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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啊?”听宋沅芷这样说,沈青禾不由得停下手中动作,侧头看她:“为何这么说?”
“这个嘛……”宋沅芷抿了抿唇,似笑非笑:“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
“好啊阿芷,竟跟我卖起关子来了。”沈青禾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好了,说正事,我今日找你是有要紧事商量的。”
“是又出什么状况了吗?”宋沅芷立即恢复成一本正经的样子。
“那倒不是。只是你也知道,我们拿下了这笔订单,势必会引起更多关注。到时候要对付马吴两家,恐怕会更加困难。”
“我明白,需要我做什么?”
“你什么都别做,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沈青禾压低声音:“最近你别在前厅露面了,让其他姐妹去应付。现在人多眼杂,万一被吴梦梅安插的眼线认出你来,就麻烦了。”
“好,我听你的。”
“还有……”沈青禾神色凝重:“若是我们拿到物证,届时可能需要你出面作证。但你应当明白,出面作证这其中的风险不小,你可以拒绝。”
“不,我愿意。”宋沅芷斩钉截铁:“我一定要亲手将她们绳之以法。”
沈青禾轻叹一声:“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我希望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早就想清楚了,绝不后悔。”宋沅芷点头信誓旦旦。
“好,我明白了。总之,眼下你最要紧的事,就是保护好自己。”
“嗯。”
“行,回去歇着吧。”
宋沅芷离开后,沈青禾独自陷入沉思,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破局……
翌日,她如常来到染月阁,安排好各项事务后,正准备动身前往玉梭坊,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沈青禾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不由得蹙起眉头。
“沈坊主近来声名鹊起,想找到你很难吗?”裴砚微微一怔,随即恢复正常,信步朝她走来。
“所以,阿延的要事,是你安排给他的?”沈青禾咬牙问道。
“是与不是,似乎与沈坊主无关吧。若我没记错的话,阿延还不算你坊里的员工。”裴砚气定神闲地回应。
果然如此。沈青禾心中暗恼,早该猜到的。怪不得阿延走得那般匆忙,每次裴砚一出现,就让他忙前忙后,一刻不得清闲,真是可恶。
“裴公子今日光临染月阁,所为何事?”尽管很想将人赶出去,但顾及这是在自家店铺,闹大了只会对自己不利,沈青禾只得勉强维持礼节。
“没有要事就不能来了?”裴砚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沈青禾身上:“我来关心一下从前的手下,不行么?”
关心?我看你是没安好心。
“不必了。”沈青禾语气平淡:“裴公子若有需要,可以让店里的伙计招待你,我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等等。”裴砚显然不打算就此放她离开:“沈坊主不打算尽尽地主之谊?再怎么说,我好歹对你也有救命之恩。”
闻言,沈青禾顿住了脚步,可恶的裴砚,居然拿这个来要挟她。
“虽说沈坊主屡次误会于我,但我仍不计前嫌前来相助,你就这般态度,真是寒了裴某的心呐。”见沈青禾停下,裴砚又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好一个阴阳怪气,算你狠。
“裴公子,请吧。”沈青禾勉强扯出一抹笑意。若不是念及往日情分和此刻身在店中,她早就按捺不住脾气了。
再说了,我们变成如今这样的地步,还不是你一手造成的,现在却说这样的话。
尽管不满,但沈青禾还是拿出了专业的水准。两人从一楼逛到了二楼,几乎每件绣品沈青禾都给他介绍了,但对方一点想要购买的意思也没有。
也是,这些东西他绣坊里多的是,根本不差这一点,他就是想来刁难自己。
“裴公子,可有看上哪件?”两人来到贵宾室,沈青禾试探的问出这句话,只盼着有他看上的物件,早点买完走人。
“不急。”店里的伙计送完了茶点离开,屋子里就剩两人,裴砚忽然起身,一步步朝沈青禾逼近。
四下无人,他又要做什么吧,该不会又起了杀心?之前不是说不杀自己的吗?
虽然沈青禾内心极为慌张,但是她还是强迫自己稳住,站在原地强颜欢笑看裴砚一步步逼近。
“裴公子,你……”沈青禾话音未落,裴砚的手便从她的头顶掠过。下一瞬,他的手上便出现了一个木簪。
看清裴砚手里的东西,沈青禾心里暗道不好,那是褚齐送给自己的簪子,怎么叫他拿了去:“请还给我,谢谢。”
裴砚像是没有听到,自顾自的在手里把玩着这个发簪,半晌才抬眼给出评价:“沈坊主的品味真是越来越差了,这种簪子你也看的上眼。”
“这与你无关。”沈青禾伸手就要取回来,却被裴砚不动声色的避开。
一定要拿回来,万一日后世子问起来,自己可怎么交差:“裴公子未经他人允许,擅自动他人东西,恐怕不妥吧。”
“我只是觉得这簪子与你不称,在你头上丑的太醒目了,好心帮你取下来,你这怎么还不高兴呢?”
“裴公子真会说笑,还请您将它还给我。”
“它不适合你,不如我帮你处置了吧。”说着将那个簪子塞到了自己的怀里。
“你!”沈青禾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算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大不了一会再去买一个一模一样的补上:“裴公子若没有其他要事,我……”
“多谢沈坊主招待,今日出门匆忙,身上未带银钱,裴某过两日再来光顾。”裴砚说罢,心情颇佳似的转身离去。
不是,这人什么情况?
看着裴砚离开的背影,沈青禾摸不着头脑。
印象里的裴砚明明高冷的要死,多说几个字像是能要了他命似的,现在怎么性情大变?
难不成,他被人夺舍了?还是说,他终于疯了?!
不过眼下也不是考虑他疯没疯的问题,沈青禾匆匆去昨日的小摊那里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簪子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往玉梭坊……
“久闻裴坊主盛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褚齐端坐在主位上,语气温和,周身却散发着一股自带的威仪。
他略微抬手,示意身旁的侍从看茶。
此刻的裴砚不似方才在沈青禾面前的随意,恢复了众人熟悉的清冷矜持,微微欠身朝褚齐行礼:“裴某见过世子。”
“殿下谬赞了,裴某一届商贾,不敢当此盛名。”侍从将茶水奉上后退下,裴砚便主动点茶,毕恭毕敬的奉上茶盏。
“不知裴坊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褚齐朝裴砚微微一笑,并未去接裴砚敬的茶,反而自顾自地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拨弄着盏盖,氤氲茶香袅袅升起。
面对对方如此明显的无视,裴砚依旧面色如常,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悬在半空的手,语气平稳:“想必世子殿下应当有所耳闻,我们云霓坊此次年供所呈绣品,其技艺起源于江南。裴某不才,想着既至江南,自当来向源头讨教一二,以求精进。”
“哦?不断学习,确是好事。”褚齐语气平淡,目光却落在裴砚身上,带着审视:“不过,裴坊主专程来我这儿,恐怕不单单是为了探讨绣艺吧?”
“世子果然洞察秋毫。”裴砚适时的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犹豫:“裴某此次前来,确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褚齐放下茶盏,做出了一幅倾听的姿态。
“裴某近日查阅旧档,发现云霓坊与江南本地几家绣坊,早年有些许渊源,其中马氏‘玉梭坊’与吴氏‘千丝楼’更甚。只是年代久远,许多记录已模糊不清。”裴砚语气平稳清晰:“世子殿下掌管江南织造事务,不知档案库中,是否还留存有这两家绣坊早年的贡品记录、资质文书以及……一些可能存在的纠纷案卷?裴某想借此理清历史,以免云霓坊在不察之下,承袭了某些不合时宜的旧例。”
他这番话,说得极为巧妙。
明面上是云霓坊自查,担心承袭历史遗留问题,暗地里,却是直指马吴两家可能存在的污点。同时,也给出了一个让人难以拒绝的理由——为了确保贡品万无一失。
闻言,褚齐一幅了然的样子,他缓缓靠回椅背,并没有回答裴砚的请求,只是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他自然听懂了裴砚的弦外之音。
近日,沈青禾似乎也在调查这两家绣坊,这一切,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
或许本就不是巧合,裴砚此举,就是与沈青禾那边的事情密切相关。
他们……想做什么?
“原来如此。”褚齐沉吟片刻,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难以捉摸的微笑:“核查旧档,防微杜渐,裴坊主有心了。江南织造府的档案库中,确实封存着历年与皇商相关的文书卷宗。不过,本世子并无查阅权限,此事你应当去寻织造郎中递交书面申请才对。”
虽然对方明显在拒绝他,但裴砚依旧不气馁:“裴某自是明白,但世子应当知道,我等商人递交申请是没有结果的。况且,此事关乎年供,牵扯可能甚广,才更需在呈送御前之前,将一切隐患拔除干净。否则,若因这些陈年之患,连累整个江南织造的清誉,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裴某相信,殿下定能明辨其中利害。”
他巧妙地将问题提升到了“江南织造清誉”的高度,既表明自己决心,也是在提醒褚齐,作为江南之主,他也有责任。
“调阅此类旧档,虽有些章程手续,但既然事关年供贡品,本世子倒是可以行个方便……”
褚齐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观察着裴砚的反应。
裴砚却依旧面色不变,语气诚恳:“那便有劳世子殿下费心了。若能厘清这些旧事,无论对云霓坊,还是对江南织造的清誉,都大有裨益。”
果然是商人,几句话把褚齐架在那里,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的较量在茶香中弥漫。
良久,褚齐才开口打破了沉寂:“裴坊主这份为君分忧、为民请命的心思,本世子记下了。”虽然他没有立刻答应,但是态度早已松动:“此事,容本世子斟酌。毕竟,调阅旧档,也需个合适的章程。”
“裴某静候殿下佳音。”裴砚知道,今日只能到此为止,再追下去恐得不偿失。
不过此番前来也算没白费力气,能让褚齐将此事放在心上,已是巨大的成功。
屋内紧绷的气氛,似乎随着话题的终结,得到了些许的缓和。
褚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姿态悠闲地重新端起茶杯,状似无意地提起:“说起来,听闻城中新开的染月阁,那位技艺精湛的沈坊主,似乎也曾出自云霓坊?不知裴坊主可还有印象?”
裴砚眸光微动,面上却不露分毫,语气平淡:“自然记得。沈坊主确实曾在云霓坊待过一段时日。坊内人来人往,有匠人寻求更好的发展,亦是常事。她的技艺能入世子之眼,是她的造化。”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仿佛沈青禾只是一个与他有过浅浅交集的普通旧部。
褚齐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确实是个灵秀之人。罢了,今日便到这里吧。”
“如此,裴某先行告辞。”裴砚起身行礼告辞,步履沉稳地向外走去。
就在他即将踏出门的一瞬,身后传来褚齐意有所指的声音:
“阿延,是你吧?”
此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引起阵阵涟漪。
裴砚的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如果不是刻意留意,几乎无法察觉。他立即恢复如常,坦然转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世子殿下……您是在唤谁?裴某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褚齐并未看他,目光落在手中茶杯氤氲的热气上,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个有趣的故人,裴坊主慢走。有些事,小心……”
他顿了顿,轻轻吐出四个字:
“玩火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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