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萧瑟暮凉凉

　　深圳金中环大厦，住在这附近的人，早晨起来都弥漫着金钱的味道，仿佛置身在一个巨大的镀金时代里，这地方，有钱就是老子，没钱就是孙子，不管是官场还是商界，一顿饭下来都是千打底，万开头，喝的不是茅台就是五粮液，有的国酒喝腻了，弄一外国洋酒开瓶就是18888，吃的是鲍鱼海参，酒桌上随便吹个牛逼都是上亿开头的业务，认识几个国家重要领导人，跟国外哪个国家的野鸡总统合个影就挂公司大厅，一谈投资资产赛过国家首富，在福田区和罗湖区这种公司老板比比皆是，公司挂个金融科技投资有限公司，实则就是金融诈骗，穿的都是阿玛尼，腰上的古驰皮带特耀眼，夹个路易威登的包，走路都像兜里揣了几个亿的现金，张嘴就是商业经营版图，手叼一根南京精品，打火机都用zippo的，那派头倒是十足，一群人见面，张总，李总，王总的叫，人出门在外名片是自己给的，在深圳，只要你有一家公司在，你可以混迹整个金融圈，听大佬给你洗脑吹牛逼。这个城市就像一个巨大的游乐场，各玩各的，看谁胆子大。
　　莫簪臣新办公室就在金中环大厦旁边，潮汕人在深圳混的风生水起比比皆是，深圳一半商业版图都被潮汕人占据，据说深圳商圈老板有四大天王都是潮汕籍的，别看都是一口黄牙的老头，经商头脑贼溜，莫簪臣想起第一次见潮汕老板，他普通话说的稀烂，说着说着就说成了白话，他口头禅骂人：“我丢你老母。”公司几乎每个管理层的老母都被他丢过，丢来丢去，丢久了，变成了办公室的人的口头禅，老板骂管理层，管理层骂员工，眼睛一瞪，就来一句：“我丢你老母。”
　　“茶里茶气餐饮管理有限公司”坐落在科技园20楼，总经理办公室风景无限好，下面车水马龙，四面高楼大厦，目前办公室团队人员有20几个，采销，设计，新品研发部门……。
　　莫簪臣让助理召集大家开个会，会议上每人一杯茶里茶气新品柠檬茶，办公室楼下就是茶里茶气旗舰店，也是培训总店，店铺很大，在这地段租金一个月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可见老板还是有实力的，在深圳只要你做的实业靠谱，后台有资本加持，成功几率一半一半，若是你实业再有潜力，没有资本加持，成功几率几乎为零，这个城市，表面一片祥和，实则人吃人的生存法则。
　　莫簪臣没来之前，茶里茶气公司是老板的一个亲戚帮忙管理的，这个亲戚一天就知道吹水，早上十点去办公室就骂人，骂助理骂员工，骂完之后在办公室躺到十二点，见一些无关紧要的客人，午觉后，下午2点在楼下茶餐厅喝个下午茶，简直就是来混老等死的。办公室人员对他抱怨已久，传到老板耳朵里，碍于亲戚情面，老板没有直接把他开除，而是让他做副总，莫簪臣做总经理，对于老板来说，两虎相争，才有竞争力，一旦有了竞争力，各自证明自己的能力，自然会努力超越对方，这样成绩就会出来，对于莫簪臣的实力，老板从不怀疑，但此人虽好，有一缺点，太一板一眼，眼里容不得沙子，刚好手下副总又是个吹水会来事的人，互补缺陷，真要把公司管理起来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公司经营就是这般，摊子大了，有好有坏，有能说会道阿谀奉承的，有实力干将闭口不吹的，是鸟是鹰，对于久经商海的老板来说，自然心里有杆秤，也会在心里评估打分，无论是鹰是鸟，是正是邪，两个相反的对立，是社会需要的生存法则，也是无可避免的追逐淘汰赛，鹰虽然雄伟也未必会赢，鸟虽然羸弱也未必会输。
　　杭州正旗集团正在开新一年股东大会，褚楚正襟危坐在中间，两边股东和公司高管，褚楚让芍药打开app看了一下正旗去年的数据，同比去年下降了百分之五，总体下降，甚至有些门店是连续亏损的，褚楚靠在椅子上说：“汽车行业现如今有那么难做吗？还是我们正旗集团的业务难做？公司盘子那么大，却没有一个门店的业绩是超越去年的？”
　　大家都没说话，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公司副总裁许泽东开口说：“业绩下滑，根本原因还是门店管理层，冲在销售前线的人员业务不熟悉，培训不到位，服务不精准，我上次去北京巡铺，店长带头在店拿手机打游戏，被我当场逮到，现场直接罚款1000，公司内部发文处罚，以示警告。”
　　褚楚看了眼许泽东说：“老许呀！店长问题，重罚的应该是区域，作为直接领导，管理不到位，巡铺时这些问题难道没有吗？区域是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我提个建议，每个大区区域和大区总监，在岗位上一年一调动，省的大鱼罩小鱼，小鱼罩小虾，弄的跟食物链似的，觉得上面有人，业绩差也能糊弄过去。”
　　许泽东说：“老板说的正是我所想的，我开完会就拟个通知发内部通告。”
　　会议大概开了四个小时，探讨汽车行业未来趋势，公司架构是否需要调整，职能部门投诉太多，直营门店投诉职能部门已成家常便饭，需要帮忙，总是推三阻四，张三推王五，王五推赵四的，推来推去就职能部门就下班了！褚楚对此非常生气，对每个职能部门老大说：“直营门店是一线人员，公司所有的营收都来源于门店销售，职能部门的存在就是为门店服务的，不想服务就滚蛋，正旗集团虽大，也不是混日子养老的地方，下次再听到投诉，投诉哪个部门，哪个部门老大就卷铺盖滚蛋。”
　　老板开会很少发脾气，总是和和气气的，那是业绩好的时候，自然心情愉悦，去年同比，业绩下滑，老板哪有心情和气，一个上市公司，经营起来如悬崖上走钢丝，盯你的眼睛有无数双，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心里精神那种累是无语言表，但盘子已经发展这么大，连退路都没有，只能翻过一座又一座山，继续前行。
　　杭州开完会，褚楚立马让芍药定机票回杭州，他答应今晚陪凉以默去海边放烟花的，约好凌晨12点，在前海湾海边。
　　褚楚半躺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四个小时虽然话说的不多，会议气氛很沉重，他点燃了一支雪茄，刚抽，这时芍药进来说：“褚总，您太太来了。”
　　褚楚眉头皱了下说：“让她进来。”
　　简梵手里拿了个很精致的手提行李包，把它放在红木沙发上说：“这是给你新买内裤袜子，你这人呐，生活上粗心，袜子穿一次就扔，这些袜子够你穿一年的。”
　　褚楚吐了口烟雾说：“深圳买不到袜子，非要从杭州带过去，你有这些功夫，去修身养性睡觉不好，跑这来翻弄一些小事。”
　　简梵说：“我知晓深圳有人买给你穿，自家的男人总不能总吃外面的野餐，家里的饭偶尔吃吃也是要的，家里丑妻自然比不上外头的狐狸精，丑妻虽丑，但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好，外面女人再美貌，那颗心你也挖不出来看是红是黑，怎能断出她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你如今地位，太容易招黑心女了，该防还是要防的。”
　　褚楚起身走过来说：“你想通就好，自古哪个混的人模狗样的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如今依然是，她的存在只要不殃及你的位置，你何必自寻烦恼呢！”
　　简梵看向褚楚问：“她将来生出个一儿半女来，为了你的孩子，你将如何处置我？”
　　这句话简梵已经憋心里好久了，褚楚愣了几秒说：“孩子喊你大妈，你就当自己孩子对待，她始终是红颜知己，你依然是我的褚太太，孩子是我们共同的。”
　　“红颜知己？”简梵笑道：“男人这辈子总觉得自己的妻子不是他的意中人，所以才生出那么多的幺蛾子，早干嘛去了？当初你一穷二白的时候，你的红颜知己在哪里？还不是我这个丑妻不嫌你家贫，一路扶你上青云的，现在我老了，你弄个红颜知己出来，你们的爱情纵然感天动地，也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她跟你享尽了偏爱和荣华富贵，这些都是我年轻时陪你一路打拼来的，凭什么拱手让人享受？”
　　褚楚不耐烦道：“若是你来我这诉苦的，我没空洗耳恭听，我刚开完四个小时的会议，人已疲惫至极，没空听你喊冤。”
　　简梵强忍住眼泪说：“你为了她跑去深圳开分公司，狂砸几个亿，你这是真是一怒为红颜不惜砸重金，只怕红颜一笑为了钱呐！”
　　褚楚靠在红木沙发上继续抽着雪茄说：“就算为了钱又怎样？几个有钱的老板不为女人散些钱财的，现如今社会，平民男子出去泡妞也要花些钱的，这是男人在女人面前最起码的尊严，何况我这般地位身价的男人，女人找我为爱也好为钱也罢，你觉得我会在乎给女人花几个臭钱吗？简梵，你向来都是个聪明的太太，莫要因为一时鬼迷心窍做出什么糊涂事来，得不偿失是人最大的失误。”
　　简梵还想说什么，褚楚说：“我还有半个小时赶飞机，开了一天会，你总不能不让我休息一下吧？我头疼的厉害，不想听唠叨没完。”
　　简梵不情不愿出了他办公室，她对芍药笑言：“把褚总照顾好，他时常顾不上吃饭，你记得时刻给他准备些吃食，长期饮食不规律对胃伤害极大的！还有他每天应酬不停，喝酒是免不了的，长期喝酒对身体不好，你在他身边多劝着些，应酬喝酒，你要时刻准备些吃食给他垫垫肚子，空腹喝酒最伤胃的。”
　　芍药心里想，这还用你叮嘱，我对老板比对自己亲爹还上心，嘴上却应声：“知道了，褚太。”
　　送走简梵，芍药端了盅炖汤进去放在桌子上说：“褚总，这是给您煲的乌鸡人参汤，您喝点，马上要赶飞机。”
　　褚楚突然问：“你觉得凉小姐怎么样？”
　　芍药看了眼老板说：“您说的是著名作家凉以默吗？”
　　褚楚噢了声说：“她现在书写的很好，都拍了几部电视剧了，可不就成了著名作家了。”
　　芍药说：“我看过她的访谈，人是真的很漂亮，真人更漂亮，难怪褚总会神魂颠倒。”
　　褚楚手夹着雪茄说：“你怎么知道我对她神魂颠倒？男人爱美女天经地义，符合审美逻辑，何况她真的很美，也很有才华。”
　　芍药笑：“您看她的眼神柔情似水，我从来没见您这般看过一个女人。”
　　褚楚笑：“你倒是观察的仔细。”
　　芍药说：“美人虽美，未必实用，你看台湾作家李敖当年那么爱胡因梦，称她为圣洁女神，拼命追寻芳心，娶回家，没几个月就离婚了，美人好看，真过日子可未必能让男人舒坦舒心。”
　　芍药所言自然有自己的私心，她妒忌凉以默的美，妒忌老板对她的爱，更妒忌一个女人怎么可以这般让老天偏爱，给她惊人的美貌，傲娇的身材，才华横溢的头脑，瞩目耀眼的男人独偏爱她一人，别的女人用尽一生得不到的东西，她轻而易举便都可揽入怀中。女人对女人的妒忌是天生的，而芍药对凉以默除了妒忌，还多了一份愤恨，不比简梵对凉以默的敌意少，因为她们爱的都是同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眼里心里看不见别的女人，只能容得下凉以默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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