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打一个病秧子

作者:司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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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山雪(七)


      把手一收,商音竹瞥了黑皮头一眼:“和你们说话怎么这么累。”

      “你要钱,他有钱,你杀他,蠢啊!”

      两步上前,对陈老三劈头盖脸一顿嘲讽:“一万两,胃口不小,你早点下山,钱已经到手了。”忍不住摇头,脸上生出嫌弃与不忍直视之态,“骗你的,你问都不问就相信,说真话的,你又犹犹豫豫不敢相信,活该饿肚子!”

      二人被她骂得狗血淋头,双颊通红,苦于刚刚才吃过亏,只好生生忍住,由着她骂。

      然而手底下的人就没这样的眼色,见对方是个姑娘,而且是个十分年轻的姑娘,平白生出轻蔑之意:“大哥,多个臭丫头算什么,我们一起上,还怕拿不下她。”

      戴眉山刚想开口,陈老三一巴掌拍过去,骂道:“这是修行者,你想屁吃!”

      修行者起码都是会武功的,他们说到底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真要动起手,无论输赢,死的肯定不是她。

      陈老三也算能屈能伸,当即陪笑道:“姑娘莫气,是小人昏了头,挡住姑娘的路,小人即刻就走。”

      商音竹道:“你们平白无故来找别人麻烦,现在想走就走,你觉得说得过去吗?”

      陈老三笑脸一僵,随即点头哈腰,不住作揖:“姑娘饶我一次,我们也是穷得没办法了,从今以后,金盆洗手,再也不敢了。”

      “刀子架在脖子上,这下知道说漂亮话了?”商音竹睨了他一眼,“你要从良,从公室跑到这里,上千里地,哪处不能生根,怎么就一直没想过?”

      戴眉山知道她厉害,但对方毕竟人多势众,真动起手又怕她吃亏,忙道:“他既没伤人,姑娘便饶过他吧。”

      “我又没说不饶。”商音竹有些生气,“喏,你说怎么处置?”

      戴眉山道:“你说有人要买我命,那人是谁?”

      “杨宏德。”

      商音竹瞪了他一眼:“名字没用,长什么模样?”

      陈老三又是一阵缄默。忽道:“看打扮是个书生。”

      “书生?”商音竹听他言语踌躇,问,“模样记得吗?”

      陈老三只是摇头。

      “你说。”商音竹指了指黑皮头,显然他的手臂还没恢复过来,一脸吃痛的模样。听到商音竹问他,支吾道:“是个男人……个子挺高……”

      他还待往下说,商音竹接嘴道:“还有张脸,脸上有两只眼睛,两条眉毛,一张嘴巴,对不?”

      “你们根本没瞧见人!”

      二人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打又打不过,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在胸口,好不痛快。商音竹又道:“你既认不得人,刚才怎说要去城里堵他?”

      黑皮头道:“他混在人群中,临走时才抛下一封信件,所有要求都写在信上。我怕他赖账,为了确定身份,等人群一散,就挑了几个有嫌疑的,吩咐手下人跟着。”

      商音竹道:“你知他要杀戴眉山,又通过手下确定人现在就在会稽城,等戴眉山一死,你就把消息传进城。听到消息后,谁有异动,谁就是你要找的人,对吗?”

      黑皮头点点头。

      商音竹道:“你倒是机灵。”说到“机灵”二字时,睨了陈老三一眼,“不过你没想到他又找了其他人。”

      商音竹也不啰嗦,直接道:“你派去的人叫什么名字,怎么联系他们?”

      黑皮头道:“进城后的第三家客栈,客栈对面有条河,每隔一个时辰,河上会有个摆渡人靠岸揽客。”

      那摆渡人必然就是传递消息的中间人。

      “线有几条,都叫什么名字?”

      黑皮头一口气报出二十多个名字。

      商音竹一个头两个大,根本记不住这些陌生名字。幸好,戴眉山记忆极佳,听他说完,立即复述了一遍,问道:“可有缺漏?”

      黑皮头不可思议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们又分别问了这两个匪帮来历,知道公室最近在打击流匪。临了,商音竹把人狠狠吓唬一番,才放他们离开。

      等人离开,戴眉山立即查探坠马侍卫伤情,幸好山路逼仄,马体型又大,并未施展开。那一下看着吓人,却没摔倒要害之处。

      见天色隐隐转亮,一行人忙将随身之物打整好,继续上路。

      戴眉山把自己的坐骑让给商音竹,自己与其他侍卫同骑一骑。路上得了空,才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敢问姑娘名姓?”

      商音竹随口答应:“举手之劳,我姓商,名字不爱说给人听。”

      她说得直率,戴眉山略显尴尬,正不知如何接话,又听商音竹问:“你是会稽城的府君?”

      戴眉山点点头,

      “我想看耆老会,可以吗?”

      “商姑娘也是为此而来?”

      “顺路而已。”

      “可以吗?”

      戴眉山喜道:“姑娘只要写个拜帖给我就行。”

      “拜帖?”在路上的确听过参加耆老会要拿拜帖,商音竹点头答应,“行,我身上没带纸笔,进城再给你。”

      须臾,戴眉山又道:“眉山有一事不解,想向姑娘探问。”

      商音竹歪头看他:“什么事?”

      戴眉山道:“姑娘方才藏在何处?”

      商音竹扑哧一笑:“还能有哪里?我都在树上蹲好久了,可是你们一个都没发现我。”

      戴眉山淡淡一笑:“原来如此,怪我眼拙。”

      商音竹道:“怪什么,你又不是修者,自然瞧不到。”

      想了想,觉得好玩,又说:“这两个匪帮从入夜就守起了,守了这么久,跟石墩子似的一动不动,我刚好路过,就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他们迟迟不动,实在无聊,我都想走了,诺,你就来了。”

      “摆这么大阵仗,我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人呢,结果你打个小土匪都费力。”

      戴眉山道:“惭愧,惭愧。”

      似想起什么,商音竹猛地收住笑容,认真道:“你是惹了什么仇家,非杀你不可?”

      “我也不知道。”戴眉山直摇头,他实在想不起自己还有这样的仇家。

      商音竹奇道:“你真是,差点命都丢了,却连得罪过谁都不知道。”

      说完,又觉得不对,于是道:“不过的确有种人,你分明没得罪他,他却对你起了坏心。”

      目光移到驮着尸身的马背上,指了指:“这是怎么回事?”

      戴眉山如实说来,商音竹听了对遇害母子十分同情,却又将严枫骂了一通。

      一路上戴府侍卫都各自提心吊胆。现在听她骂了严枫一顿,不免又想起会稽城近日种种怪事以及虚无缥缈的怪力乱神。

      一个侍卫道:“今晚有扫把星,姑娘看见没?”

      商音竹奇道:“何为扫把星?”

      “长星坠尾,便是扫把星。”稍年长的侍卫道,“轨迹由北向南,灾难最终会应在南方。”

      “南方?”

      一个侍卫抢道:“那不是公室!”

      “无忌公室掌权以来,行事作风确实与以往大相径庭。”商音竹摇头,“但公室根基不好撼动。”

      戴眉山道:“听那两匪首说,无忌公室近几年越境清匪,不免遭人忌恨。”

      “你说那些杂鱼?”商音竹语气颇为轻蔑,“八千金刀卫,他们动不了。”

      想了想,又道:“不过这事儿让罗刹海和晴岚山市知道了可不太好。”

      戴眉山望了眼天:“姑娘以为祸根在越境?”

      “越境?谁划的境,公室与晴岚山市、罗刹海隔着几百里,怎么犯也犯不到它们头上。不过公室先开了头,不可能无的放矢。”

      冷笑一声:“那些没主之地就不好说了。”

      一个侍卫道:“无忌公室清匪不是好事,怎会不好?”

      商音竹没吭声,心里却道:“无忌公室打着清匪的由头,暗行掠地之事,山市主人眼睛不瞎,迟早得敲打敲打他。至于三煞,只怕巴不得水再搅浑些!”

      见她不吭声,戴眉山自然明白其中缘由,只道:“不管私心如何,各地匪患确实少了许多。”

      “少的只事公室边上的。”商音竹游历颇广,当即反驳,“比如今天那两拨人,金刀卫,除开守在十里槛的三千,还有五千。无忌公室真想收拾他们,他们怎可能逃窜至此?”

      戴眉山一惊,压低声音:“姑娘的意思 ,公室此法,意在祸水外引?”

      商音竹直摆摆手:“祸水?他们的份量还不够,鬼知道无忌公室脑子成天在想什么。”

      *

      入了城,二人分道扬镳,商音竹去河边拿线人。戴眉山则领了侍卫,直奔棺材铺。

      棺材铺老板瞌睡都还没睡够,眼睛将闭不闭,迷糊间,只见迎面走来几队人马。心想,估计是来看耆老会的游人。

      直到六人六马在棺材铺前齐齐刹住脚,他才发觉今天来了大生意。

      定睛一看,马上那个风流儒雅、俊朗无双的不是戴家府君是谁?

      棺材铺老板连忙上前招呼。

      最近戴家管家醉酒溺亡的事情引起不小风声,预言之事更是以讹传讹,说得神乎其神。

      今早刚出炉的说法是,据说那晚守在酒馆外的是路过的是个身披七宝袈裟,颈带一百零八子紫檀念珠的佛陀。霍廉少时离乡,中年丧妻,佛陀不忍他晚年再受苦难,便现了法身,趁夜来提点他。

      孰料生死有命,佛陀前脚刚走,霍廉后脚就溺死在河里。

      那条河,他一辈子来来回回也走了千数次,可见天意难违。

      至于佛陀,法身已现,自然无逗留的道理。那晚以后,也不知到何方云游了。

      这种传闻虽不算新奇,但添油加醋,也勉强也当饭后谈资了。只有些关系略近,三五不时照过面的,听说霍廉遗体至今未寻回,才真心慨叹一声。

      这下戴府府君亲来棺材铺,棺材老板自然猜到他用意。

      戴眉山下了马,直抒来意。棺材铺子老板伸出右手,比了个“二”,张大嘴巴,不可置信道:“两个!”

      别人开张做生意都是笑脸相迎,棺材铺赚的是死人钱,平白多得了门买卖,却是笑不出来。

      戴眉山点点头,摸出银两,把钱一次付清。不一会儿,戴府便派来马车,把两口棺材运了回去。

      入了府,他先去看了擅罪者情况,孙大夫说暂无性命之忧,必须好好将养。戴眉山叹了口气,又问霍廉遗体是否找回。

      来回话的小厮道:“晚上不敢出门,昨天加上今天,已经沿河打捞了二十来里路,来来去去,只捞出几件衣服和一些杂物,人却没看到。”

      戴眉山只好加派人手找寻,然后又去看望严枫。

      严枫不再大吵大闹后,戴府仆人替他松了绑,又重新安排了间居室。这间居室自然离擅罪者养病处隔得很远。

      半日以来,他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眼神木讷,偶尔回过神,张口就问:“你们府君什么时候回来?”

      小厮道:“许是明日。”

      他便坐在屋里静静等着。

      戴眉山敲门而入,严枫一见到他立即扑了上来:“他们……我……”

      戴眉山道:“人我已经从山上接下来了。”

      严枫听罢,忽地哭出来,连声道:“谢谢……谢谢你!”

      他深受打击,神情却不像原先那样疯狂,戴眉山问:“人已到府中,你要去看看吗?”

      严枫神情怯怯,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见戴眉山要走,又喊住他:“你帮我为他们母子立个碑,不要埋在山上了,就埋在会稽城里边,随便哪一处都行。”

      戴眉山点点头,临要出门,猛地发现身上衣服污秽不堪,想了想,回房换了身清爽衣服,直奔河边。
      *
      街上行人稀疏,铺子也还没全开,抬眼一派萧条。戴眉山沿河而行,流水潺潺,喧哗中带了点骚动。

      走到桥边,一只脚刚迈上去,似又想起什么,垂下头,往桥下看了眼。

      又看了眼。

      然后临水自照,正了正发冠,理了理衣襟。

      这时,一艘木船缓缓靠近,木浆不动,只有船底荡出阵阵水波。

      一阵碧风掠过,船上传来砰的一声。

      戴眉山赶紧抬起头,着急去瞧船里面的情况。半晌,那船渐渐靠了岸,商音竹从船舱走了出来,失望道:“来晚了,人已经跑了。”

      说罢,将船靠岸。

      这船极小,勉强可载三四人,船上只有一个低矮的船舱。

      戴眉山来来去去看了好半天,河上没遮蔽物,又没听到有东西落湖的声音。显然,从头到尾只是一艘空船。奇道:“消息还没来得及走漏,那人怎知我们要来抓他?”

      商音竹正欲接话,神色忽沉,双手捉住船桨,贯入水中,猛地一摇。

      很快,果然从船底带上件衣服。

      她把衣服甩到船上,用船桨拨开一看,居然是一整套的穿着。

      褂子、里衣、甚至还有亵裤……

      河岸边上住着不少人家,风大了,刮走几件衣服也不算稀奇。奇就奇在,这些衣服却是成套穿戴整齐的。

      看来看去,倒像是什么人在恶作剧。

      把衣服提回河里,商音竹问他:“那匪头说要杀你的人就在城中,现在见你安然回去,必然不会放过你。”想了想又说,“照你说的,严枫之事未曾外漏,旁人就算见到你出城也猜不到你要去哪里,但那人却能及时告知山上匪帮,你好好想想,是什么人。”

      戴眉山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摇头:“一千两银子太多,一般人拿不出。”

      思忖片刻,商音竹忽道:“不对。”

      “第一,那人原本就没打算拿钱,不然不会叫来两伙人自相残杀。”

      “第二,如果线人也死了,一千两银子更是空口无凭。”

      现在的情况就是,背后教唆者既叫来了两伙人自相残杀,又抢先一步将线人……灭口。

      顿了一下,又道:“你出城时间又太过巧合。他才想杀你,晚上你就自己跑出城。会稽城偏偏又有入夜不出门的惯例,怎么看怎么奇怪。”

      戴眉山也是临时才决定上山,走之前只见过这几个人:霍安、严枫、孙大夫,还有重伤的擅罪者。

      擅罪者重伤连动都动不了,孙大夫在城中行医多年,脾气虽坏,却有医心。至于严枫,当时他还被五花大绑关在房内。

      那就只有……霍安。

      “霍叔的侄儿!”

      戴眉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商音竹在路上听他说过霍廉坠河之事,也知道霍安此人。便问道:“霍廉老家离会稽城有多远?”

      霍廉老家在麦城,戴眉山虽没去过,但霍廉三五年才回去一趟,可知路途遥远。上次霍家来人,也是为参加霍廉妻子丧礼。

      但霍廉前脚刚死,霍安后脚就上了门。

      时间未免仓促。

      戴眉山似还有迟疑:“我与他不过才见过一面,他为何要杀我,而且霍叔……”

      “被杀就算你倒霉?难道他杀人还需要你替他找理由?”商音竹立即打断他,“霍廉是霍廉,霍安是霍安,不是一个人,不记一个情。”

      “你若是犹豫,我倒有个法子。”

      “商姑娘请说。”

      “你也不给他啰嗦,霍安既是霍管家亲侄子,人死了,他还留着干嘛。”商音竹最讨厌这些弯弯绕绕的,“不管是不是他害你,你直接打发他回老家发丧。”

      戴眉山当即道:“此法可行。”虽然简单,却很直接,也最有效。

      想了想,又说:“可霍叔遗体还没寻到。”

      “人死为大,先立衣冠冢也可。”商音竹道,“难道一日找不到遗体就拖延一日?”

      戴眉山觉得她说得也有理,于是点头答应。

      “等他扶棺出城,我便在后面跟着。若他无异动,此事作罢,若他有异心,我就——”

      商音竹比了个“咔嚓”的动作。

      “略残暴了……”

      “是有点。”商音竹笑了笑,“要不你多备一副棺材。”

      “………”

      戴眉山一脸窘相,欲言又止。

      商音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随口一说而已。”商音竹满脸笑意,“到时候我抓他关着,别让他兴风作浪就是。”

      “至于你怎么处置,我可不管。”

      “姑娘为何要这样帮我?”

      “你不高兴?”

      戴眉山手足无措,连忙解释:“不不不,我很欢喜。”他脸一红,“就是……就是不知如何当得起姑娘如此盛情。”

      “都说是举手之劳。”

      “非要说的话。”商音竹琢磨了一下,这些书生的确有些莫名其妙的固执,太虚的东西又不知道怎么给他说。于是直言不讳道,“我很喜欢你……很喜欢你的名字。”

      戴眉山听得耳根发烫。

      “戴眉山,很不错的名字,叫起来很顺口。”

      她笑道:“尤其是中间那个字。”迟疑了一下,问,“枚字很好听,你的是那个?”

      “眉眼的眉。”

      “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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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苍山雪(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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