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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奶茶
李明泽笃定,这是赵亦学故意为之。
不想落了面子,梗着脖子说了句都有。
赵亦学尤嫌不够,轻飘飘道,“说这么多,不如比试一二?”
“你!”
李明泽自诩比不过周慎之那等天赋异禀的,可这小食肆里商贾走卒,哪做得出这种诗。
他瞧见那诗落款,“邱廷”,他更是气笑了。
“从未听过此人名号,焉知……”
“某确实不是平洲人士——”
邱廷负手而出,掷地有声。
听着外头不对,他忙跟来,冲禾穗略微倾头,再视向面前的年轻人。
他本是诗兴大发凑一热闹,没想到倒给禾娘子招来麻烦。
簇着李明泽的公子们闻此皆附和,难怪没听过,频频看向赵大公子,却有所顾忌谁也没接着往下说。只得在这和稀泥似,栽到这铺子上。
其中有几位倒也吃过这“禾记”,但也不至于为了口吃食,得罪这两家。
顾及那高大汉子,邱廷并未再冲上前,他直盯着赵亦学,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却见那厮拍拍衣袖,好似面前这些都不重要,一派风轻云淡。
正咬牙,又听那姓邱的开口。
“但,某也并不识得这位公子。”
邱廷手点着赵亦学的方向,“某一路游行至此,好些口腹之欲,只是为着禾娘子手艺才在此停驻,今日不过随手一作。”
这话入耳李泽明牙都要咬碎,齿缝里挤出一声冷笑。
“好一个随手。那你们又怎么证明?”
禾穗在旁观看一切,心中有了计较。
这大过节的闹这一出,正逢人多传得也快。若是不说个清楚,做实了这“文武榜”早有内定,她至今的苦心经营,名声都得污了。店里这些“新奇”,就都成了引人来的虚假噱头。
可要不想信誉有失,得罪了这些公子……他们的钱她还没挣够呢,潜在客户的路不能走死了。
一道强烈的视线投来,禾穗看过去。
……赵亦学。
今日这祸,好似就是他引来的。
能和周慎之能玩到一堆去的,还真有些说法……
“那我给你一个证明,也是给诸位一个承诺!”
入夜的彩灯如星,映照整片街巷灯火通明。
夜风轻牵起女子浅碧衣袂,立在人群之中,破开晦暗宛若被疾风掀起的海水,凛然如壁。
话音落下,围拢的人群里的细密低语,彻底安静下来。
“我禾记,诚以经商,绝不弄虚作假。”
“不过在证明之前,不瞒公子,我们设这文武榜不过是图个节庆热闹,给食客添些趣。”
“公子瞧着面生,若要参加这文武榜,需得是我家食客。”
“您还不足要求,一开始便无法比试。”
一通话下来,李明泽心里悄然一松,此前簇着他试试的人也茫然“啊”出声。
“至于这文榜魁首的邱郎君,我亦可出题辨认,若是能轻松答出,是不是我家食客一目了然。”禾穗眯了下眼,勾起不达眼底的笑意。
“您此前说……这位赵郎君,他若真与禾记有些关联,想必知晓得该比寻常食客还多,不如一并来答?”
李明泽还有些犹疑,他明明是怀疑赵亦学勾连这食肆的,但怎么越听越不对……
但看着赵亦学面色凝住不语,他也望过去。
“看来,赵公子无意证明,究竟是对禾记有些了解,还是……”禾穗叹了口气。
“怕是有些小肚鸡肠之辈,故意找我家麻烦,今日这事若不分说个清楚,谁都不能安心……”
被人点名道姓说到这个份儿上,还是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赵亦学哪还有退路。
硬着头皮,道了声,“答便答!”
听着这话李明泽才这地反应过来,自己这多半是被当枪使了……还好……
邱廷听着,好歹是官场过了一转的人,这一看便清楚这些年轻人的心思。不觉又多看了禾娘子几眼,这娘子看着年岁不大,心里也清明的很,剑尖儿一挑就冲着真正指使那人去了。
这性情该圆润时锋利,在他此前带过的后生里也算聪慧机敏的。
等到后头非得趁热吃尽了脊骨汤的高县尉出来,几人题已然答得差不多了。
“店内唯独用陶缽承的吃食……”
“饭团有几味……如此简单的题也不知?”
贺织抱着手臂看得啧啧摇头,“这赵公子闹呢?”
“就是就是!”
站在锯嘴梁葫芦身边贺织都习惯了,忽然听得声,他顺着声音低头,看见一个熟悉的小儿。
“哟,皮猴子这次走丢不哭了?”
石柱抬首看这市吏一眼,自顾掏这手里的小食盒,嚼嚼嚼,“我娘就在禾记店里呢……一会儿就出来。”
两人正说着,那边又出一题,问咸香鹌鹑子十枚几钱。
看那赵家公子半晌答不出来,猜着道了二十钱,石柱急得不行,“是五文钱!!五文十个咸香好吃,不掺水的鹌鹑子!”
那厢,连小孩儿都知道的题,叫他答错,赵亦学脸渐渐黑成锅底。
看原本该站在此地受辱的李明泽已经像个没事人一样,观望着进出食客手里拿的物什,他胸口起伏不定。众多人中,他最在意的还是王烟凝在场。
她视线所落他的那半张脸,已然又黑又红。
蜷紧手指,后槽牙紧磨,他正要发作,忽而出题的人轻声一转。
“邱郎君答对六题,应当不需要再说明什么了……不过赵公子……”
任洵护在禾穗身后,有人进出时,时刻注意她的脚下,并未过于介入这场风波中。
他相信她能解决。
旁观她的一切处理,看她镇定着,有条不紊地开口,将事情一一回转。
此刻,垂眸看着笑颜盈盈的女子,从中他恍然窥出一丝不寻常。
她应当……又有什么主意了。
禾穗眸光跃动,眉眼噙着笑,“……了解的不多呢。”
“不过看得出,公子应当不是那等见不惯旁人好的小人,索性是场误会没出什么事,但旁人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这话声音不高,仅离得近的几人听得清。
赵亦学冷冷发笑。
旧话重提,变成他在寻禾家闹事,要传出去好听的,自然是来点实际的。
看这女子一派笑脸,主意却多着呢。
哪还有从前在周兄面前那副柔弱可怜的样子?还引得烟凝都变得不安分了。她那些人手,都是他给的,她以为能瞒多久?
从再次见到烟凝的起,他只觉如今这一切都十分讽刺。
厌弃逃离的家,如今也有在此才能和她有所牵连。
她却想不依附他,寻旁人赚钱傍身?
这边一直旁观着,王烟凝视线落在赵亦学面上,回想一切,悄然蜷紧手……
-
中秋一连三日无宵禁。
昨日文武榜已定,一早就挂出去了,文榜头名自然是邱郎君,次名叫高县尉占了,第三名是另一位常来的郎君得去。
武榜意料之内竞争激烈,头名是位力气颇大的柳氏妇人,梁官人比试时辰久后面没了气力勉力维持第三的名次,第二叫位武夫占得。
至于维持赵大公子的体面,梯子不是白递的。
实际的,自然是银钱。
拿着钱,禾穗又赶忙入了些竹编小盲盒。昨日风波过后,晚上人气不减,冲着这有趣的盲盒,提了不少销量。
索性里面的坚果果脯,是她找合作过的福满楼的干果铺买入的,若是全要都自己来做,指不定忙成什么样。
照常卖了半日套餐并红豆饼,休息两个时辰,下午开业。
灯火如昼,香飘四下。
乳香混着茶韵袅袅升腾,钻进街头巷尾,叫行了一路有些口干舌燥的人停步。
夫妻俩原是昨日瞧见那晃眼的“禾记”食盒,被里头的香味缠住,昨日来时,人多又挤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只好另找他地。
今夜已然吃过,恰好放完花灯散步至此,嗅到股茶香。
禾记门前比昨夜多了个推车,车上陶壶“咕嘟”作响冒着白烟,约莫十四、五,梳着双髻的少女在摊后忙碌。
抽开个竹筒,舀出一勺黑乎乎圆滚滚的什么置进去,粗布裹着炉柄抬起,倾斜一边小心往里倒。
那股茶韵乳香正是源此,顺着蒸腾雾气,白练似的乳茶落下。
叫人忍不住翕动鼻翼。
“何物啊,这么香?”
“上头不是写了,什么……奶、茶?”
“怎么放芦苇管作甚?”
方说罢,忽而一个领着食盒的身影行至摊前,将竹筒接过去,捧着正热的竹筒往外走。李明泽已经喝出了经验,小心抬着管,靠近奶茶面,浅吸一小口。
昨日他后头一面听着题,便一面注意着这些吃食。他家中母亲掌家,许衣食住行,向来是备好了等他去用便好。独几次和同窗或是众人在外,他也喜在一茗茶楼,鲜少外食。
可听了那头名的诗词,再见过人后,他自知阅历学识皆不如人。过后愈发好奇,让做出此等佳作的人,亦心心念念的吃食。
于是今早便派身边书童来禾记买了几样朝食。
味道还算可以,那叫红豆饼的牛乳的滋味他一尝便知,倒是有些意外的合他口味。
功课做完后,他分明是想着来看最终的文武榜,临了还是进去,瞧着几桌都摆着一道鱼。看着色泽漂亮,味道诱人,他半撑着脸,去点了份外带,就匆匆出来等。
谁知正巧赶上今日上新的饮子。
珍珠奶茶。
一杯饮尽,那股香醇尤嫌不够,他便又要了一杯,进去取鱼的功夫,第二杯也好了。
冷气滚散了烫意,此刻芦苇管在杯内搅动。
清甜中带几分醇厚,携着茶叶清香,沁人心脾的润泽。
再一连吮上来几颗圆子,这圆子熬得明亮粘稠当真如黑珍珠一般,裹足了饴糖的香甜,软弹又糯香。
难怪要用此管,才能喝出其中妙意。
这清浅茶香奶韵合着甘甜圆子,不知不觉就一杯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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