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

　　金鱼暂时搬了下家。
　　四方桌很久违地拉开变成了圆桌。
　　炖煮得筷子一夹就可以完美脱骨的白带鱼，布丁一样弹滑的肉沫蒸蛋，海边城市经典的白灼小管和紫菜海蛎煲，家常的蒜苔炒肉、山药木耳，占据中心位的是一锅从奶奶家带来的鸭子炖煮的菌菇老鸭汤，闻到味道就会让人不自觉咽口水。
　　先洗完手的帮忙摆碗筷，倒饮料，卫生间里挤着吵嘴，出来后又一个一个乖巧地排排坐坐好。
　　正当严宇恒还以为得讲点开场仪式的话，心里打着草稿欲要开口时，姜伟超一声令下，“开饭吧孩子们。”
　　眨眼间，那盘带鱼已经空了一半下去。
　　“姐，给我舀一勺。”
　　姜嘉一端着碗递到姜嘉蔚面前，示意她面前的蒸蛋。
　　徐子钊塞着米饭，“我也要！”
　　穆正熙瞥了人一眼，这小子，真的完全自来熟啊。
　　严宇恒：“我也要我也要！”
　　穆正熙：“……”
　　姜嘉蔚扭头问他，“你要吗？”
　　“要……”
　　近水楼台先得月，穆正熙接过姜嘉蔚给他舀的水蒸蛋后，直接将盆端起和小管换了位置，“你们自己来吧。”
　　严宇恒和徐子钊对视一眼，用眼神鄙夷穆正熙的行为。

　　姜嘉一：“所以你们三个从小学就认识了？”
　　徐子钊指着严宇恒，“我和他幼儿园开始认识的。”
　　“熙哥没有跟他们同一个幼儿园吗？”
　　“没有，他那时候还在寺庙里呢。”
　　“寺庙？？？为啥？？？”
　　严宇恒捅了一下徐子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嘴快的人下意识看了眼穆正熙，干笑了两声，装作咽下嘴里的食物，口齿清晰地重新说了一遍，“他是在思秒幼儿园，我们不同个幼儿园。”
　　姜嘉一哦了一声，“我就说，又不是要出家，在寺庙干吗。”
　　姜嘉一又有了新的好奇点，“那你们三个踢足球也是从小一起开始的吗？”
　　话题转移。
　　“他到高一才开始踢足球的。”说到这个往事，严宇恒就有话讲了，“之前我俩约他一块，他不乐意，结果在篮球队混不下去了，又来加入我们了。”
　　徐子钊立马反驳，为自己正名，“什么叫我混不下去，明明是你们缺人好吧，我可是去给你们救场的。”
　　“你好意思说救场？你想想看要不是当初我和正熙力保你，就你一开始训练那体能第一轮就被刷掉了。”
　　“什么时候有这事？我怎么没印象。”
　　“装吧你就。”
　　姜嘉一：“诶我们一会去打篮球吧。”
　　“可以啊。”
　　“先开一局牌，我不信我搞不懂了。”
　　“就你那智商。”
　　“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
　　姜嘉蔚碰了碰穆正熙的胳膊肘，“金鱼还没喂，一会吃完你给金鱼喂点饲料吧。”
　　穆正熙看向姜嘉蔚，过了几秒才应了声好，然后欲要站起身，被伸手拉坐下。
　　“吃完饭再去。”
　　穆正熙又乖乖坐下，歪过头认真发问，“会不会饿死？”
　　姜嘉蔚摇头，啃着鱼肉一本正经回答：“还没到它们饭点。”
　　“饭点是几点？”
　　“一点。”
　　穆正熙轻笑出声，“那晚饭呢？”
　　“六点半。”
　　姜嘉蔚讲完，也笑。
　　穆正熙思考了下又问：“要吃夜宵吗？”
　　“有时候吃有时候不吃。”
　　“为什么吃为什么不吃？”
　　“这是人家鱼的隐私，你不要问。”姜嘉蔚啧了一声，大有一种替鱼守护秘密，再问就要揍人的意思。
　　“噢～知道了～”
　　恢复正经。
　　“强基训练班怎么样？还适应吗？”
　　“挺好的啊。”
　　穆正熙看着她，暗想，那就好。
　　“你呢，封闭培训怎么样？会很辛苦吗？”
　　“也挺好的，反正每天就是上课讨论实验做题，很规律，到时候四月份还要再集训一次。”
　　姜嘉蔚点着头，“其它人都是什么学校的啊？”
　　“跟我同宿舍那个是汉阳大学附属第一中学的，其它的忘记了，下次我再问一下。”
　　……

　　日头照得整个屋子亮堂堂。

　　姜伟超看着嘴巴吃和说话不停，巴拉巴拉的几个孩子，好像看到了自己和妹妹的小时候，邻居家的孩子来串门，围在电视前一块看电视吃饭的时候。
　　笑着摇了摇头。
　　“要全部吃完哦，晚上才能煮火锅！”
　　“吃不完的晚上除名火锅！”

　　“！！！！！”

　　午后。
　　“嘉嘉。”
　　陈静瑜上楼的时候和姜嘉蔚一样，以为是打开有误，下了楼又重新上来，整理整理了头发。
　　正在摸牌的姜嘉蔚余光瞟见了人，“静瑜。”
　　见来人，严宇恒抬手打了个招呼，“你好。”
　　咬着酸奶吸管的徐子钊紧随其后，“哈喽。”
　　这突然的招呼让陈静瑜脸部肌肉僵硬，难得一见拘谨的社恐状态，淑女抬手，“你…们好。”
　　姜嘉蔚将手上的牌塞给姜嘉一，撑地站起身，介绍说：“他们两个是正熙的同学。”
　　穆正熙朝陈静瑜点了下头。
　　对于穆正熙，陈静瑜还算是熟悉，表情就自然多了，随意道：“好久不见啊。”
　　姜嘉蔚对着严宇恒他们介绍，“这是我同学，陈静瑜。”
　　陈静瑜此刻深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的含义，果然帅哥都是和帅哥玩的。
　　陈静瑜压低声音问姜嘉蔚，“还去吗？”
　　“去啊。”
　　“你们玩吧，我们出去了。”姜嘉蔚果断地挽过陈静瑜的手，“走吧。”
　　穆正熙和姜嘉一第一时间反应，异口同声问：“去哪里？”
　　姜嘉蔚：“去找我同学。”
　　姜嘉一噢了一声。
　　穆正熙心想，明明就是去看漫画。

　　两人下了楼。

　　陈静瑜奇怪地回头看了眼楼上，这会才反应过来，“穆正熙的同学怎么也来你们家玩了，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校运会的时候熟起来的，而且他们来找姜嘉一玩的，不是找我。”
　　“是吗？”
　　陈静瑜扫了眼姜嘉蔚的脸，满脸质疑。

　　“爸爸，我出门了。”
　　“好。”姜伟超说：“诶静瑜晚上来我们家一起吃火锅啊。”
　　“好嘞叔叔，我问一下我妈妈。”
　　陈静瑜：“他们晚上也要在你们家吃吗？”
　　“嗯，中午也是在我们家吃的。”
　　陈静瑜不可思议哇了一声，“姜嘉蔚，你这个社交能力还真不是盖的。”
　　“说什么呢。”姜嘉蔚想起来，“你预约好了吧？”
　　“早就约好了。”
　　“一个下午能弄完吧？”
　　“可以的。”
　　“你骑自行车了？”
　　“对啊，你载我吧。”
　　“好。”
　　陈静瑜坐上姜嘉蔚自行车的后座，溜过下坡路，转弯绕过街角，过两个红绿灯，再右拐，最终目的地是一家烘焙店。

　　姜嘉蔚走后，几个男生在家里又打了一会牌就往社区活动中心去打篮球了。
　　严宇恒看着穆正熙一个电话就组了队的篮球场难以置信，“你到底是来了这个地方多少次啊？？”
　　穆正熙插着兜，遗憾地叹了口气，“也就十来次吧。”
　　严宇恒，晕。
　　“我看你干脆户籍干脆改长青好了，完全是本地人了啊。”
　　介于夸奖和揶揄之间的语气，穆正熙默认为只有前者。
　　“我倒是也想呢，你帮我问问我爹妈。”
　　一副真想过这个问题神态的穆正熙让严宇恒更觉得可怕。
　　“入赘吧穆正熙入赘吧。”
　　“可以啊，这有什么不行。”
　　严宇恒这下彻底失语了。
　　徐子钊等得不耐，“喂你俩干啥呢！还没猜出结果？！”
　　穆正熙：“他输了，和你们一队。”
　　徐子钊：“真倒霉。”
　　严宇恒过去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子，“果然养儿子就是不值钱。”说完也愤愤地看了眼穆正熙。
　　徐子钊：“我是你爹！”

　　海鲜火锅局从最开始的六个人，变成了七个人，到最后直接变成了九个人，珍珍姐和林超也一起过来了，还给他们带了奶茶。
　　人太多，直接在一楼开烫。
　　鸳鸯锅。
　　除了姜嘉蔚，珍珍和林超，其余的几位选手都属于相差无几菜鸟级别。
　　挑战吃吸满了辣椒油的大白菜，一口闷。
　　陈静瑜第一个弃权，拍着姜嘉蔚。
　　“快！”
　　姜嘉蔚连忙把自己的那杯先给她，再给她已经空杯的斟满，然后扭头就看见她老爸已经一张脸通红，姜嘉一也是，鼻子都冒汗了，于是赶紧也给他们的杯子满上。
　　几位男士没人要服输。
　　全在硬撑。
　　直到店里有人进来。
　　是隔壁自行车店的阿姨。
　　“这么热闹啊？哇，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
　　姜伟超拿起水杯，“坐，芳姐，一块吃点啊。”趁机一口闷。
　　芳姐看了眼，摇了摇头，“太辣了，吃不来的。”
　　“有不辣的。”
　　“哈哈哈不用不用，我也才刚刚吃饱。”
　　“坐着一块聊天啊。”
　　珍珍伸手哄着几个小孩，“OK全都赢了全都赢了。”挪着位，“坐啊芳姐，一起嘛。”
　　化身河马的几只猛灌饮料。
　　芳姐看着，“这几位有点面生啊。”
　　姜伟超给她拿了碗，“都是孩子们的同学，过来玩的。”
　　芳姐看着一个个脸涨红，“这是都给辣到了吗？”
　　珍珍笑，“我们玩游戏呢。”
　　林超问：“芳姐你喝什么？”
　　“我喝点橙汁就行。”
　　“好。”
　　姜伟超提议，“来杯啤酒啊，我们几个好久没一块喝了。”
　　珍珍：“来啊，我去店里拿，昨天喝的还有剩呢。”
　　“去什么店里，我这边还有呢，喝完了再拿你的。”
　　芳姐起身，“那我把我们家今天做的凉拌海带苗带过来。”
　　“叫老于也过来啊。”
　　“他来干什么，他又喝不了。”
　　“一块热闹嘛，他喝饮料。”
　　“那我问问他。”

　　芳姐带了海带苗过来，还带了一袋子的雪糕，“上次我孙子来非要吃，老于带他去商场买的，一会给孩子们解解辣。”
　　“哇哇哇！！！”
　　化身为类人猿的高中生振臂欢呼，如果有什么比冬天吃火锅更过瘾的，那一定就是吃完再来根奶油雪糕了！

　　严宇恒扭头小声在穆正熙耳边道：“你入赘吧我说认真的，爸爸给你准备嫁妆。”
　　“好的，我要这个数。”
　　穆正熙伸手比划了一下。
　　严宇恒微笑：“我叫你爸爸你给我吧。”
　　穆正熙冷嘲道：“没能力还要当人家爸爸。”

　　晚饭后，成年人的啤酒局还在继续，未成年的汽水局就先结束了，一块收拾桌子。
　　穆正熙和姜嘉蔚负责洗碗。
　　“你们下午去烤的饼干是要送给谁的？”
　　“徐薇你还记得吗？”
　　穆正熙想了一下，“噢记得。”
　　“她明天生日。”姜嘉蔚抬手用手臂擦了下鼻子上喷到的水。
　　穆正熙碗池里的碗全部洗完，抽了纸巾擦了擦手。
　　“我也想吃。”
　　“饼干吗？”
　　“嗯。”
　　“好啊，我们有多做呢。”
　　姜嘉蔚将碗收到碗柜，穆正熙递给她准备好的纸巾，从口袋里掏出两卷胶带，不过这次学聪明了，在姜嘉蔚伸手接过的时候手指握紧。
　　抬着下巴，“交换。”
　　“我要原胶卷。”
　　“但我拍了很多我妹妹也。”
　　“你妹妹我不能看？我还给她买了糖呢。”
　　“嗯？？你真给她买了？”
　　“当然了，我可是说话算话的～”穆正熙指了指电视柜上摆放的纸袋，“粉红色那个就是。”
　　姜嘉蔚说：“那原胶卷给你，我不是没有了，我还没洗呢。”
　　“这有什么难的，我帮你洗一份。”穆正熙亮着一双眼睛，指了指人，“你别想又给我耍赖啊。”
　　“我不是那种人啦。”
　　“你最好是。”

　　“你俩洗好了吗？”
　　姜嘉蔚：“好了！”
　　“那出发了！”
　　穆正熙拽住姜嘉蔚，“先交换。”倾身的角度陡然将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姜嘉蔚低头看了眼手指指尖传来的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良久。
　　穆正熙也察觉到空气中发酵的尴尬，连忙松开了手，眼神游弋，掩饰般地抬起摸了摸脖颈。
　　还是有点不高兴的。
　　“姜嘉蔚你要说话算话。”
　　姜嘉蔚笑了笑。
　　“知道了，现在就去拿。”
　　转身出去的时候又回头说。
　　“喂一下金鱼。”
　　“诶但是它们的晚饭时间过了。”
　　“那你就说句对不起，下次不会忘记了，它们会原谅的。”
　　“你忘记的为什么我说对不起，我才不要～”
　　姜嘉蔚好脾气地笑着说：“那好吧，我等一下自己说。”

　　穆正熙低头看着鱼缸浮起水面吐着泡泡的两条鱼，在那边告状，“是姜嘉蔚忘记的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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