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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Gra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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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皆大欢喜


      [叮——话剧社表演即将开始,请拿到邀请函的病人们移步。]

      清脆的广播声在走廊里碰撞回荡。

      阮侭昀扶着墙壁,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狠狠啐出一口血沫,破碎的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阴郁的脸。

      他扬起手肘,“哗啦”一声狠撞在镜面上!

      他踉跄着弯下腰,指尖在满地的玻璃渣里摸索,最后拾起一片边缘锋利的楔形镜片。

      息察园已陷入彻底的疯狂。

      扭曲的尖叫、怪异的摩擦声、不明物体的蠕动声交织成地狱的背景乐。

      这样的鬼地方,还需要救?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踉跄着逃去归途社区的杂货店。

      角落里,三个落满灰尘的摄像机静静地躺在一堆报废的零件中。

      阮侭昀捡起来,看了一会,最后将它们塞进病号服口袋。

      “呜——呜——呜——”
      尖锐的警报声拉响!

      阮侭昀几乎是弹了起来,撞开吱呀作响的后门,跌跌撞撞冲进走廊。

      在通往主楼的昏暗走廊里,他被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堵住了去路。

      陈赭黎。

      这位曾经的医生,此刻眼神涣散,布满血丝,嘴角挂着僵硬而狂热的笑容。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他神经质地舔着嘴唇,“你病得很重……别怕,别躲……让我帮你!让我治好你!所有病人都要治好!都要治好!”

      更糟的是,随着陈赭黎的逼近,走廊墙壁上、地面上的影子开始蠕动、爬行、脱离!

      它们汇聚、拉伸,扭曲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带着杀意,向他围拢过来!

      规则。

      无解的规则。

      在息察园,影子是猎杀者。

      怎么跑?难不成现在让他死在这里吗?

      阮侭昀瞳孔骤缩,几乎是凭着本能向前一扑,狼狈地滚翻在地,险险避开两道致命攻击!

      镜面碎片在翻滚中割破了他的掌心。

      “呃……” 他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想爬起来。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撼动整个天地的巨响!

      脚下的地板瞬间倾斜!

      阮侭昀像被无形巨手狠狠掼在墙壁上,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

      他挣扎着抬头。透过走廊尽头那扇布满裂纹的窗户,他看到了一幅毕生难忘的景象:

      息察园在燃烧。

      巨大的、扭曲的建筑群如同被点燃的火柴堆,烈焰冲天而起,将铅灰色的天空染成一片诡异的橘红。

      浓烟滚滚升腾,形成巨大的蘑菇云。

      而最可怕的是,整个世界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扭转了方向——地面、燃烧的建筑、甚至天空倾斜着。

      燃烧的息察园不再是建筑,它成了黑暗地平线尽头冉冉升起的一轮……扭曲的、毁灭的太阳!

      那些影子都被这声巨响给愣在原地。

      影子是执念,是病人出去的执念,如果息察园没有了的话,执念也不会有了。

      可谁放了火?

      息察园……要走到结局呢?

      阮侭昀来不及多想。

      阮侭昀趁着陈赭黎也没缓过来,连滚带爬地扑向最近的一扇窗户,撞碎玻璃,把自己抛了出去!

      他手脚并用,像个壁虎般扒着窗沿下的装饰凸起,攀爬,翻滚,最终落在一条更宽阔的、布满裂痕的消防通道上。

      方向只剩下一个……

      常祈怀的办公室。

      门虚掩着。

      里面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昂贵的实验器具摔得粉碎。

      但那盆放在办公桌上的植物,却完好无损。

      阮侭昀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朵黑花上。

      他之前怎么一直忘了那个广播的提示,缺点绿色……他不就是要浇灌吗?

      在和睦之家同样能用鲜血浇灌鲜花,那……

      他走过去,用镜片碎片,划向自己右手腕下方——那个小飞燕图案。

      他咬着牙,动作又快又狠!鲜血瞬间涌出!

      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硬生生将那片带着枯萎小飞燕印记的皮肉,连根剜了下来!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颤抖着,将那小块带着自己鲜血和印记的皮肉,狠狠摁进了黑色花骨朵下方的泥土里!

      滚烫的鲜血随之浇灌而下,渗入土壤,渗入那诡异的植根。

      滋——!

      那支黑色的花骨朵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膨胀!墨黑的藤蔓从花盆中疯狂窜出,缠绕上桌面、椅子、文件柜、墙壁、天花板……

      仅仅几秒钟,整个办公室,连同里面的阮侭昀,被彻底包裹成了一个巨大的、由黑色藤蔓构成的“茧”!

      如同一个活着的、跳动的黑色心脏!

      在藤蔓即将彻底闭合视野的最后一瞬,阮侭昀看到藤蔓自动扭曲、编织,在他前方形成了一道拱门。

      拱门的中央,镶嵌着一只巨大的、缓缓睁开的竖瞳!

      他不知道表演的地方是在哪,那张邀请函上,无时间,无地点,只能是一个在现在的时间、空间之上的地方。

      而花是打开一个错乱空间的钥匙,就像他用花打开了那个迷宫,而那些鱼是连接不同时间的钥匙。

      阮侭昀深吸一口气,一步迈入了那扇由藤蔓构成的“门”。

      视野豁然开朗。

      浓郁得化不开的蓝色。

      那是无数绽放的、层层叠叠、铺天盖地的……小飞燕花海。

      淡蓝色、天蓝色、矢车菊蓝……细小精致的花朵组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蓝色海洋,在看不到源头的微光下轻轻摇曳,散发着奇异的幽香。

      在花海的正中心,静静躺着一个人。

      仟鸟。

      或者说,Death。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衣裤,安详地躺在花丛中,仿佛只是睡着了。

      只有胸口心脏的位置,深深插着一把样式古朴的短刀。

      花丛在他身下铺成一床柔软的毯子,几片花瓣沾在他苍白的脸颊上。

      [演员已经就位]

      冰冷的宣告在花海中回荡。

      [您找到了未送达的礼物]

      阮侭昀看着那具安静的躯体,沉默了几秒。

      他走上前,随意地俯身,摘下一大把蓝色的小飞燕花,看都没看,直接扔在了仟鸟的身体上。

      花海边缘,一个穿着半透明水母玩偶服的身影悄然出现。

      “欢迎来到《皆大欢喜》的表演现场。”玩偶服里传出的声音带着空洞的回响,“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阮侭昀默默地从病号服口袋里摸出那张皱巴巴、染着不明污渍的猩红邀请函,递了过去。

      水母玩偶伸出手,接过邀请函。

      它微微侧身,让开了道路。

      阮侭昀走了过去。当他脚步踏入水母玩偶身后那片更亮的光线区域时——

      眼前景物瞬间置换。

      他正站在一个巨大的舞台边缘,脚下是猩红色的天鹅绒幕布边缘。

      身后,厚实的帷幕缓缓向两侧拉开——

      聚光灯雪亮的光柱将他牢牢钉在舞台中心!

      刺眼的光线让他本能地眯起眼。

      台下,是黑压压、无边无际的座椅。

      而座位上,坐满了人。

      他们穿着简陋、僵硬的衣物,脸上戴着统一的、毫无表情的惨白色纸面具。

      成千上万张空白的面孔静静地、无声地“注视”着他。

      他们是哑石镇的居民。

      活着的,死去的?

      谁知道呢?

      此刻,他们只是沉默的观众。

      他低头,看到自己身上不再是破败的病号服,而是又变成了那套猎人装束,腰间别着短刀和绳索。

      没有司仪,没有报幕。

      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在空旷的剧院的上空响起,清晰传遍每一个角落:

      “最终章开始。”

      故事开始了。

      阮侭昀身体僵硬。他下意识将手伸进衣服里面,握紧了那三台老式摄像机。

      他拿了出来。

      凭着直觉,手指在几个隐蔽的卡扣和旋钮上飞快动作——“咔哒”一声轻响,摄像机后盖弹开!

      里面没有胶卷或磁带。只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泛黄的硬皮纸。

      他展开,上面是用触目惊心的红字写就的、密密麻麻的条款和签名——是息察园进行非法人体实验、精神控制、以及制造“瘟疫”掩盖真相的完整罪证契约书!

      他高高举起那张染血的契约书!

      下一秒,愤怒的、难以置信的、带着绝望的尖叫声、哭喊声、咒骂声席卷了整个剧场!

      那些麻木的面孔扭曲了,爆发出被长久欺骗和压抑的狂怒!

      “啊啊啊——骗子!!!”
      “我的孩子!还我孩子!!”
      “烧了这里!烧了这鬼地方!!”

      整个剧场瞬间陷入沸腾的暴乱!人群试图冲上舞台!

      阮侭昀站在风暴的中心。

      他听着台下越来越狂乱的喧嚣,看着纸上属于他自己的、属于所有人的罪证碎片……

      他慢慢咧开了嘴。

      一个笑容在他脸上绽开。

      起初是无声的,接着肩膀开始微微耸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嗬嗬”声,最后演变成癫狂的狂笑!

      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疯了!

      都他妈疯了!

      他将那张契约书揉成一团,塞进口袋。

      然后,他开始了表演。

      他一个人,在舞台上疯狂地奔跑、跳跃、跌倒、爬起!

      他是默剧表演者。

      他用夸张扭曲的动作,扮演着剧本里的每一个人!

      他一会儿是傲慢冷酷的“常祈怀”,用手指戳向虚空;

      他一会儿是痛苦低吼的“魏泽”,双手死死捂住胸口;

      他一会儿是绝望呼喊的“于雪成”,对着空气伸出无助的手;

      他一会儿是麻木挥刀的“仟鸟”,眼神空洞地重复劈砍的动作……

      他在舞台上演绎着整个息察园的疯狂与绝望。

      聚光灯追逐着他狂乱的身影,台下观众的尖啸成了最荒诞的伴奏!

      就在剧情推向最高潮,他扮演的那个“猎人”举起象征罪孽的十字架,对准了自己的眉心,即将扣下象征终结的扳机时——

      [●●●拿走了你的●●]

      阮侭昀高举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癫狂的笑容凝固。

      什么……被拿走了?

      他无意识地、僵硬地,抬起另一只一直紧握着镜片碎块的手。

      在染血的、扭曲的镜面倒影里——

      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正站在他刚才的位置上!

      穿着他的猎人装束,脸上挂着一种……不属于阮侭昀的微笑!

      视角天旋地转!

      阮侭昀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舞台中央。

      他成了观众。

      而舞台中央的聚光灯下,站着“阮侭昀”。

      那个“阮侭昀”正张开手臂,对着台下汹涌的、混乱的人群,用一种戏剧化的、充满解脱感的洪亮声音宣告结局:

      “一切都——皆大欢喜——!!!”

      “呼——”

      整个剧场的光线骤然变暗,只有一道惨白的光束打在舞台中央那个身影上。

      大雪。

      突如其来的大雪,从剧场漆黑的天穹上飘落下来。

      覆盖了燃烧的息察园,覆盖了哑石镇破败的屋顶,覆盖了街道上凝固的罪恶。

      整个世界被一片苍茫的白色笼罩,仿佛所有不堪都被温柔地掩埋。

      寂静只持续了几秒。

      “啊——!”

      一个台下的“观众”捂住脸,只见他的皮肤下,灰白色的脉络瞬间蔓延开,鼓起、扭曲!

      更多惊恐的尖叫响起!

      人们惊恐地看着自己或别人的皮肤下,那些灰白色的“根须”疯狂生长、凸起、撑破表皮!

      一个个灰白色的、不断抽搐蠕动的菌菇,在活人的身体上狰狞绽放!

      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纯净的雪地上,反射出耀眼却冰冷的光。

      忽然。

      噗嗤。噗嗤。噗嗤。

      一只,两只,三只……无数只色彩各异的蝴蝶,从厚厚的积雪之下钻了出来!

      它们茫然地在雪地上爬行,抖落翅膀上的冰晶,随即扇动起翅膀,颤巍巍地飞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蝴蝶加入!

      它们从雪地的每一个角落飞起,汇聚成一片巨大的、斑斓的、流动的云霞。

      蝴蝶的云霞穿过了舞台,穿过了观众席上每一个麻木的“哑石镇居民”。

      它们扑打着翅膀,散落下荧光的鳞粉。

      而在那片被蝴蝶破开的“雪地”边缘,就在台前的位置,一株小小的、嫩绿色的植物顶开了灰白色的覆盖,悄然挺立,顶端顶着一个微小的、不起眼的花苞。

      阮侭昀的意识瞬间被塞回了舞台上那具穿着猎人服装的身体里。

      巨大的眩晕和撕裂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晃了晃,下意识地抬起手——不是他操控的,是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操纵着他们共同的手。

      随着那个宣告最终句的“阮侭昀”,一起向着台下那片正在上演终极恐怖和绝美蜕变的观众席,深深鞠躬谢幕。

      “……绝望中诞生的希望,恰恰携带了导致下一次绝望的‘种子’。”

      旁白在舞台深处,替他们念完了最后的台词。

      一个荒诞到极致的葬礼致辞。

      再次抬起头。

      舞台此刻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聚光灯下,脚下是象征性的“孢子雪”,头顶是盘旋飞舞的蝴蝶。

      舞台前方,一排空荡荡的观众席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个戴着兔子面具的人,静静地坐在最中央的位置。

      兔子面具的嘴部空洞打开:

      “你是谁?”

      阮侭昀站在那里,浑身剧痛,精神却有种被彻底掏空后的麻木。

      他看着那个兔子面具,几秒后,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舞台响起:

      “我是病人。” 他顿了顿,扯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也是药。”

      兔子面具微微歪头,似乎在思考。

      “杀人犯是谁?”

      阮侭昀的目光看着台下那些正在挣扎、或已经僵硬的、被孢子覆盖的模糊人影,看着舞台上空盘旋的蝴蝶,又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

      “是阮侭昀…是李长乐…是王子睿…是赵向阳…是常祈怀…” 他一个个念着名字,“……最后,还是阮侭昀。”

      “所有人,” 他抬起眼,“都是杀人犯。”

      是哑石镇的人,是那些被贴上标签的话语。

      短暂的沉默。

      “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兔子面具发出最后的叩问。

      结局?

      如果所有人都死掉呢?

      从根源上治疗了所有人。

      他缓缓扯下身上的弓箭,对准了——天空!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充满讽刺意味的笑容。

      “所有坏人都死掉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剧场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才是……皆大欢喜……不是吗?”

      盛茧的药,是化蝶。

      息察园本来就不存在。

      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

      崩——!

      弓弦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

      那支箭矢没有射向任何人,而是以无可阻挡的姿态,狠狠地……射穿了阮侭昀自己的心脏!

      没有痛感,只有一片刺目的白光。

      视野被无边无际的蓝色和斑斓的翅膀覆盖。

      最后的知觉,是身体在地面坠落的撞击感。
      ……

      阮侭昀趴在地上。

      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像被拆散了又胡乱拼凑起来。

      他费劲地睁开一只眼睛,模糊的视野里,是腐烂发霉的地板革,翘起的边角下露出深褐色的污垢。

      这是哪……?

      眼前是破败的景象,像是一个废弃多年、早已被人遗忘的……乡间治疗所大厅。

      结束了吗?

      那些消毒水味一直提醒着自己,自己活在息察园里面,从未离开,只是在息察园的过去,而不是现在。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染血的手指抠着地面,一点一点地向前爬行。

      留下一条蜿蜒的、暗红的血迹。

      光线很暗。

      一个高大的人影挡在了他爬行的路径上,投下将他的身躯完全覆盖的阴影。

      阮侭昀的爬行动作僵住了。

      他艰难地抬起头。

      视线顺着沾满泥污的裤脚,向上移动。

      最终,定格在了一个漆黑的枪口上。

      枪口正对着他额头的中央,纹丝不动。

      握着枪的手,骨节分明,干净稳定。

      他的目光,越过那死亡的枪口,对上了一双看不透情绪的眼睛。

      常祈怀垂着眸,看着地上的阮侭昀:

      “恭喜你,病人先生。”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你……出院了。”

      出院……?

      阮侭昀混沌的脑子里只捕捉到这一个词。

      他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瞳孔猛地收缩!

      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或者仅仅是出于本能的恐惧……

      “别……”

      阮侭昀抬起手,抓住了常祈怀的裤脚。

      然后,常祈怀扣下了扳机。

      “砰——!!!”

      枪声在死寂荒废的大厅里炸响!

      额头上,一个焦黑的孔洞赫然出现!

      阮侭昀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睛圆睁着,然后软软地向后倒去,“噗”地一声摔在地板上。

      死亡降临得如此突然,如此彻底。

      常祈怀面无表情地收回枪,插回枪套。

      他走上前两步,毫不留情地踩在了阮侭昀那被打得变形的额头上。

      他微微用力,向下碾去。

      喀嚓——噗嗤!

      头骨凹陷了下去,红的、白的混合物流了一地。

      常祈怀的鞋底沾染着污秽。

      他收回脚,蹲下身,目光精准地落在阮侭昀颈部脊椎断裂处,那片破碎血肉和骨渣的中央。

      一点惨白的东西,在粘稠的血浆下微微蠕动。

      常祈怀伸出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手指用力一夹,扯了出来。

      那是一条约莫半指长、通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灰白色的、类似蜈蚣的多足生物。

      它被血污包裹,细密的足肢还在无意识地蜷缩、伸展。

      它没有眼睛,头部只有一个不断开合的、布满细碎利齿的圆形口器。

      常祈怀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扭曲的生命体。

      [你获得了 A级“悖蚣”]

      “呵。” 一声极轻的嗤笑。

      魏泽给阮侭昀喂的那个饼干,终于养出这个东西。

      就在这时,戴着防毒面具的身影出现在大厅入口的阴影里,静静地站着。

      常祈怀没有回头,只是专注地将那条挣扎的悖蚣小心地放进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盒子里,合上盖子。

      锁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盒子内部的符文瞬间亮起微光,扭动的挣扎戛然而止。

      “傀儡师用傀儡来谈生意,是不是……太过缺乏诚意了呢?”

      常祈怀站起身,微微偏过头。

      防毒面具人沉默了几秒。

      然后,她抬起手,手指按在了面具的边缘。

      “咔哒。” 卡扣松开。

      面具被缓缓取下。

      是林语嫣。

      “彼此彼此。你不也躲在别人的壳里。”

      常祈怀笑了笑,“这个时间也快结束了,有区别吗?”

      “没有。”林语嫣最终吐出两个字,不再纠缠身份问题。

      大厅角落,一个堆满废弃医疗垃圾的桌子底下。

      靠……怪物吗?

      李长乐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没让惊惧的抽气声溢出来。

      这次剧本……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难不成等会又要强行打出去?

      李长乐握紧了默默把手伸入了衣服包里,他让自己冷静下来,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可他一抬头。

      常祈怀和林语嫣刚才站立的地方——

      空无一人!

      仿佛他们从未出现!

      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长乐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

      常祈怀不知何时半跪在桌子旁边,嘴角咧开一个完美无瑕的笑容。

      “hello?”

      “你……” 李长乐的牙齿疯狂打颤,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常祈怀歪了歪头,好奇地打量着他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的脸:

      “你……看到我呢?”

      他语气带着点困扰的惋惜。

      “这就很难办了……”

      另一边,哑石镇。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是王子睿与赵向阳合力找到的信封,手指颤抖地撕开封口。

      那是仟鸟为他寄回来的东西,每一年,仟鸟都会寄。

      可这里面没有他日思夜想、象征着自由的车票。

      只有一张硬质的卡片。

      他把它举到眼前,借着巷口透进来的微光,看清了上面印着的一行字:

      “魏澜江,命运……真的会放过你吗?”

      落款处没有名字。

      呵……魏澜江早死了,活下来的是一个莫须有的执念。

      他可以为了离开,放弃所有。

      只要他能走。

      他换了很多灵魂,最后就是想要用阮侭昀的躯体离开这里。

      但此刻,一种无力感涌上来。

      卡片从他手中滑落。

      “哟,小妞儿?一个人在这哭呢?”

      “穿这么少,冷了吧?哥几个帮你暖暖?”

      一个带着浓重酒气和下流意图的声音在巷口响起。

      魏澜江抬头。

      几个穿着邋遢、眼神浑浊、脸上带着不健康红晕的流浪汉堵在了狭窄的巷口,正用令人作呕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他们显然是镇上的地痞,又染了病,靠着劣酒麻痹痛苦和道德的界限。

      魏澜江扶着墙壁想要站起来逃走。

      “跑什么呀!”为首一个满口黄牙的壮汉嬉笑着扑了过来!

      魏澜江向后退去。

      他从那个里世界,一个假的息察园里面跑出来,成为一个普通人,仅仅做了一个普通人。

      他不可能再回去。

      但他发现,一旦离开息察园,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脚下一滑!

      他踩中了一块松动、边缘翘起的圆形铸铁——一个没盖严实的、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井盖!

      “啊——!”

      他整个人向后栽倒!身体穿过那狭窄的缝隙,重重摔进了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噗通!!

      落水声在狭窄的下水道里回荡,很快被污水流淌的汩汩声吞没。

      他呛了好几口恶臭的污水。

      上方井口的光线微弱得像遥远的星光。

      他试图挣扎,却只换来更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身体在缓慢下沉。

      意识开始模糊。

      看海……还是……看不到了……

      对不起了……都……还给你们了……

      他不再挣扎,任由黑暗将他吞噬。

      在这个无人知晓的下水道深处,魏澜江停止了呼吸。

      雪,依旧纷纷扬扬地落下。

      他曾经为了离开,不择手段,甚至间接害死了很多人。

      最终,他死在了他父亲用来囚禁他的、这个肮脏腐朽的小镇上。

      像一个荒诞的、黑暗的轮回。

      像一个充满恶意的笑话。

      滋……滋啦……

      [欢迎再次收听 0731 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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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遗憾又普通的故事]

      短暂的停顿后,那个声音用一种像在读新闻稿般的平淡腔调,继续播报:

      [远方的杀人犯……流连他乡]

      [愚昧的强盗……丧失了珍宝]

      [可悲的老钟匠……以为自己戏耍了命运]

      [而哑石镇……开出了新的鲜花]

      广播停顿了一会,紧接着说:
      [不过,坏人都死掉了,这还真是皆大欢喜!]

      短暂的、虚假的欢快后,声音恢复了平静:

      [感谢收听本次 0731 频道]

      [0731频道……将会暂停一段时间]

      [我们……下次再见]

      滋滋滋……电流杂音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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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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