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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津西的雨淅淅沥沥下了晚,待到天明,日头从云中探出,却并没有传来值得祖山文和安景明高兴的好消息。
即便设下重重关卡,却没有丝毫关于杨楚行踪的消息。
这种落空让安景明感觉很不好,他的神情越发阴郁,在他经过的地方,下人们因为他脸上的神情纷纷躲在一边,生怕惹恼了这位面似阎罗的男人。
安景明疾步走到莫华清所住的小院前时脚步才缓了一缓,此时莫华清正负手而立,站在院中紫藤花架下。
紫藤花缠绕在花架上,因不是花期,只有密密匝匝地花叶被雨水洗去灰尘,愈发浓绿。
莫华清戴一顶青玉冠,冠上插一支桃花簪,在这一片浓稠墨绿,他是其中那一抹艳色。
安景明看了一眼便觉得心荡神摇,脸上阴郁的神情也缓和了几分,但很快他就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站在院门再恭敬不过地行礼,然后情真意切地唤了一声“四哥”。
莫华清闻声却并未回头去看,只是淡淡道:“不知安将军来此有何贵干?”
安景明被莫华清这般对待却也不恼,他缓步走到莫华清身旁约两步的距离时停下。
“四哥。”
他又唤了一声,“我来只是想看看你好不好,还有一事想要告知四哥……”
安景明抿紧了嘴角才有些不快地说道:“他跑了。”
“跑了?”
莫华清听到这个才偏头从眼角看了安景明一眼。
关于这一点,他自然是在明知故问。
只是他脸上神情淡漠,虽然脸上的伤痕未去,却无形中又为他增加了几分凌厉之美,仿若安景明是来汇报事情进展不顺的下属。
“嗯,”
安景明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是,他跑了。”
“是吗?不知安将军与我说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吗?如你所见,我在这院中是走不得一步。”莫华清淡淡道,他把双手拢于袖中。
“不,怎么会是怀疑四哥,只是那逆贼本领高强,我,我只是担心四哥安危!”
安景明急得往前迈了一步。
莫华清轻嗤了一声,只从眼角看了安景明一眼,后者讪讪地又后退了回去。
“听闻安将军颇得主公信任,如今亦是容貌有损,不如请安将军去替我跟主公请诏,我无心国事,也无良才,望主公恩准我离宫远游,不再回……”
“不可以!”
莫华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景明打断,此时安景明脸上阴郁得可以滴下水来,“四哥乃魏国丹朱君,怎么能轻易离开?定是那逆贼蛊惑四哥,当真是罪该万死,日后我必杀他!只是这种念头四哥是万万不可以再有的!”
安景明说完转身就走,江秀端着一盏茶走了出来。
“江秀,照顾好四哥,若有任何不妥之处立即来报我!”
“是。”
莫华清站在紫藤花架下看着安景明离开,神情淡漠,拢在袖中的双手却是紧紧握在一起,用力到指节发白。
安景明要杀五郎?
杀杨楚?到时只怕是反过来才是。
莫华清勾了勾嘴角,手中力道一松,他险些笑出声来。
只是……
他又忍不住担忧起杨楚来,杨楚留他在此,虽然不知杨楚在谋算什么,只是依照对杨楚的了解,只怕谋算不小。
如果莫阳羽他们所说当真,杨楚所要谋算的恐怕便是魏国了。
莫华清想到这里垂下眼,看向掌中的沐心火。
无论如何,魏国是他根基所在,于情于理,他都该想法阻拦杨楚才是。
莫华清的思绪在心里滚了一圈,却发现自己毫无想要阻拦的想法。
这可真是……
“这算什么?”莫华清微微摇头,低笑一声,将沐心火收回袖中。
转头就见江秀端着茶盏站在自己旁边。
“请殿下用茶。”
莫华清仔细打量了江秀两眼。
“作日晚上你可见有谁来过吗?”
“安将军曾来看过殿下。”
“是吗?”
莫华清微微一笑,走到江秀面前,垂眼去看她端来的茶盏,杯中茶水微微发碧,凑到鼻下又能闻到丝丝药味。
“我想起你是谁了,你祖父姜相国可还好?”
江秀笑靥如花,露出几分羞涩,“祖父身体尚可,殿下好记忆。只是……”
她脸色露出些许萧瑟,“流放至此后,便再无姜秀丽了。”
莫华清看着江秀笑了笑,却没提她为何将原名姜秀丽改名为江秀一事,看似贴心,实则毫不关心又问:
“昨日他可有说什么?”
“只叫我照顾好殿下。”
“是吗?”莫华清这次笑得真心实意,如人间春色,“他可曾给了你什么东西?”
虽然他口中这么说,却已是十分笃定的将手伸到江秀面前。
江秀踌躇了一下,从腰间摸出一个药瓶递给莫华清。
莫华清接过药瓶打开,便能闻到和茶水中相同的药味。
事已至此,莫华清便有了十分笃定这药是杨楚留下的。
他想起曾被杨楚喂进嘴里的糖,那一点甜,如昨日绵绵细雨萦绕心间,便连眼下情况也抛诸脑后。
直到江秀轻声提醒,莫华清才将药瓶收起,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然后将空茶盏递还给江秀。
“我困在此处多有不便,替我向姜相国问好。”
看着江秀转身离开的背影,莫华清摸了摸袖中的药瓶,微微蹙起眉头:
如今他已能确认这药是杨楚留给自己的,却还无从知晓江秀与安景明的关系。
所以江秀,到底是杨楚,还是安景明的人?
另一边,安景明大步走进了听雪阁。
自那日之后,莫阳羽从未离开听雪阁,日日与莫含蕊厮混在一起,安景明进去的时候,莫含蕊正衣衫不整地靠在莫阳羽怀中。
“主公,”安景明敷衍地行了个礼,对莫阳羽双手插在自家三姐衣衫中的行为视而不见,“事情紧急,恐夜长梦多,最快尽快启程回京与楚国讲和。”
莫阳羽浑不在意道:“那便一个月后启程。”
“主公。”
安景明重复了一遍,字句被他咬的重了些,“要尽快启程!”
“那便半个月。”
“最多五日!”
安景明上前一步,语气沉沉,不容置喙,“恐夜长梦多,多生事端,越快越好!”
“那就五日。”
莫阳羽抽出一只手冲安景明不耐烦地摆了摆,“你安排就是。”
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安景明一刻也不再多呆,转身就出了听雪阁,去准备返京事宜。
莫阳羽搂着莫含蕊,语气轻佻。
“没几天时间快活了,三姐姐可要努力些才是。”
返京的命令下得又快又急,顿时整个津西都为此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在启程前,莫阳羽召集群臣大办宴会,只道感谢众人鼎力相助,救魏国于危难之时,宴会上轻歌曼舞,推杯换盏,连一向鲜少露面的莫含蕊也出来敬了一杯酒,之后就退下了。
祖山文自然也在宴会之中,这段时日以来他对安景明的要求推三阻四,后面更是袖手旁观。在侍女为自己重新斟酒时他扫了一眼坐在下首的安景明,对方阴郁的神情让他颇为自得:
不过一个刚成年的狼崽子就想着要抢他的肉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祖山文端起酒杯将酒水一饮而尽,眼下莫阳羽即将启程返京,有莫华清作为献礼,想必与楚国谈和也指日可待,之后的事想来也会如他所愿那般顺利。
只是……
想起那日狱中的对话,祖山文又感到一阵寒意,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莫阳羽,只觉得被他藏起的兵符如鲠在喉。
祖山文面无表情地再度端起酒杯仰头喝下杯中酒水,杨楚的话在他耳边隆隆作响。
有些事,他还得再想想。
位居高位的莫阳羽看到祖山文坐在下方喝酒,身为军人,他酒量自是不错,很快就喝掉了四五壶酒水。看到这种情况莫阳羽很是愉快,他唤来自己贴身内侍低声嘱咐了两句,在内侍退下后,他又坐了一刻,才起身离席,离开前莫阳羽让众人不要拘礼,他先去散散酒气。
在一片恭送声中,莫阳羽跟坐在下面的安景明对上了一个眼神,想着后面的事情,莫阳羽得意洋洋地离开了宴会。
散宴时,祖山文已经喝得有些多,脚步不稳,被内侍搀扶着一路进了一间暖阁,暖阁里温暖袭人,本来在外面清凉的晚风让祖山文稍稍还能自持,但一踏进暖阁,里面的热度让酒气随之蒸腾起来,熏得他意识变得混沌起来。
祖山文眯着眼睛摸上床榻,还没等他摸到锦被,就先摸到一个柔软的身体。
手下的触感让祖山文登时把想要拉上锦被睡觉的想法丢到一边,他喘着粗气去拉床上的人,床上的人似乎受了惊,想要躲开祖山文的手,他甩掉靴子爬到床上,一把把人按到身下,下一瞬就听到娇滴滴的惊呼,听起来似乎是个女人。
这一声惊呼让祖山文觉得骨头都酥了,之前宴会上喝下的酒都变成了无穷的火力,他不顾身下人欲拒还迎的抗拒,合身扑了上去。
不多时,暖阁中便传来了含混黏腻的水声 。
好一会儿之后,在外间听的人悄然无声地离开了。
祖山文意识逐渐清醒的时候只觉得很久都没有如此畅快,怀里抱着一个丰满柔软的身体。
就在祖山文对这种感觉非常满意,想要搂着人来上一次的时候,忽然觉得十分不对。
想到这里,祖山文瞬间清醒了许多,他睁开眼去看怀里女人,就在他看清女人相貌的时候,暖阁的门也被人一把推开,一个小内侍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在看到屋内景象后,他呆了一瞬,还没等祖山文开口,他就连滚带爬地冲出门去,嘴里还嚷嚷道:
“找到,找到公主了!”
祖山文心里一沉,睡在他怀里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公主莫含蕊,他们二人不着寸缕地裹在被褥中,衣衫丢了一地,无论谁来看都知道眼下发生了何事。
顿时祖山文脸上风云变幻,他连从床上滚了下来,刚匆匆套上亵衣,外面就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
莫阳羽满面怒容,眼含得意地走了进来,安景明也随后跟了进来,安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的一切。
莫阳羽微微眯了眼睛,嘴上喝道:“祖山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辱孤的三姐!”
事到如今,祖山文当即跪倒在地。
“臣罪该万死!”
莫阳羽虽然站在祖山文跟前,但眼神却是溜到仍在床上昏睡的莫含蕊身上。
他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然后把视线移回跪在地上的祖山文。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眼前的男人,在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缓和了口气。
“你确实该死。”
祖山文心中一凛,跪在地上重重地向莫阳羽磕头。
“臣昨晚喝多了酒,一时糊涂,请主公给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莫阳羽重重地叹了口气。
“孤也不是不通人情之理,当初孤逃出京都,来到津西,全赖祖将军相助。只是祖将军你犯下这等错事,实在叫孤很难办。”
祖山文不再说话,只一下一下地磕头。他年岁已大,磕了没几下就觉得头昏脑涨要往一旁倒去,莫阳羽连忙上前扶住祖山文,面露挣扎,又抬头看了一眼床榻上昏睡的莫含蕊,喉结动了动道:
“如今错已铸成,便是孤赐你一死也难掩此事。”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听闻祖将军你夫人去后至今仍是一人鳏居?”
祖山文低声道:“回主公,是。”
莫阳羽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三姐如今也是新寡在身,孤为祖将军赐婚可好?”
祖山文看了一眼跟在莫阳羽身后的安景明,对方冲他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他移开眼神,慢慢地对着莫阳羽叩了一个头。
“臣领旨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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