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轮

作者:无渡流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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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学会说再见


      宋臻从怀里拿出一张小巧的人型纸片,纸片约莫巴掌大小,上面画着简单的五官和衣饰,看起来有些简陋。
      下一刻,纸片突然发出淡淡的绿光,从他手中缓缓站了起来,四肢还能灵活地活动。
      “哇喔,没想到真的进来了,这空间屏障还挺顽固。”纸片竟发出了祝柊清的声音,只是因为载体的限制,声音显得有些尖锐,像是经过变声器合成的。
      小纸人站在宋臻的手掌上,明明弱小到一阵风就可以吹倒,但此刻他的气场却仿佛有两米八,丝毫不输在场的任何人。他叉着腰,用那尖锐的声音指着半空中的四十九日,义正辞严地说:“四十九日,你们的恶行到此结束了!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就凭你?一个连完整身体都没有的纸片人?”四十九日终于找回了一丝镇定,虽然依旧忌惮宋臻,但看着眼前的小纸人,还是忍不住嘲讽道。她们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宋臻,不敢有丝毫放松——这个男人的实力太过恐怖,必须时刻提防。
      “为什么不行?”小纸人梗着脖子,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反驳,“你们伤害了怀允、梦湘和范默,还操控了那么多无辜的患者,把他们当成杀人工具。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底线,令我非常愤怒,是时候该停下了!”
      在场的人除了宋臻——四十九日也不怎么认识祝柊清——都在惊讶于他为何变成了一个小纸人。
      范默瞪大了眼睛,抱着木牌的手紧了紧,满脸的难以置信;梦湘也停下了动作,淡白色的雾气微微波动,显然也很是诧异;绝望病的患者们在宋臻拔出那一刀后,便像是突然断了电的机器人,纷纷停下了攻击,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一动不动。
      梦湘见状,连忙小心翼翼地将身上还挂着的几个呆愣患者轻放在地上,动作轻柔,生怕惊扰到他们。范默还抱着木牌,茫然地看着被切开的天花板,月光从缺口处照射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与房间里的诡异氛围相呼应。
      季怀允终于能解开言灵,屏障如同破碎的琉璃般消散在空气中。失去了力量的支撑,他再也忍不住,嘴角渗出一缕血线,顺着下颌线滑落。
      但他没有在意自己的伤势,只是一直盯着小纸人的背影,眼神复杂,仿佛生怕那小小的身影下一刻就会消失般。
      四十九日垂下了手,阴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甘与怨毒:“自称正义的人们聚集在一起,誓要颠覆绝对的乐园……真是可笑。”她们的身影忽地如同融化的冰雪般,融成一滩黑色的水渍,“滴滴哒哒”地落在地上。
      水渍触碰到地板的瞬间,仿佛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地板开始剧烈震动起来,“轰隆隆”的声响如同地震,脚下的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裂。
      所有人不得不再次警惕起来,宋臻默默地把小纸人放到地面,手重新按在了刀柄上,眼神锐利如刀。小纸人轻快地跑到季怀允面前,仰着小小的脑袋看着他。季怀允见状,连忙伸出没受伤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将他托了起来。
      “嗨,季老师,几个小时不见,有没有想我啊?”小纸人用小小的手摸了摸季怀允被划破的脸颊,声音依旧尖锐,却带着熟悉的轻佻。季怀允真的很佩服祝柊清,无论身处何种险境,总能保持这种心大的态度,但也正因如此,他总能给人莫大的安全感。
      季怀允看着掌心里的小纸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许,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摇了摇头:“没有。”
      “唉,怎么会这样。”小纸人故作失落地叹了口气,用小手擦去季怀允嘴角的血迹,动作轻柔,“我还以为你会想我的,毕竟我这么靠谱。”
      就在这时,地面开裂的声响陡然尖锐,如同巨兽的骨骼在黑暗中碎裂。原本细密的纹路在瞬息间扩张成丈许宽的巨缝,深不见底的黑洞里翻涌着粘稠的黑雾,伴随着“咯吱咯吱”的摩擦声,一只覆满肮脏棕毛的巨掌率先撑住裂缝边缘。
      那掌心生满发硬的绒毛,每一根都黏着暗红血痂,掌心的肉垫早已溃烂,露出底下森白的筋膜,一按在地板上便留下湿漉漉的黑印。
      紧接着,庞大的身躯从裂缝中缓缓爬出。那是一只几乎与天花板齐平的玩具熊,原本该是圆润可爱的轮廓此刻扭曲得骇人——浑身绒毛纠结成块,像是浸透血污后又风干凝固,散发着混杂着腐臭与铁锈的刺鼻气味。它的右掌死死攥着一把巨型剪刀,剪刀刃足有五人高,锈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黄色,刃口嵌着细碎的皮肉,每晃动一下,就有暗红的血珠“滴答”坠落,在地上晕开一朵朵狰狞的花。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头颅。左眼眼眶早已空了,黑洞洞的窟窿里不断往外渗着黑褐色的粘稠液体,顺着绒毛蜿蜒而下,在胸口积成一滩黏腻的污渍;右眼珠则诡异地悬在眼眶外,仅靠一缕半透明的结缔组织勉强相连,眼白翻出大半,浑浊的瞳孔死死盯着在场众人,随着它的动作轻轻晃荡,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脱落。张开的熊嘴里,两排尖利的牙齿参差不齐地突出唇外,沾着暗紫色的血渍,呼吸间喷出的气流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来吧,蝼蚁们!让我们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本事!”
      四十九日阴冷怨毒的声音从玩具熊的喉咙里滚出,像是破旧风箱在拉动,又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刺耳杂音。那声音里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寒冰,让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在场的人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先前被操控的患者虽仍眼神空洞,却莫名地微微颤抖起来,连梦湘周身的白雾都剧烈波动,显然被这巨型怪物的气势震慑。人群中隐约有躁动的趋势,有人下意识地后退,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可宋臻却在此时缓缓后退,直至站到季怀允身后。他左手依旧按在刀柄上,指尖却放松了些许,目光掠过玩具熊,落在季怀允掌心的小纸人身上,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丝隐秘的笃定。
      季怀允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宋臻这是在给祝柊清留出空间。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未受伤的左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纸片传来,像是在无声地传递力量。
      小纸人轻轻拍了拍季怀允的掌心,算是回应。下一秒,它纵身一跃,轻盈地落在冰凉的地板上,纸片做的身躯在微风中微微晃动,却稳稳地站定了。
      身上的淡绿色微光悄然流转,将周围的阴影驱散了几分。它抬起小小的脑袋,望着那庞大的玩具熊,尖锐的声音里竟带着几分轻松的调侃:“英雄救美的时候到了,可不要掉链子啊。”
      这话像是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玩具熊的怒火。四十九日操控着它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脚下的地板又裂开几道细纹。它抱着巨型剪刀,朝着小纸人猛冲过来,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擂鼓,震得人心脏发颤。生锈的剪刀在它手中划出一道寒光,带着破风之声,直直劈向地面上那不起眼的小小身影,仿佛要将其一刀两断。
      就在剪刀即将落下的瞬间,小纸人却动了。它没有躲闪,反而微微仰头,那双墨点画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
      只见它抬起右手,纤细的纸片手指在空中虚虚一点——第一点落在玩具熊的左前方,空气微微波动;第二点落在右后方,绿光随之凝聚;第三点恰好落在头顶的月光下,三点连成一线,一个泛着淡金色光芒的三角形凭空浮现,将小纸人笼罩其中。
      “愿[慈爱]予你一瞥……”
      尖锐的声音陡然变得清晰,像是穿透了层层阻碍,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话音落下的刹那,小小的三角形法阵外忽地套上一个圆圈,圆圈外再外切一个三角……如此瞬间扩大成一个笼罩鬼屋的大法阵并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比正午的太阳还要炽烈,瞬间吞噬了整个房间。狂风紧随其后,从法阵中心汹涌而出,“呜呜”地咆哮着掠过众人的身躯,掀起衣角与发丝,却没有半分杀伤力,反而带着一种温柔的力量,轻轻拂过每个人的脸颊。
      在场的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前的景象已然不同。
      白光之中,一道道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那是他们先前在幻觉中遇见的人。那些眼神空洞的患者,眼中也泛起了微光,似乎看见了久违的亲人。
      范默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看见东方负雪站在不远处的白光里,依旧是记忆中那身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少年比他印象中更清瘦些,头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嘴角噙着熟悉的、带着几分狡黠的笑。阳光透过他的身影落在地上,泛着淡淡的光晕,像是随时会消散一般。
      “阿默。”东方负雪朝着他挥了挥手,声音依旧是少年人特有的清亮,与记忆里分毫不差。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说了些什么,距离太远听不真切,可范默却莫名地看懂了——那是他们曾经约定好的、只有彼此能懂的暗号。
      范默僵在原地,脚步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他原本以为,当再次见到东方负雪时,自己会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抓住那道虚幻的身影,问他为什么要离开,问他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可真到了此刻,他却只是站着,眼眶微微发热,手指紧紧攥着怀里的木牌,指节泛白。
      东方负雪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摇了摇头,又朝他挥了挥手。这一次,范默清晰地听见了他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像是一缕春风拂过心田:“不要悲伤,不要回头。”
      短短八个字,却仿佛解开了范默心中积压多年的枷锁。他想起年少时两人并肩坐在屋顶看星星,东方负雪说“未来的路要自己走,但我会一直在”;想起分离前那天,少年塞给他这枚木牌,说“带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原来不是对方食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
      范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朝着东方负雪露出了一个极淡却释然的笑容。他缓缓抬起手,用力挥了挥,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回应多年前的约定。在心里,他默默念道:“再见,东方负雪。谢谢你,一直都在。”
      白光中的少年看着他,笑容愈发灿烂。随即,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一点点融入周围的白光里。直到最后一丝轮廓消失,范默才缓缓放下手,怀里的木牌仿佛有了温度,轻轻贴着他的胸口,带来莫名的安心。
      “该回到[现在]去了,小姑娘们。”
      与此同时,玩具熊的动作早已僵住。在白光爆发的瞬间,它庞大的身躯就被光芒笼罩,身上的黑雾如同冰雪遇骄阳,迅速消融。四十九日的尖叫从它喉咙里传出,带着极致的惊恐与不甘:“不——!我的乐园!”
      可反抗终究是徒劳。随着白光越来越盛,玩具熊的身躯开始一点点瓦解,纠结的绒毛脱落,露出底下腐朽的内里。那只悬在外面的眼珠率先化作黑灰,随风飘散;握着剪刀的巨掌失去力气,“哐当”一声,巨型剪刀掉落在地上,锈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最终,整个庞大的身躯彻底消散在白光中,只留下一滩发黑的水渍,很快就被光芒蒸发殆尽。
      四十九日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再也没有半点痕迹。
      狂风渐渐平息,白光也缓缓收敛,最终缩回那个最初三角形法阵中,化作点点微光,融入小纸人的身体里。房间里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天花板的缺口处倾泻而下的月光,依旧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纸人站在原地,身上的绿光黯淡了些许,显然消耗不小。它微微晃了晃,似乎有些站不稳。季怀允立刻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它托起来,指尖轻轻拂过它身上的纸片,生怕有丝毫破损:“没事吧?”
      “放心,死不了。”小纸人喘了口气,尖锐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透着韧性,“就是有点费力气,得好好补补。”它抬头看向范默,见他虽然眼眶微红,眼神却已然清明,不由得笑道,“看来,有些人终于想通了。”
      范默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木牌,又抬眼看向小纸人,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笑:“嗯,想通了。”他走到季怀允身边,看着掌心里的小纸人,语气里满是感激,“谢谢你,清哥。”
      “谢我干什么?”小纸人摆了摆手,“是你自己想通了而已。”它看向宋臻,“喂,宋臻,这下四十九日算是彻底解决了吧?”
      宋臻走上前,目光扫过房间里的裂缝和地上的剪刀,缓缓点头:“嗯,气息消失了。”他看向那些患者,他们虽然依旧眼神空洞,却不再颤抖,周身的邪气已然散去,“这些患者……”
      “他们只是被操控久了,心神受损,”小纸人接口道,“等出去后找些安神的药材调理,应该能慢慢恢复。”它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得快点,这里的空间之前被四十九日折腾得不太稳定,再待下去可能会有麻烦。”
      宋臻闻言,立刻颔首:“我去安排人过来接应。”他转身走向门口,脚步沉稳,背影依旧挺拔。
      季怀允托着小纸人,看向梦湘和范默:“我们先把患者带到外面的空地上等着,这里不安全。”
      “好。”两人齐声应道。
      月光下,一行人缓缓走出房间,身后的裂缝依旧张着黑洞洞的口,却再也没有了丝毫危险。远处传来宋臻安排人手的声音,近处是患者们轻微的脚步声,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小纸人望着天边的月亮,心里默默想着:等恢复了灵力,一定要好好吃一顿,然后……再跟季老师好好“算算账”,谁让他之前说不想自己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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