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大小姐和女仆王子[西幻gb]

　　希维尔行为让露西娅完全无法理解，她真的完全无法理解他这突兀举动下的背后逻辑。

　　这是一个完全臣服、彻底放弃抵抗的姿态。

　　露西娅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额间传来的温度，以及那指尖细微却无法抑制的颤抖。他就像一只依偎在最信赖的主人身边毫不设防的雏鸟，坦诚却也脆弱无比。

　　这不是那个永远也不愿意袒露自我却又把自己的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小骗子会做出的事情。

　　但眼前人的那份真挚，那份几乎能灼伤人的沉痛，却让她无法怀疑其中的真实。

　　他竟然说永远不会背叛……

　　这句话精准地刺中了露西娅心底某个连她自己都不愿触碰的角落。

　　——前世的希维尔明明就背叛了她。

　　那股被她埋藏在心底的痛楚似乎又要复苏了，连同她坚硬的心防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不。
　　不能再想了。

　　露西娅用力闭了闭眼，强行将那股来自过去阴影的刺痛压抑下去。

　　她必须专注于当下，专注于眼前这个希维尔，她不能被过去绊住手脚，那些都是应该消失的东西。

　　这个希维尔的话明显不合常理。

　　什么叫他就是为了她来这里的？

　　一个帝国南境长大、与她毫无交集的少年，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他那眼神、那话语里的“她”几乎是明示了。

　　——他口中那个“她”，除了此刻坐在他面前的自己，还能有谁？

　　但……这怎么可能？在此之前，她和他从未见过面，更别说教导。这根本就说不通。

　　然而看着这样的他，听着他几乎是放弃一切的坦白，她就算再觉得荒谬，也无法得出第二个答案。

　　心中的疑团愈发膨胀。她无法容忍不受控的本能在叫嚣着继续追问，直到撕开他所有伪装，直到水落石出。但她却产生了罕见的犹豫。

　　此刻她眼前的希维尔实在是太脆弱了。他就这么跪在她面前，额头抵着她的膝盖，就好像将最柔软的肚皮袒露在她面前的小兽，把他那颗的无法言说的“真心”捧给她看，却又害怕极了被推开。

　　他惶恐不安又脆弱无比，紧紧靠着她的样子好像这是最后一次了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她若是再步步紧逼地追问细节，似乎……显得过于不近人情了。

　　虽然她露西娅·德洛文向来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她的冷酷与专横，但眼前这个……不一样。

　　他是希维尔，是心思敏感得比那湖面上的薄薄冰层更容易碎裂的家伙。一个处理不当，逼得太过，说不定真的会像前世那样，在偏执与黑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然后和她一起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已经充分领略过将他逼到绝境后会引发何等剧烈且不可控的反噬，她也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她露西娅·德洛文，绝不会在同一个错误上跌倒两次。

　　于是，在深思熟虑后，露西娅做出了选择。

　　她伸出了手，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轻轻地揉了揉希维尔那头被打理得柔顺无比的银白色短发。抚摸短发的触感比前世的长发刺挠些许，但也无伤大雅。

　　她的手指顺着他的发丝滑下，随后极其自然地滑到了他的眼角，按了按他那不知道是真红还是因为妆容而红艳的眼尾。

　　睫毛扫过她的指尖带来细微的痒意，而指尖下的肌肤温热，却依旧是干的，并没有预想中的湿意。

　　还好。还好没哭。她在心里松了口气。

　　她可不想真的把他弄哭，至少此时此刻不想。

　　他哭起来会更麻烦的。

　　然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在她指尖触碰到他眼角的瞬间，希维尔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呼吸也屏住了。

　　如果不是他还在害怕紧张，不敢动一下或者说一句破坏了现在两人僵持的局面，露西娅觉得他此时此刻应该会像刚才那样偷偷看她一眼，像个鬼鬼祟祟的小老鼠一样确认她的表情。

　　睫毛一下又一下地扫过她的指尖，像是充满了疑惑的小脑袋瓜里翻腾的思绪。

　　他肯定又在心里开始嘀嘀咕咕了。露西娅非常肯定。

　　但她不想明摆着说出“我怕你哭了”这种软弱退让的话解释给他听，那显得她多在意似的。

　　他肯定一下子就会褪去这种委委屈屈的模样，得意起来的。

　　于是，她索性顺势而下，带着几分强硬地按住了他的下颌，稍稍用力，将他的头从自己膝上抬了起来，扭向自己，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

　　暗红色的眼眸镇定地锁定了那双氤氲着水汽、带着茫然与无措的金色眼眸。

　　“你再说一遍。”露西娅面无表情地冷声说道。

　　被突然强迫着抬头，希维尔显然愣住了。他微微睁大了眼，茫然地重复：“再、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音，大脑还因为露西娅的触碰而一片混乱。

　　露西娅点了点头，目光紧锁着他，清晰地重复了那个关键的问题：“你是为了谁来的？”

　　为了谁来的？

　　他都说得这么明显了她怎么会不知道？

　　希维尔在露西娅那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注视下卡壳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怀疑他不够真诚，需要反复确认他的意图？还是觉得他在说谎，她依旧不信任他？

　　他的唇瓣微微抖了抖，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完全摸不透她的想法，但要他再说一遍冲动之下的那句“实话”，这也足够令他感到无比的窘迫和慌乱。

　　之前全靠着那股前世的委屈才能鼓起勇气破釜沉舟，现在被她这样盯着，直白又冷静地要求重复那句和告白没什么两样的话，他怎么可能还说得出口。

　　而且，被她这样捏着下巴仰视着她的脸，某些不应该在这种严肃时刻出现的的混乱记忆不知为何就不受控制地从脑海里窜了出来。

　　她……她这样……是要做什么？

　　一些不合时宜的猜想让他的脸颊迅速染上了一层绯红，脸上的胭脂都变得更加红艳了几分，连带着他的脖颈都开始发烫。

　　露西娅自然是注意到了他又开始发红发烫的脸颊。

　　她微微挑眉，对他的反应有点惊讶，随后又像是猜到了什么，暗红色的眼眸眯起。

　　她突然勾起了一抹带着恶劣意味的笑，倾身拉近了些许距离。

　　温热的吐息触及到希维尔敏感的耳部，让他战栗了一下，发间的铃铛又发出了叮铃的响声。

　　露西娅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你刚刚说的那个，教过你魔法却没有激活你体内的魔力，也没有引导你打开魔力节点，带你真正入门的……”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用词，然后吐出一个让希维尔心头一跳的词。

　　“……那个傻子，是谁？”

　　糟了！

　　希维尔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刚才光顾着表达心意了，却完全忽略了这个不管怎么想都说不过去的逻辑漏洞！

　　他这一世的身体，确确实实是没有进行过任何魔力引导和训练的，其他或许可以揭过，但如果露西娅真的教过他魔法，怎么可能连最基础的打通节点都不做？这根本不是露西娅会有的疏漏，这简直是对露西娅能力的侮辱。

　　除非这个身体不是他的。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这个疑点如果要解释，无论如何都会牵扯到重生的真相或者……更糟的情况。

　　要是再让露西娅问下去会不会让她怀疑他连“希薇儿”都不是？以为他是一个冒名顶替的假货？

　　但他又不能把重生和前世那糟糕的结局告诉她，一旦开了这个口，以露西娅的性格，不刨根问底到弄清楚一切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到时候，他该如何解释那充满欺骗、恨意和绝望的过去？

　　那糟糕的过去只有他知道就好了，他绝不能让那些事再伤害到大小姐。

　　“大小姐……”他用那双盈满了恳求的金色的眼眸看向露西娅，“请您……别问了……”

　　他不想对她说谎，他只能求她能放过这个破绽。

　　露西娅看着他的样子，不得不承认，今晚他脸上这个妆，确实画得比过去她让专业化妆师给他化的都要……精妙。

　　这副泫然欲泣、眼尾泛红的脆弱模样，竟然比她记忆中任何一次他装可怜的样子都要更具冲击力。

　　连她这个自以为已经对他各种装可怜伎俩免疫的人，心弦都好像被某个小猫的爪子轻轻地挠了挠，产生了一丝动摇。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改变了策略。

　　“过来，别跪在地上。”她的手忽然松开了他的下巴，改成抓着他的手臂，用力将他从地毯上拉了起来。

　　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而急促响起，带着希维尔的惊慌。他几乎是来不及反应就被她拉到了沙发上，以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姿势，跪坐在了她的腿上，落入了她的领地。

　　第、第三次了……又是、又是这个姿势！

　　希维尔在骤然浓烈的冷香中瞬间慌了神，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撑在大小姐的肩上或者胸前都极其不合适，不撑的话……露西娅又和他贴得太近了，他根本连点逃避的余地都没有。

　　他……他该怎么办……这个时候……他……他总不能直接搂上大小姐的脖颈贴上去吧？

　　于是，羞耻心驱使着他往后缩了缩，稍微留出了一些些的空隙，让自己可以喘息一下。

　　但他的每一口入腹的空气都带着玫瑰的冷香，那股气息把他的感官全部占据，根本也没有给他冷静的余地。

　　“你说的那个人……”露西娅看着坐在他腿上后明显比刚才更加紧张的小东西，再次开口，这次的声音带着一种忍不住的笑意，“不会是我吧？”

　　她竟然还要问。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问他这种问题。

　　希维尔咬住了下唇，但这次他记得了唇釉的存在，咬得很轻，只是用牙齿轻轻压在那柔软的唇瓣上，带着一丝被继续追问的委屈。

　　“别咬，好好说。”露西娅的指尖按上他的唇瓣，轻轻地碾了碾，直到他唇上那水润的粉釉沾染上了她的指腹，“难得化了妆，别弄花了。”

　　希维尔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她怎么能一边审问他，一边又云淡风轻地和他说这种话？

　　这是审问还是……闲聊？她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有没有信他？

　　“是我吗？”露西娅又重复问了一遍。

　　她的手指离开了他的唇瓣，自然地揉了揉，把唇釉在指腹间揉散。看着指尖上都是他的唇釉颜色，暗红色的眼眸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些许的满意。

　　然后那双眼眸再次看向他，这次的眼神里带着一股奇异的耐心，仿佛只是单纯地想要一个他亲口所说的答案。

　　就好像只要他愿意说，她就确实不打算追究了。

　　希维尔的内心在这道目光下天人交战，各种不安的怀疑和可怕的猜测仍在他心里盘桓，但……还是抵不过那份想要靠近她的本能。

　　只要她一伸手，他就想靠过去的本能。

　　他犹豫了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又轻又柔的“嗯”，像是一只又重新变得乖乖巧巧的小猫。

　　“哦，原来如此。”露西娅听不出情绪地感叹了一句，理所当然地复述道，“你是为了我啊。”

　　这句话简直让希维尔羞窘地想要立刻从她腿上跳起来跑走。

　　她、她怎么能一遍又一遍强调这个？

　　难道……难道她其实是在故意逗弄他？

　　“来，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露西娅笑了一声，身体故意再凑近了他一些，浅浅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垂，她的声音这回确实带上了逗弄小猫的愉悦，“说你是为了我来这里的。”

　　“……！！！”

　　希维尔瞬间闭紧了嘴，连睫毛都一动不动地僵住了。只有他的脸颊和耳朵在这股刺激下烧得可怕。

　　“快说，不说我就不信你了。”露西娅的指尖捏上他发烫的耳垂，轻轻地揉了揉，语气和刚刚那似威胁又似调情的“我可就不给你机会解释了”如出一辙。

　　但是此时却并未让他感觉到任何的厌恶与恐惧。

　　只有让他快要捂不住心跳的紧张。

　　他看着那双注视着他的暗红色眼眸，嘴巴张了张又闭拢，最终所有的挣扎还是化为了想要取悦她的顺从。

　　“我……我是为了您，才来这里的。”他轻声地再次口述了一遍自己唯一的、最真实的目的。

　　金色的眼眸里泛起浅浅的薄雾，把倒映在他眸底那个在心里念了无数遍的身影都晕染得模糊了。

　　在露西娅诧异的目光中，他红红的眼角终于有了泪水，而他依旧睁着那双犹如明月般的眼眸那么看着她，再次开口唤她：“大小姐……”

　　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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