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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
潼川城的西门,已然化为了吞噬生命的血肉磨盘。
江砚白率军冲出城门,与沈玠带来的援军里应外合,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锥,狠狠刺入叛军因后方遇袭而混乱的阵型。
战斗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不再是远程的弓弩对射和城头的攻防,而是最原始、最血腥的短兵相接,刀刀见肉,性命相搏。
江砚白剑法虽非绝顶,但胜在精准狠辣,更兼有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他身先士卒,剑光闪烁间,总能寻隙刺入敌人的要害。
青衫早已被鲜血浸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此刻的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出去,击溃他们!
沈玠那边更是如同虎入羊群。他带来的锦衣卫精锐和永嘉侯府家将皆是百战之士,结成一个锋矢阵型,在沈玠这柄最锋利的“箭头”带领下,于叛军阵中反复冲杀,所向披靡。
绣春刀化作道道寒光,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蓬血雨,硬生生在密密麻麻的叛军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江御史!向此处靠拢!”沈玠的声音穿透喊杀声,冷静得没有一丝温度。
江砚白闻声,立刻指挥身边聚集的士兵向沈玠的方向突进。两支力量如同两股溪流,在叛军的汪洋中艰难却坚定地汇合。
“情况如何?”江砚白与沈玠背靠背,短暂地喘息着,快速交换信息。
“叛军主力被吸引在此,后防空虚。洛老贼的中军大营在东北方向三里外,我已派小队精锐尝试迂回穿插,若能搅乱其指挥,此战可定!”沈玠语速极快,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不断涌上的敌人。
“城内存粮箭矢还能支撑两日,但伤亡太大,士气已是强弩之末。”江砚白声音沙哑,“必须速战速决!”
“明白!”沈玠点头,“我护住你侧翼,我们合力,直插进去,打掉他们的前锋士气!”
两人无需多言,瞬间达成默契。江砚白长剑一指,带着守军残部向前猛攻,沈玠则率领精锐护住两翼,朝着叛军攻势最猛、也是指挥核心所在的位置,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这一下,彻底打乱了叛军的部署。
他们本以为城内守军已是瓮中之鳖,只待耗尽力气便可一举拿下,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敢主动出击,更没想到后方会突然杀出这样一支战斗力强悍的生力军。
尤其是江砚白和沈玠这两人,一个代表着朝廷法度的不屈,一个代表着皇权鹰犬的酷烈,联手之下,竟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所过之处,叛军纷纷溃退。
尤其是当一些溃兵惊恐地呼喊着“锦衣卫来了!”“侯府铁骑杀来了!”的时候,恐慌情绪彻底引爆。
兵败如山倒。
江砚白和沈玠趁势掩杀,一直将溃兵追出数里之地,直到叛军中军方向传来收兵的锣声,并派出精锐部队接应,方才停止追击,收拢兵力,退回潼川城。
这一战,险象环生,但终究是守住了,并且给予了叛军前锋沉重的打击。
朝阳跃出地平线,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也照亮了潼川城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烈景象,以及城头上那些劫后余生、疲惫不堪却带着兴奋与悲怆的守军脸庞。
江砚白站在破损的城门口,看着士兵们清理战场,抬下伤亡的同伴。
他身上的青衫几乎成了暗红色,左臂的伤口因为失血和疲惫而麻木,清隽的脸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沉静如深潭,只是深处蕴藏着难以言说的疲惫与凝重。
他知道,这只是一次击退。叛军主力未损,洛擎苍的中军依然稳如泰山。下一次进攻,只会更加猛烈。
沈玠走到他身边,玄色衣甲上也满是血渍,但气息依旧平稳冷峻:“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加固城防。洛老贼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江砚白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一名浑身浴血、几乎是爬回来的斥候,被两名士兵搀扶着来到他面前。
“大……大人……”斥候气若游丝,脸上却带着一丝诡异的亢奋,“小的……小的拼死探得……叛军……叛军后方,靠近洛水码头的方向,昨夜……昨夜起火了!火光冲天,像是……像是粮草被烧了!”
江砚白和沈玠同时一怔,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粮草被烧?
在这关键时刻?
是谁做的?
江砚白下意识地望向平凉的方向,心头猛地一跳,一个荒谬却又让他心脏紧缩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
嘉钰……
潼川城头,疲惫的守军正在抓紧这来之不易的喘息之机。修补破损的垛口,搬运伤员,分发所剩无几的干净食水。空
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烟火气,但比之前更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丝被那“粮草被烧”的消息点燃的、微弱的希望。
江砚白与沈玠站在城楼一角,避开众人。
“消息可靠吗?”沈玠眉头紧锁,即便是他,也觉得这消息来得太过巧合和及时。
江砚白望着东北方向,那是洛水码头的大致方位,目光深邃:“斥候拼死带回,应是不假。只是……何人所谓?目的何在?”
他心中那个荒谬的念头再次浮现——方嘉钰。可随即便被他自己按下。
嘉钰在平凉,有李泓看着,他纵然有心,又如何能在这叛军环伺的陇西,精准找到洛家的粮仓并付诸行动?这太冒险,也太……不像是那个被他护在身后的小公子能做出来的事。
“或许是其他与洛家有隙的地方势力,或许是朝廷另派的奇兵。”沈玠冷静分析,“无论何人所谓,于我而言,皆是良机。洛擎苍粮草被焚,军心必受影响,攻势定然受挫。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江砚白点头:“不错。当务之急,是稳定城内军心,并派人核实消息,同时加强戒备,防止叛军狗急跳墙,发动更疯狂的反扑。”
他顿了顿,看向沈玠,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沈指挥使,援军……可有后续消息?”
沈玠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带来的已是能最快调动的全部精锐。朝廷大军调动,牵涉甚广,需时日。平凉守备……若无明确旨意或兵部调令,恐难擅离防区。”
他看向江砚白,目光锐利,“江御史,你我皆知,眼下能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以及……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星火’。”
江砚白默然。他明白沈玠的意思。指望不上大规模的援军了,潼川能否守住,就看他们能否撑到叛军因粮草不继而自行崩溃,或者……出现其他转机。
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胸口的锦囊。
嘉钰,若真是你……你可知你此举,于这潼川,于我,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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