循的手停在半空。
“林循?”素问微微侧头,声音里带着疑问。
“……这个位置,”林循的声音发干,“需要你……稍稍俯身。”
素问的身体僵住了。
许久,她才极轻地“嗯”了一声,缓缓向前俯身,双手仍紧紧抱着胸前的麻布。
这个姿势让她背部的曲线完全展露,腰肢下塌,臀线隆起。八髎穴的四个点,在骶骨上排成一列,朱砂红点在暮色中格外醒目。
林彻深吸一口气,探针稳稳触到上髎穴。
电流接通。
素问的身体猛地绷紧,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声。
“疼?”林循立刻切断电流。
“……不。”素问的声音闷在臂弯里,带着压抑的颤抖,“是……酸胀。电流……直入盆腔。”
林循记录下数据,继续测量次髎、中髎、下髎。
每一个点触下去,素问的反应都比之前更强烈。当最后一个下髎穴测完时,她几乎软倒在地,全靠手臂支撑在石案边缘,背脊剧烈起伏。
林循迅速完成记录,放下探针,想要扶她,却又不知手该落在何处。
“我没事。”素问先开口,声音虚弱却清晰,“只是……太强烈了。”
她缓缓直起身,仍背对着他,双手紧紧抱着胸前的麻布,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暮色更深了。
石室内几乎全暗,只有一盏油灯在角落燃烧,投出昏黄的光晕。那些朱砂点在昏暗光线中,像三百六十一个暗红的星子,缀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测量……完成了吗?”素问轻声问。
“还差最后一个区域。”林循的声音也有些哑,“足部穴位。”
足部穴位需要褪去鞋袜。
这一次,素问没有再犹豫。她扶着石案慢慢坐下,背对着林循,弯腰解开鞋带,褪去布袜,露出一双白皙的脚。
那脚形修长,足弓优美,脚趾纤细,脚踝骨节分明。足底有几个朱砂点,最醒目的是涌泉穴,在足底前三分之一的凹陷处。
林循在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左脚踝。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顿了一下。
“我需要固定你的脚。”林循解释,声音尽量平稳。
“……嗯。”
林循左手握住她的脚踝,右手持探针,触向足底的涌泉穴。这个姿势让他几乎是半跪在她脚边,仰头能看到她低垂的侧脸,看到她紧抿的唇,看到她脖颈到锁骨绷紧的线条。
探针触到穴位。
电流接通。
素问的脚趾猛地蜷缩,脚背弓起,脚踝在他掌中轻颤。
“感、感觉……”她的声音发颤,“从足底……直冲头顶……”
林循迅速记录,然后测量其他足部穴位:太冲、太白、太溪、昆仑……每一个穴位都有不同的反应,每一个数据都可能暗藏玄机。
当最后一个穴位——足太阳膀胱经的至阴穴,在小趾外侧——测量完毕时,窗外已彻底黑透。
林循松开她的脚踝,缓缓站起身。
长时间的蹲跪让他双腿发麻,眼前发黑,踉跄了一下。
素问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扶他——这一动,胸前的麻布滑落大半。
昏黄的油灯光中,她上半身几乎完□□露,那些正面的朱砂点毫无遮拦地展现在他眼前。从颈下的天突,到胸前的膻中,再到小腹的气海、关元……
林彻的呼吸停滞了。
素问也僵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油灯噼啪一声,爆出个灯花。
光影跳动间,素问猛地回过神,抓过麻布重新掩住胸前,转身背对他,耳根红得几乎滴血。
“……测量完了吗?”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完了。”林循也转过身,声音沙哑。
“那……帮我。”
“什么?”
“帮我……擦掉这些。”素问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朱砂……该清洗了。”
林循这才想起,那些颜料虽附着力强,但用特制的药水可以轻易擦去。药水就在石案上,是苍术提前调配好的。
他拿起药水和布巾,走到她身后。
“我……闭着眼。”他说。
“……不用。”素问的声音已恢复了些平静,“你擦背部的,我擦正面的。同时进行,快些。”
这可能是眼下最不尴尬的办法了。
林循深吸一口气,将布巾浸湿药水,轻轻按在她背上的一个朱砂点上。
药水有淡淡的艾草和醋的味道。布巾擦拭时,朱砂点迅速溶解,红色顺着她背脊的沟壑流淌,像血,又像泪。
他擦得很慢,很仔细。
从大椎开始,沿着督脉向下,一个点一个点地擦去。每擦掉一个点,那片肌肤就恢复原本的白皙,只留下一道淡红的水痕。
素问也在擦拭正面,动作很快,带着一种近乎仓促的迫切。
两人背对着背,各自清洗着身上的痕迹。石室里只有布巾摩擦肌肤的细微声响,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当最后一个背部的朱砂点——长强穴,在尾骨尖端——被擦去时,林循的手停住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染红的布巾,又抬头看向她光洁的背部。
那些红点消失了。
仿佛刚才那场漫长的测量、那些震撼的发现、那些克制与悸动,都只是幻觉。
“好了吗?”素问轻声问,她已穿好了中衣,正在系衣带。
“……好了。”林循放下布巾。
素问转过身。
她已重新穿戴整齐,长发微乱,脸颊还残留着未褪的红晕,但眼神已恢复平日的沉静。她走到石案前,看着那卷记录满数据的帛布,良久,才轻声说:
“这些数据……够吗?”
林循走到她身边,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记号,点了点头:
“够开始分析了。”
素问抬眸看他,眼中映着油灯的光:
“那我们……明天开始分析?”
“好。”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视线。
石室的门被轻轻敲响,茯苓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师父,林先生,晚膳热了三次了……你们还好吗?”
“就来。”素问扬声应道,声音已完全恢复正常。
她吹熄了油灯。
黑暗中,两人的手无意中碰到一起,又迅速分开。
石门打开,走廊上的火把光涌进来。
林循跟着素问走出石室,回头看了一眼。
石室内一片黑暗,只有气窗透入的月光,照着空荡荡的石台和石案。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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