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正解

　　一周的地狱训练终于划上句号。训练场上，原本六十人的队伍，此刻只剩下不到四十人站立着。每个人都带着满身的疲惫和尚未消退的淤青，但眼神却比一周前坚毅了许多，如同被烈火淬炼过的粗坯，隐隐显露出钢铁的轮廓。

　　贺流背着手，在他们面前缓缓踱步，目光从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扫过，带着一种近乎挑剔的审视。他脸上那标志性的不怀好意的笑容又浮现出来，拉长了语调：

　　“可惜啊……”

　　这短短两个字，配上他那让人头皮发麻的语气，让底下所有新兵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又绷紧了，大气都不敢出，等待着魔鬼教官最后的“审判”。

　　然而，贺流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几眼，最后什么狠话也没放，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甚至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行吧，就这样。明天开始上理论课，都给我把脑子带过来。解散。”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如同听到了特赦令，长长地、无声地松了一口气，强撑着挺直的腰板瞬间垮下去几分，互相搀扶着，缓慢地朝着食堂和宿舍挪动。

　　人群散去，偌大的训练场很快空旷下来，只剩下贺流一个人。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操场边缘，双臂搭在冰凉的铁栏杆上，眺望着远处城市方向那片模糊而璀璨的灯火。军营在山里，与城市的喧嚣隔着距离，那灯火如同另一个世界的星辰。

　　他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烟叼在嘴上，低头用手拢着火点燃。猩红的光点在暮色中亮起，随着他深吸一口，骤然明亮，又随着吐出的青色烟雾缓缓黯淡下去。他就这样沉默地站着，一口接一口地抽着，脚下的水泥地上，烟头很快堆积起来，像一小片零落的残骸。

　　“队长。”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吴铭（无支祁）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学着他的样子靠在栏杆上。

　　“嗯，”贺流没回头，声音有些发闷，“明天这群混小子交给你了，你的心理测试环节，收敛点，少玩坏几个。”

　　吴铭笑嘻嘻地应道：“嗯呐，我有分寸。”他顿了顿，看着贺流指间明灭的烟头，勾了勾手指，“来一根。”

　　贺流这才侧过头，笑骂一句：“胆子肥了？敢跟我讨烟抽？”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从烟盒里抖出一根，递了过去。

　　吴铭接过，凑着贺流的火点燃，学着他的样子猛吸了一口，立刻被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快出来了：“咳咳——我靠！这么呛？！你平时就抽这玩意？”

　　贺流揶揄地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情莫名好了点：“不然呢？真当是糖棒？”

　　吴铭好不容易顺过气，看着贺流依旧望着远方灯火的侧脸，问道：“在想什么？愁眉苦脸的，不像你啊。”

　　贺流沉默了片刻，弹了弹烟灰，声音低沉下来：“我在想……‘烛龙’给谁。”

　　吴铭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想了想：“60号不是挺不错？各项数据都拔尖，训练也拼，脑子也够用，这一周下来几乎没犯过错。”

　　贺流缓缓摇了摇头，烟雾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是不错。但……他眼里没有东西。”

　　“嗯？”吴铭不解。

　　“他只是按照既定的事实和命令，把事情做到最好，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贺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他不懂变通，没有超越规则之外的目标，也没有那种……为了某个信念不惜燃烧一切的疯狂。”

　　他顿了顿，下了结论：“他不适合‘祸斗’。”

　　吴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明白队长的意思。“祸斗”需要的不仅仅是完美的士兵，更需要拥有独立灵魂和炽热内核的战士。60号或许能成为一名优秀的乘黄队员，但距离“祸斗”那枚代表着极致与疯狂的“烛龙”铭牌，还差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夜色渐深，两个男人靠在操场边，沉默地抽着烟，远方的城市灯火在他们眼中明明灭灭。

　　那枚名为“烛龙”的铭牌，依旧沉甸甸地躺在贺流的口袋里，等待着真正能配得上它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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