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

　　晚上十一点，计算机学院的实验室里依然灯火通明。

　　阳渝昗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数学建模大赛的初赛就在下周，他们小组的模型还有几个关键问题没解决。他已经连续三天熬到凌晨了，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但困意还是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胃部传来一阵熟悉的空落感。他看了眼时间——十一点零五分。晚餐是六点吃的，现在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他拿起手机想点个外卖，但想到这个时间送餐至少还要半小时，而且他现在不能离开实验室，万一外卖送到楼下他不在，就麻烦了。

　　算了，再忍忍。他想，等这个模块写完再说。

　　手指重新放回键盘上，但胃的抗议越来越强烈。他叹了口气，正准备站起来活动活动，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外卖平台的消息：“您的外卖订单已接单，骑手正在赶往商家。”

　　阳渝昗愣住了。他最近没点外卖啊？是不是发错了？

　　他点开消息，仔细看订单信息——收货人：阳渝昗；地址：计算机学院3号楼507实验室；订单内容：一份皮蛋瘦肉粥，一份蒸饺，一杯热豆浆。

　　确实是他，确实是他的地址。但他真的没点。

　　难道是室友帮他点的？他给室友发消息：“你帮我点了外卖？”

　　室友很快回复：“没有啊，我还在外面呢。怎么了？”

　　“有人给我点了外卖，送到实验室。”

　　“哇，哪个好心人？是不是你女朋友？”

　　女朋友？阳渝昗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白偌昕。

　　但今天他们没联系。下午他给她发了条消息说晚上要熬夜，她回复了句“好的，注意休息”，之后就没再说话。

　　会是她吗？

　　他点开外卖平台，想看看能不能查到下单人的信息。但订单是匿名的，只能看到骑手的配送进度。

　　“商家已出餐，骑手正在配送中。”

　　阳渝昗盯着那条消息，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如果是白偌昕，她怎么知道他饿了？怎么知道他实验室的地址？怎么知道他现在还没吃饭？

　　也许……也许她只是猜测。毕竟她知道他在准备比赛，知道他会熬夜。

　　但就算是猜测，这份关心也太精准了。

　　十一点二十分，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骑手的电话：“你好，外卖到了，在楼下。你能下来拿一下吗？”

　　“好的，马上来。”

　　阳渝昗快步下楼。夜晚的校园很安静，只有路灯昏黄的光。一个穿着黄色外卖服的骑手站在楼下，手里提着袋子。

　　“阳渝昗？”骑手确认。

　　“是我。”

　　“给，你的外卖。还有这个。”骑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卡片，“订餐人让给你的。”

　　阳渝昗接过袋子和卡片。卡片是很普通的便签纸，上面只有一行字：“按时吃饭，别太累。”

　　字迹很娟秀，他认得——是白偌昕的字。

　　心跳瞬间加速。真的是她。

　　他提着外卖回到实验室，打开袋子。粥还热着，蒸饺也还温着，豆浆是烫的，明显是特意要了热饮。

　　他小心地打开粥的盖子，热气蒸腾上来，带着皮蛋和瘦肉的香味。蒸饺是白菜猪肉馅的，是他喜欢的口味。豆浆很浓，加了一点糖，甜度刚好。

　　每一处细节，都透着细心和关心。

　　阳渝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温热的，咸淡适中，正好安抚了抗议的胃。蒸饺也很美味，馅料饱满，皮薄馅大。

　　他慢慢地吃着，每一口都觉得很温暖。不是食物的温度，是心里的温度。

　　吃了几口，他又拿起那张卡片看。“按时吃饭，别太累。”简单的话，但对他来说，比任何华丽的关心都珍贵。

　　因为她知道他需要什么。知道他会在熬夜时忘记吃饭，知道他会为了比赛拼命，知道他需要这样一句简单的提醒。

　　阳渝昗拿起手机，想给白偌昕发消息。但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了。他想问“是你点的外卖吗？”，但这样问好像很笨。卡片上的字迹已经说明了一切。

　　最终，他发了条消息：“外卖收到了，很好吃。谢谢。”

　　发送。

　　然后他盯着手机屏幕，等回复。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没有回复。可能她已经睡了。毕竟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她平时都睡得很早。

　　阳渝昗有点失落，但更多的是开心。他继续吃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实验室里还有其他几个同学，看到他在吃外卖，凑过来：“哟，谁这么贴心啊？大半夜还给你送吃的。”

　　“一个朋友。”阳渝昗说，但语气里的得意藏不住。

　　“朋友？是女朋友吧？”同学揶揄道，“看你笑得那个样子。”

　　“还没呢。”阳渝昗老实说，“还在追。”

　　“那也差不多了。”同学拍拍他的肩，“能在这个时间点给你送吃的，肯定对你有意思。加油啊兄弟。”

　　阳渝昗笑着点点头。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吃完外卖，胃舒服了很多，精神也好了不少。他把垃圾收拾好，重新坐回电脑前。屏幕上的代码好像也没那么难理解了，思路清晰了很多。

　　他又看了眼手机，白偌昕还是没有回复。

　　也许真的睡了。他想，明天早上再好好谢她。

　　他重新投入工作，但心情和之前完全不同了。之前是疲惫的、焦虑的，现在是轻松的、愉悦的。像是有人在他黑暗的熬夜生活中，点了一盏小灯，虽然微弱，但足够温暖。

　　凌晨一点，他终于解决了那个困扰了他一晚上的模块。保存，备份，然后关机。

　　走出实验室时，夜晚的校园寂静无声。他拿出手机，又看了眼和白偌昕的聊天界面。依然没有新消息。

　　他想了想，发了条消息：“我忙完了，准备回去了。谢谢你今天的外卖，真的帮大忙了。晚安。”

　　发送。

　　然后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慢慢地走回宿舍。

　　夜晚的风很凉，但阳渝昗感觉心里很暖。他想起了很多细节——白偌昕知道他实验室的地址，是因为上周他随口提过一句；她知道他喜欢皮蛋瘦肉粥和白菜猪肉蒸饺，是因为他们一起吃饭时他点过；她知道他会熬夜忘记吃饭，是因为她了解他。

　　所有这些细节，都说明她在关注他，在关心他。

　　这种被人在乎的感觉，真好。

　　回到宿舍，室友已经睡了。阳渝昗轻手轻脚地洗漱，然后躺到床上。拿出手机，最后看了一眼。

　　还是没有回复。

　　也许明天早上才会回吧。他想，闭上眼睛。

　　但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立刻睁开眼睛，拿起来看——

　　白偌昕：“刚醒，看到消息。安全回去了就好。晚安。”

　　时间是凌晨一点半。

　　她醒了？还是根本没睡？

　　阳渝昗的心跳又加速了。他回复：“你怎么还没睡？”

　　“睡了一觉，又醒了。胃有点不舒服。”

　　“要紧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老毛病了。喝点热水就好。”

　　“那多喝点热水，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

　　对话到此为止。但阳渝昗盯着最后那几条消息，很久没有放下手机。

　　她胃不舒服，醒了，看到他发的消息，就回复了。即使在自己不舒服的时候，还是记得关心他。

　　这种双向的关心，让他心里某个地方，软得一塌糊涂。

　　他把手机放在枕边，重新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白偌昕的样子——她微笑的样子，她生气的样子，她认真看书的样子，她递给他奶茶时微微泛红的脸颊。

　　每一个画面都很清晰，很温暖。

　　他想，他真的很喜欢她。不是初中时那种朦胧的喜欢，不是游戏里那种隔着屏幕的喜欢，是真实的、具体的、想对她好、也想被她关心的喜欢。

　　而今天这份外卖，这张卡片，这些细节，都让他觉得，也许她也喜欢他。

　　至少，是在乎他的。

　　这就够了。足够让他有勇气继续追求，继续等待，继续对她好。

　　窗外，夜色深沉，星星很少。

　　但阳渝昗的心里，有一片明亮的星空。

　　而白偌昕，就是其中最亮的那颗星。

　　在这个收到匿名外卖的夜晚，在这个知道是谁送的外卖的夜晚——

　　所有的寒冷都被驱散了。

　　只剩下温暖，只剩下甜蜜，只剩下暗爽。

　　是的，暗爽。

　　虽然他努力克制，但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因为他知道，有一个人，在关心他。

　　有一个人，在默默地对他好。

　　有一个人，也许正在慢慢喜欢他。

　　这就够了。

　　足够让这个熬夜的夜晚，变得美好。

　　足够让这个寒冷的冬天，变得温暖。

　　足够让他相信，春天，真的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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