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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客与假意妥协
被迫进入睡眠状态并不是一件让人感受愉快的事情。小浈再度清醒时,落在卧室里的暮光已经彻底消失,只有远处一盏路灯在滥竽充数。
过度睡眠没有让她精神力饱满,反而使小浈愈加疲惫,整个人就像长时间飘泊在水里,看似轻松惬意,实则一直在消耗力气。
她盖着被子,目光毫无目的地盯着窗外,远离城市喧嚣的夜晚尤为寂静,暗沉沉的,这死寂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房间里没有开灯,外面的灯光从房门缝隙间倾泻进来,然后被黑暗一点点侵蚀。
小浈闭上眼睛,思绪毫无方向地游荡。
突然,有人迅速打开门窜进来,同时将门合上,不至于让外面的人发觉。
“按这个时间,也该醒了吧?”对方的步伐具有很强的目的性,没有任何逗留,径直走到床边,伸手摇晃着小浈:“醒醒。”
小浈置之不理,掩饰自己的清醒。
可门启年没有显现出放弃的苗头,锲而不舍地用手推着小浈的肩膀。
小浈烦不胜烦,索性睁开眼睛,在幽暗的环境下辨清门启年的身体轮廓:“什么事。”
“我听说你想死?”他直起身体,一手叉着腰,一手点燃咬在嘴里的香烟。火光闪烁两秒,烟草被点燃而飘起的烟味开始蔓延,门启年抽了一口,又心血来潮般问:“你抽么?”
小浈望着那点红色火光,将右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摊开:“…给我一根。”
“你真的会抽啊!”门启年被惊到,失声喊着,“我还寻思你闻不惯这味儿呢。”
认为她不喜欢烟味,还要在她面前抽烟?甚至递烟?
小浈支起上半身,再度伸手:“你究竟给不给。”
门启年没辙,将衣服口袋中的烟盒拿出来打开,抽出一根递给她。
他还想给她点烟,但小浈拒绝了,要来了打火机,无比娴熟地点燃唇间的烟。
照她现在一天十根的频率,好几天没有解瘾,再抽时,醉烟的感觉又汹涌而起。
小浈忍住晕晕乎乎的感觉,手指抖了抖烟杆上积攒的烟灰,飞灰簌簌地落在地板上,复抽一口,才问:“什么事。”
见此,门启年仍然觉得新鲜。
虽然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小浈在伪装自己,在他们面前所展露的都是演技,但门启年不得不承认,小浈自从暴露后再出现,就总是让他不断粉碎对于‘房贞’的认知。
反应灵敏,枪法精湛,犟得不分敌我…抽烟的姿态都浸着一种颓废的冷酷。
这与‘房贞’的懵懂大相径庭。
而今,门启年不用再扮演体贴的兄长,小浈也不必再扮演乖顺,两人第一次使用自己的真实面貌进行对话。
“我听艾佛里说你要寻死?”门启年靠在窗边,将窗户拉开一些,“你来真的啊?”
小浈抽着烟,听他说话,才道:“那个疯子…你哥,他不让我走,跑又跑不掉,继续这样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瞧你说的…”门启年哼笑一声,“哪儿至于这样,这难道就很棘手、”
“你是来充当说客的吗。”小浈的声音陡然沉下去,“那你滚吧。”
“不不不,此言差矣。”门启年摆手,夹在指尖的烟在昏暗中闪烁着火光,“我来给你支招的。”
小浈无声凝望着他,门启年继续说:“你一来就能把我家弄得鸡飞狗跳,既然这样,还不如解决掉这个问题,你说是吧?”
“难道是我想这样吗?”她嗤道,“要不是你哥那个疯子,我也不可能在这里。”
门启年嗯一声,望了望门口,说:“我就是因为这个来的,说起来,你也太不了解男人了。”
小浈不想听他卖关子:“你说点我能听懂的。”
“男人这种生物嘛,就是贱。”门启年有模有样地传授理论:“喜欢他的他不在乎,不喜欢他的,他就非要想得到。”
小浈嘴角抽了一下:“你在逗我玩?”
“我闲的慌吗!”门启年无语,“你以为我哥很不受欢迎?想睡他的人不说一万,也得以千计数吧?他看都不看,就栽你手里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不鸟他。”
“是这个理儿?”小浈感觉奇怪,却又说不清哪里奇怪。
“不然呢?你以为你很有魅力吗!”门启年龇牙咧嘴,又继续说:“逆反心理懂吗?得不到就是最好的,你就假装让他得到呗。”
老实说,小浈很认同他前一句话。
她掐了烟,语调怪异:“…假装让他得到我?你确定这不是火上加油吗?”
“你不懂男人!我懂!我就是!”门启年小声呐喊着,说:“等他新鲜劲儿过了,对你放松警惕,你到时候就算跑了,他估计也懒得去找你。”
末了,他还补充一句:“你不是很能跑?都跑到泰国去了,你以为很好找啊。”
“可是他要和我结婚!”
“这不是还没结吗!”门启年嘁声,“你和我家门不当户不对,我父母不会轻易松口,况且你年纪又小,这婚一时半会儿结不了,你有的是时间!”
小浈仿佛发现新大陆:“你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门净玄说要结婚,又不是马上结…只要还有转圜的时间,她距离自由就更近一步。
“口水都给我说干了。”门启年叹气,然后转身准备出去:“你自己看着办。”
小浈看着他溜出门,望着门隙里的灯光,忽然觉得自己想得太过极端。
她越想,就越觉得门启年每一句话都说得在理。
不知是烟还是这段对话点醒了她,小浈感觉希望又降临在她脑袋上,精神气都好了点。
人一有力气就会消耗热量。小浈感受到了熟悉的饥饿感,她有些脱力地从床上爬起来,摸索着打开了灯,卧室被照亮,门口的台灯残骸已经被处理干净了。小浈找到垃圾桶,将烟头扔了进去。
要出去吗?她又犯难,主动破冰?
这会不会太不要脸了一点。小浈发愁地思考着,虽然她在门净玄面前没有脸面可言,但外面肯定不止他一个……
正踟蹰不定,门净玄就推开了门。
看着点亮的灯光,站在床边的小浈,他眸光闪烁一瞬,竟忽略了房间里的烟味,端着托盘走到小浈面前。
“这么久没吃饭,肯定饿了吧。”门净玄单手拿着托盘,试探般拉起她的手腕将人带到凳子旁坐下。
所幸小浈的反应没有那么大。
“做了一点口味比较清淡些的菜。”他将筷子递到小浈手里,“过两天再吃辣的,先养一养胃。”
小浈听他说话就没来由地想发脾气,看着清一水的青菜和粥就闹:“我不想吃这个。”
“那想吃什么?”门净玄耐心问她,“甜的?”
“我要吃辣的。”小浈苦着脸,“这个没有味道!鬼才吃这玩意。”
“怎么会,”门净玄说:“这个有味道…你吃一口就能接受了。”
小浈不满地偏过头去,门净玄见她不想动筷子,只好拿过筷子从盘子里挑起一根青菜递到她嘴角:“试一下,就一口,你现在不能吃辛辣的东西。”
他征求意见般看着小浈。
她在泰国天天吃毫无营养的速食快餐,本来身板就薄,现在感觉站在外面风都能把她刮走了。
小浈垂眸盯着面前的青菜,嗅到一点青菜熟透的香味,十分勉强地张开嘴巴咬住,嚼了嚼。
“怎么样?”门净玄认真打量她的表情,见她的脸色并没有很难看,又说:“是不是还可以?只是看着不好看对吧?再吃一点。”
嚼着青菜,小浈很难否认这个事实,何况许久没进食,食物下肚后,饥饿感更甚了。
她不高兴地看着他手里的筷子,多勉为其难似的伸手:“…我自己吃。”
门净玄见她终于松口,也不强求,将筷子递给她后坐在一旁看她吃饭。
小浈的进食习惯不太好,虽然不吧唧嘴、不翻菜,但她就像被人不断催促一样,每次吃饭都尤为迅速,食物停留一两秒后就咽下去。
“吃慢点。”门净玄蹙眉纠正她的进食速度:“吃太快对胃消化不好。”
“你闭嘴。”小浈烦躁地白了他一眼,还是我行我素地维持这种进食速度。
门净玄太想将她的坏习惯改过来,但小浈现在十分不待见他,他犹豫不决,最后还是保持安静,以防现在看似和谐的气氛破裂。
这些饭菜没有吃完,望着剩余的食物,小浈努力为之奋战,不过颇为勉强。门净玄挪开盘子:“吃不下就不吃了,少食多餐慢慢适应一下。”
他用纸巾为小浈擦嘴,后者问:“这个会倒掉吗?”
门净玄想点头,但他注意着小浈的表情,反应果断道:“不会。”
“那我下一顿再吃。”小浈收回视线。
门净玄不赞同:“剩菜会滋生细菌。”
“…那我还是吃完吧。”小浈舍不得让这些食物被浪费掉,正伸手去拿碗筷,门净玄先行一步将筷子拿开。
他端起碗,夹着青菜,迅速清扫着剩余的食物。
见状,小浈的肩膀不由动了动,问:“你不觉得吃别人的剩饭很恶心吗?”
虽然她对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嫌恶概念,但她见过很多人都抗拒吃别人的剩饭,嫌弃、恶心、难以接受。
你又不是别人。门净玄下意识想说,话到嘴边又换了一种说法:“…我没怎么吃饱,而且浪费食物不好。”
小浈觉得不太对劲,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最后也只是目送他端着托盘离开卧室。
直至他去而复返。
那时小浈正在卧室的洗浴间里翻找着洗漱用品,门净玄在卧室里没见着人,一瞬间还以为她跑了,一把推开洗浴间的玻璃门,反倒给小浈吓了一跳。
他看见小浈的刹那平静下来,结果视线一扫,她拿着他的剃须刀。
咚一下子,整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剃须刀不是电用的,刀片很锋利,门净玄甚至看见了利器的反光。
小浈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大声说:“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吓到我了知道吗!”
“……”门净玄声音艰涩,不太敢轻易靠近她,好像那样整个浴室就会血溅当场:“你在做什么?”
“找毛巾和牙刷啊。”小浈不耐烦地说,见他谨慎的神色,将剃须刀放在白瓷台面上。
门净玄仍旧没有放松心态,步履缓慢地靠近她,随即一把夺过她手边的剃须刀。
“找不到就叫我。”他终于放心,“在第二个柜子的隔层里。”
小浈蹲下去查看,门净玄将剃须刀藏到身后,同时问:“看见了吗?”
“嗯。”小浈将东西拿出来,“你可以出去了。”
门净玄嗯了一声,却一时没动,视线在这个空间里逡巡,确认再没有利器,他转身,想起什么似的,又过去把浴缸的塞子拿走了。
小浈简直无法评价他。
慢吞吞地结束洗漱,小浈拉开门走出去,门净玄行动比她快,已经收拾好自己穿着睡衣坐在床边,床头柜上放着一杯鲜榨橙汁。
见到小浈平安无事地出来,门净玄才起身端着那杯橙汁走过去:“喝一点,等会儿再漱一下口。”
“…加药了?”小浈脸色古怪地看他。
“加什么药。”
“安眠药。”
门净玄默了一下,说:“没有加药。”
“我不信。”小浈绕开他走到床边,拉开被子爬上去,“你自己喝。”
门净玄无可奈何,只好先行喝了一口,然后再递给小浈,被后者残忍拒绝:“我不要你喝过的。”
“……”实在没辙,门净玄只好放下杯子去洗浴间漱口,随后出来,走到床的另一侧。
“…你干嘛。”小浈诧异地看着他,门净玄神色如常道:“睡觉,还能干嘛。”
她简直震惊:“这是我的房间!”
“是我的房间。”门净玄说。小浈难以理解地指着卧室的风格布置,喊:“你一男的房间整这么优雅?滚出去!”
“我没骗你。”门净玄耐心道,“这是重新装修过的,不都说你们女生都喜欢这种风格吗?难道不好看?”
小浈望着粉白色的天花板,条纹式的窗户玻璃,带着花纹的纱帘以及这张安娜床,心中的脏话飚上了外太空。
“那难不成你要和我睡一块儿?”小浈不再继续‘房间究竟是谁的’这个话题,试图力挽狂澜:“你要不要脸啊!”
“如果你不和我一起睡,那就只能被绑在柱子上了。”门净玄掀开被子,躺下。
槽点过多,小浈心中天雷滚滚,但为了继续自己的蒙骗计划,只能忽悠自己:没事的,这和睡大通铺没有区别。
见她好不容易才安生下来,门净玄关闭了顶灯,室内又暗下去。
这叫卧薪尝胆。小浈为自己打气。
我就这么没有魅力吗。门净玄自我怀疑。
结果就是两人齐齐失眠到天明,期间只有一句“你压到我头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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