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向晖

　　昭郡回到府上，用完晚膳后，才稍稍歇下，兰芝便又提醒着她喝药。

　　兰芝静静的侍候在昭郡床榻旁，那汤药还冒着热气，兰芝柔声开口，“小姐，这汤药不烫了，快服下吧。”

　　昭郡正轻倚在床榻边上翻阅着书卷，见兰芝开口提醒，这才将目光稍稍移到兰芝身上，把目光对准她端着汤药的手上，眼中满是打量，许久之后才开口，“先放那桌上吧”。

　　兰芝轻声应下，将汤药放在桌上。

　　她见昭郡的目光依旧紧紧的放在书卷上，便开口提醒道，“那小姐趁热喝，不要等放凉了。”

　　随后，兰芝便去忙其它的事情了，也没再回来。

　　昭郡这才把目光重新放回那碗汤药上。

　　她仔细的观察着外边的动向，见外边没了声响，将手中的书卷放在一旁，这才起身下了床，将汤药又倒在那盆植株上。

　　那植株不是京城特有的，反倒是从南方移植来的，到了冬日依旧常青，不似京城的许多植物早早的便凋零了。

　　一连倒了好几日，连植株都愈发长高了，昭郡见它的叶子很是厚实，叶片光滑，表面如同上了一层蜡般，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很有光泽。

　　昭郡本有些惋惜，本以为将这汤药倒在植株里，许是会让它“痛不欲生”呢，没想到这汤药竟很好的被植株所吸收，吸尽了养料，化腐朽为神奇。

　　她转身将那温热的碗放到桌上，又闻了闻植株旁的气味。

　　说来倒也奇怪，这植株不仅能极力吸收养分，竟还能将这苦涩的汤药味道也泯灭殆尽。

　　刚倒汤药时，原本是无可奈何才出的这下策，可到现在，反倒是能算的上突发奇想了。

　　“这植株……不错，南方也不错……”。她重新回到床榻上，将半身身子都缩在被褥里暖了暖。

　　她重新拿起刚刚被她放在一旁的书卷，漫不经心的翻看着，可心思早已不在那上边。

　　不一会儿，门吱哇的响了一声，她原本以为是兰芝回来了，头也没抬，依旧懒散的倚在栏杆上，漫不经心的开口吩咐，“汤药都喝完了，把药碗带下去吧。”

　　见对方一直没反应，昭郡这才意识到什么，抬了抬眸，隔着屏风，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门回立着。

　　昭郡皱了皱眉，看这身影应该是大兄吧？对，就是大兄！

　　她有些尴尬，但还是平复了下心情，开口唤道，“大兄，是你吗？怎么不进来？”

　　只听见那人清了清嗓子，说道：“是我，妹妹可是睡下了？”

　　昭郡一听这声音，更加笃定了，就是大兄，话说他这个时辰了，不歇息，来我这里做什么？

　　要按平常的话，这个时辰，估计他还没从外边回来吧，真是个怪人。

　　昭郡赶忙下床，披上夹袄，笑着开口，走出屏风：“这么晚了，兄长找我有何事？”

　　昭郡来到桌子旁边，刚要将那药碗拿走，却猛地转头，见自己的兄长把目光都放在自己那药碗的手上。

　　她有些颤抖着转头，露出笑容，怏怏开口，“兄长怎么不过来坐？”

　　那人像是听到了他的指示，将门轻轻关上，但门所发出的一声“吱哇”轻响，她却觉得比往常都要响，像锤子一般重重的扣着她的心口。

　　昭如阑重步走来，按照昭郡的指示乖乖坐下，开口，带着一丝不宜察觉的关心和打探，“妹妹又病了？”

　　可在昭郡眼里，这和打探没什么区别，他这是来试探我口风还是真有别的事？

　　昭郡轻笑，有些卖惨的垂眸，“这些日子，身子病殃殃的，汤药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副了，总也不见好……”

　　昭如阑不语。

　　昭郡默不作声的打量着昭如阑，见他身上还穿着类似于铠甲一样的东西在肩上和手肘等关节，虽然很小，不注意看根本就看不到。

　　昭郡试探性的开口问，“兄长这是刚从外边回来？怎么一来就想着来我房中了，妹妹真是荣幸，能得兄长如此挂念，想必这小病也能很快便痊愈了，兄长，您说是不是啊？”

　　昭如阑失意的笑了笑，“妹妹怎么跟我如此生分了？”

　　昭郡皮笑肉不笑，“哪有啊，这不是大兄您刚从外边回来，逗您开心，打打马虎眼罢了。”

　　昭如阑有些委屈的开口，“妹妹上元节可玩的尽兴？我因事外出，没能像往年一样陪妹妹，真是抱歉的紧。”

　　随即昭如阑的目光又紧紧的追随昭郡的面容，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可昭郡依旧平静，略显呆滞的望着前边的桌子。

　　昭郡微笑着，嘴角的弧度也上扬了些，“好玩，和次兄一块儿去的，次兄很是喜悦。”

　　昭如阑见昭郡提到自己最讨厌的那个人，竟也有些烦躁，原本略微有些委屈的神情立刻隐藏了起来。

　　“郡儿，你这是在生兄长的气吗？兄长虽然没能与你一同前去，但当时真的是事出有因，兄长别无他法，兄长应该多陪陪母亲和你的……”他一脸歉意，刚刚一闪而过的烦躁也不见了踪影。

　　昭郡不明白昭如阑说这么多无用的话是要干什么，解释吗？他为什么要解释，他不过是没陪自己夜游而已，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歉意？

　　这歉意究竟是给自己的，还是……？

　　昭郡有些发懵，她真是愈发看不懂大兄的做派了。

　　明明他才是那个执掌一切的人，不过是没像往年一样没陪自己去游玩而已，况且关念妹妹和关莫兄长不也才来，第一年上元夜，他不也没陪他们吗，为何单单对自己有如此歉意？

　　昭郡淡淡开口，“兄长这是多虑了，您一直都是我最敬重的人，何来生气之说？”

　　昭如阑听妹妹说出这话，身体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带着一丝不宜察觉的释怀。

　　他像是没话找话，故意转移了话题，“妹妹房中的丫鬟呢，伺候妹妹服用汤药怎么也不尽心尽力的，又去做什么了？”

　　昭郡开口，像是维护，“兄长又何必怪罪她们呢，是妹妹喜静，不喜欢那么多人打扰，平常房中也就留一两个用着称心的小丫鬟，这不，刚刚才把汤药端来，只因我方才目光被书中内容所吸引，这才把她打发了去，她这才又赶忙去做别的了……”

　　昭郡的目光放在药碗上，本来她是有些恐惧的，害怕兄长看到这东西，不过，现在她很不得兄长赶紧注意到这药碗，她有太多东西想要弄清楚了。

　　快些，再快些。

　　昭郡巧妙的将话题引到汤药上，就练昭如阑的目光也给她给带到那上边。

　　昭如阑看了一眼汤药碗，心口涌上一股莫名的情感，他移开目光，索性不去看那药碗。

　　他听妹妹说这话，才放下心来。

　　其实说什么不要紧，主要是只要妹妹开口，他就一概不论了。

　　他原本也就没想追究小丫鬟的错处，只是迫于情分，这才发问而已，他素来是不愿意管那么多闲事的，更何谈那些他自己都看不上眼的事情呢？

　　昭郡的手碰上了桌上摆的茶壶，用手背试了试温度，还温着呢，她这才放心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放置在昭如阑身前。

　　昭郡眼眸中泛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对笑意，抬手示意昭如阑喝下去。“兄长，请用茶！”

　　他百无聊赖的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衣服，有些不知所措，心里似乎是在做心理斗争。

　　昭如阑见着眼前此景，不由得想到那日，也是妹妹病着，他只身前来，“慰问”妹妹的病情，并“建议”妹妹不要在上元夜外出。

　　这些情况倒是如出一辙，当时，妹妹也是这么给自己倒的茶。

　　昭如阑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茶杯，他稳稳向前探了探身子，伸出手，将茶杯举起，看了眼里边的景象。

　　茶杯杯壁被茶水暖的有些热，很是舒服的将温度传到了他的身上，他竟觉得这温度也有些小美好。

　　见杯中倒映着自己略显委屈的面容，竟愈发觉着有些可笑！

　　他故意装作漠不关心，实则对一切事物都倍感关心。

　　昭如阑没没有喝下那杯茶，而是将他放回原位。

　　也是，现在的他，倒也不配喝妹妹亲手倒的茶了。

　　昭郡没再看他，自顾自的引用着茶水，她倒真觉着，自己方才真像服用下去那苦药一般，心里还有些发苦发酸的感觉。

　　也是，自己的兄长怎么会变成这般她想都不敢想的模样呢……

　　昭郡敛了敛眸，喝完一杯，刚想倒第二杯，却被昭如阑的大手制止。

　　昭郡还以为是昭如阑良心发现了，有些惊喜的抬眸，却听见昭如阑道，“现已经是戌时末尾了，妹妹适才服用了汤药，不可再多饮些茶水了。”

　　昭郡自嘲的笑了一声，眉间尽是忧愁，轻轻挣脱昭如阑的手，开口道，“汤药有些苦罢了，饮用茶水可去除些苦味。”

　　汤药之苦怎可敌心头之苦呢？

　　昭如阑听懂了她话语间的隐喻，这才振作了精神，重新握住她的胳膊。

　　开口道，“妹妹可知我为何来找你？”

　　昭郡看着他紧紧握着自己的大手，力度很大，带着些不容置喙的严厉。

　　她被昭如阑吓到，却听见从他口中蹦出来的一句，“还记得我跟你提到过的《山川志》吗，有消息了……”

　　昭郡只觉心头一颤。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