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道便是天道

　　划水声与模糊的交谈声如同索命的魔音，自上方潭水透过缝隙隐隐传来，越来越近。冰冷的水流被搅动，带来细微的涡旋。
　　林渊紧贴在洞窟最阴暗的岩壁角落，全力运转敛息秘法，将自身生机、气息乃至体温都降至最低点，如同真正的顽石。胸前剑伤依旧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却被他以绝强的意志死死压下，连呼吸都已停止，唯有道种内核那缕暗金能量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流转，维持着最基本的生机。
　　一道微弱的光亮自缝隙入口处扫过，那是搜查弟子所用的照明法器光芒。
　　“……这边有个缝！挺深的，进去看看！”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不耐和抱怨。
　　“小心点！那小子邪门得很，赵执事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别阴沟里翻船！”另一个较为沉稳的声音提醒道。
　　水流涌动，两名身着刑堂服饰的弟子谨慎地自狭窄的缝隙中钻了进来。他们手持长剑，剑身附着避水符文，散发着淡淡灵光，警惕地扫视着这处干燥的洞窟。
　　照明珠的光芒将洞窟照亮大半，中央那面巨大的残缺石碑投下狰狞的阴影。
　　“咦？这鬼地方居然还有个没水的洞？”年轻弟子惊讶道，目光很快被石碑吸引，“这石头……好像有点古怪？”
　　年长些的弟子眉头紧皱，仔细感知着四周，手中照明珠仔细扫过每一个角落：“确实古怪，小心为上。仔细搜，看看有没有藏人或者别的痕迹。”
　　两人分开，开始仔细搜查洞窟。年轻弟子走向石碑左侧，年长弟子则走向林渊藏身的右侧角落。
　　一步，两步……
　　年长弟子越来越近，照明珠的光芒几乎要扫到林渊的衣角。林渊甚至能看清对方脸上警惕的神情和剑刃上流转的寒光。
　　他全身肌肉紧绷，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指尖那缕暗金刃芒蓄势待发。一旦被发现，必须在对方发出信号前，一击必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年轻弟子忽然在石碑前发出一声低呼：“师兄！快来看！这石碑上有字！还有……好像是什么血迹？”
　　年长弟子的脚步猛地一顿，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立刻转身走向石碑：“血迹？在哪？”
　　危机暂解！
　　林渊心中稍松，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依旧维持着绝对的静止。
　　两名弟子聚集在石碑前，仔细研究着那道恐怖的剑痕和其下方早已干涸的血迹与毛发。
　　“这剑痕……好可怕的剑意！隔了这么久竟然还让我心惊肉跳！”年轻弟子咂舌道，不敢长时间注视。
　　年长弟子面色凝重，蹲下身，用手指沾了点干涸的血迹捻了捻，又看了看那几根白色毛发，沉吟道：“这血迹和毛发……有些年头了，绝非那林渊所留。看来这地方早有他人来过。”
　　他站起身，再次环顾洞窟，照明珠的光芒重点扫过几处可能藏人的阴影，包括林渊所在的方向，但并未发现完美敛息状态下的林渊。
　　“师兄，你说那林渊会不会已经死在哪处潭底了？毕竟挨了楚师姐一剑，又掉进这万年寒潭……”年轻弟子有些松懈下来。
　　“未必。此子甚是诡异，不能以常理度之。”年长弟子摇摇头，但显然也认为这处洞窟不像能藏人的样子，“罢了，此地并无那小子踪迹，去别处再搜搜。这石碑和血迹也有些古怪，需得回去禀报赵执事。”
　　两人又随意查看了几眼，并未太过深入探究石碑上那些模糊的古老刻痕，便转身再次钻入缝隙，离开了洞窟。
　　水流声和谈话声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
　　洞窟内重归死寂。
　　林渊又静静等待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对方真的离开后，才缓缓松开了紧绷的肌肉，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些许血沫。方才强行压制伤势和气息，牵动了内腑。
　　他蹒跚着走到缝隙口，仔细感知外界，确认再无危险后，才真正松了口气。
　　暂时安全了。
　　他回到洞窟中央，目光再次落在那面巨大的石碑和那道狰狞的剑痕上。
　　刑堂弟子的话提醒了他。这血迹和毛发，并非他所留，而是古老的遗迹。结合之前感应到的信息碎片，一个模糊的猜想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很久以前，或许有一位同样身负混沌道痕、或者修炼类似逆天功法的大能，曾在此地与某个“代天行罚”的存在爆发过大战！这剑痕，很可能就是那位“行罚者”留下的！而血迹和毛发，则属于那位“窃道者”！
　　这面石碑，或许并非单纯的石碑，而是某种……封印或者镇压的核心？那位“窃道者”是被封印于此，还是最终逃脱了？
　　哑翁指引他来此，绝不仅仅是让他躲藏。定然是希望他能从这石碑和剑痕中，领悟到什么，或者找到什么！
　　他强忍着剑意对神魂的压迫，再次靠近石碑，无视那道恐怖剑痕，将全部心神沉浸于那些模糊的古老刻痕之中，尤其是那些与他眉心道痕产生共鸣的奇异符文。
　　这一次，他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缓缓伸出手，触摸着那些冰冷的、饱经岁月沧桑的刻痕。
　　指尖触及的刹那，道种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震颤起来！一股苍凉、古老、磅礴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指尖轰然涌入他的识海！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
　　“……阴阳为炭，万物为铜……”
　　“……窃一缕先天混沌，铸我不灭道基……”
　　“……天罚奈我何？道崩心不悔……”
　　“……封吾于此，镇吾道果……然道种不灭，终有再现之日……”
　　“……后来者……若承吾道……当破此碑……断此剑痕……”
　　断断续续的意念，比之前更加清晰，带着一股桀骜不驯、逆天而行的疯狂与决绝，深深震撼着林渊的心神！
　　这果然是一位前辈“窃道者”留下的信息！他被镇压于此，甚至可能已然陨落，但其道统、其不甘的意志，却凭借这面石碑残留了下来！
　　破开石碑？断掉剑痕？
　　林渊看着那深不见底、残留着恐怖剑意的剑痕，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以他如今的实力，莫说破碑断痕，连靠近都艰难无比。
　　但……并非全无机会！
　　那位前辈留下的，不仅仅是信息，更有一种独特的、如何引动此地残留力量，如何利用自身混沌道种与石碑共鸣的法门！
　　这法门并非修炼功法，更像是一种……钥匙！一种在特定时机、特定地点，引爆某种力量的诀窍！
　　林渊眼中光芒越来越亮。
　　他立刻依循着那意念碎片中的指引，盘膝坐在石碑前，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手印，按在石碑基座两处特定的符文之上。同时，全力催动道种内核那缕暗金能量，将其缓缓渡入石碑之中。
　　起初，石碑毫无反应。
　　但随着能量持续注入，那些原本黯淡模糊的古老符文，竟然一个个极其微弱地亮了起来！尤其是那些与他眉心道痕相似的符文，亮光更为明显！
　　整面石碑开始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声！那道冰冷的剑痕似乎受到了刺激，也开始闪烁起危险的冰蓝光芒，试图压制石碑的异动！
　　两股古老而强大的力量，在这寂静的洞窟中，以林渊的道种能量为引，再次展开了跨越时空的对抗！
　　林渊的身体成了战场的中枢，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脸色苍白，汗水刚刚渗出便被蒸发，身体剧烈颤抖，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他能感觉到，石碑深处，有一股沉寂了万载的、与他同源的力量正在缓缓苏醒，如同沉睡的火山，渴望喷发！而那道剑痕，则如同最冷酷的枷锁，死死地镇压着它！
　　还不够！他的力量太微弱了！无法真正引动那股力量！
　　就在他即将力竭之际——
　　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引导着那缕得自楚昭然的、已被炼化大半的冰璃剑气，混合着自身道种能量，一同注入石碑！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冰与火的力量在石碑内激烈冲突，几乎要将其炸裂！
　　但出人意料的是，那剑痕感受到同源的冰璃剑气，压制之力竟然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一丝……迟疑？！
　　就是现在！
　　林渊抓住这瞬息即逝的机会，将自身意志与那股苏醒的同源力量连接在一起，全力爆发！
　　“破——！”
　　他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轰隆！！！
　　整个洞窟剧烈震动起来！石碑表面光芒大放，那道恐怖的剑痕猛地亮到极致，随即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咔嚓”声！
　　一道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裂纹，赫然出现在剑痕的边缘！
　　虽然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丝裂纹，但整个镇压体系，仿佛因此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缺口！
　　一股精纯无比、苍凉古老的混沌气息，如同尘封万载的美酒骤然开封，自那裂纹中丝丝缕缕地逸散而出！
　　这股气息一出现，便迫不及待地涌入林渊体内！
　　与他道种内核那缕能量水乳交融，完美契合！仿佛本就是一体同源！
　　他的修为瞬间开始暴涨！炼气三层中期、后期、巅峰！毫无瓶颈！
　　道种内核那缕能量疯狂壮大，颜色愈发深邃暗金，其本质发生着某种玄奥的升华！《戮灵刃》的运转路线自行完善，威力倍增！
　　更重要的是，他对混沌道痕、对自身道途的理解，陡然加深了数個层次！
　　良久，震动平息。
　　石碑恢复了沉寂，剑痕上的裂纹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那丝精纯的混沌气息却已融入林渊体内。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暗金光芒流转，如同蕴藏着无尽星河。修为赫然已稳固在炼气四层初期！实力发生了质的飞跃！
　　虽然未能真正破碑断痕，但这一丝裂纹，这一缕本源气息，已让他受益匪浅，脱胎换骨！
　　他对着石碑，郑重地行了一礼。
　　多谢前辈馈赠。
　　如今实力大增，更有前辈法门指引，或许……可以尝试离开这寒潭了。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那缝隙入口。
　　刑堂……楚昭然……是时候，讨回些利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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