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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不宜再磨
“断袖之癖？”
两人对视一眼，崔如莺连忙扭过头去，“原来是我唐突了，公子……抱歉。”
明凰眉毛拧成一团，恶狠狠地看向裴熠。
那人却像没事人似的，唇角勾着笑，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态度。
好，真是好极了。裴熠这个狗东西，为了达成目的，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明凰气得咬牙，却又无法反驳。
眼下，这似乎是能解此局的最佳法子。
“崔姑娘，你不必抱歉，此事……”明凰咬紧后牙，闭上眼叹了口气，这才开口，“此事，确如这位大人所言。”
崔如莺再不敢把头抬起，只是垂眼看向身上盖着的锦被，声音低低的，“其实，各人有各人的喜好，我自然是尊重公子的。”
明凰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没关系的，崔姑娘。”裴熠却应道，“苏公子虽然如此，却不是什么奇怪的人，你不必担心。”
明凰瞪了幸灾乐祸的裴熠一眼，转而看向崔如莺，柔声道：“崔姑娘，你如今自由了，可有什么打算？”
崔如莺被这么一问，脸上有些茫然之色，“我……我之前想的是以身相许，但是经那位大人提醒后，我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了。”
明凰颔首，表示理解：“不知崔姑娘可有什么家人，若是想要归乡，在下自当派人护送姑娘回家。”
回家？
听到这个词，裴熠和崔如莺脸上双双都出现了茫然之色。
两人的神色如出一辙，不过那点神情转瞬而逝，裴熠脸上的茫然变成了冷漠，崔如莺脸上的茫然变成了苦笑。
“多谢公子好意，”崔如莺微笑起来，“只是，于我而言，那些人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在明凰心中，家人是最坚实的后盾，因此才会把家人当做退路。她不解道：“崔姑娘何出此言？”
崔如莺轻叹了口气，脸上出现了苦笑：“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了临江仙，为的就是帮我那一事无成的爹还赌债。”
明凰诧异极了，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她虽生在皇家，却备受父母的宠爱，从未想过世间竟还有此等荒谬之事。
“可他们如此对你，你还帮着他们还债，这……”
见明凰如此，崔如莺释然地笑道：“公子，就当是我运气不好，投胎投到了这样的地方吧。这些年来，我已然想开了。”
明凰只能叹息，安慰道：“好吧，反正如今你已经自由了，不必再为他们还债了。”
“嗯，多谢公子大恩。”
裴熠沉默地听着，明凰的父母是如何地爱她，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这世间并不是所有人都配做父母的，就像他的生父。
在明凰看来，父母是最后的退路。在他和崔如莺眼中，父亲却是亲手将他们推入深渊之人。
且因着崔如莺，他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了。
不宜再磨。
裴熠淡淡地开口道：“苏公子，想必崔姑娘这些年来的积蓄都给了家里，不如就给她一笔立身之财，让她离开菱洲吧。”
毕竟，谁也不想和这种亲人待在一起。
崔姑娘看向明凰，笑道：“苏公子，这位大人所言正合我意。只是，得了二位相救，却还要再收二位的钱财，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待身子养好后，我自行离开便是，实在不愿再让二位破费了。”
明凰知道崔如莺是个高洁之人，断不会再收他们的钱，可在这世间，若没有钱财，她一个弱女子更是寸步难行。
“崔姑娘，就当是我借你的，好不好？”明凰柔声劝着，“待你定下来，再慢慢还我也不迟。”
崔如莺不顾明凰的阻拦，执意翻身下床，跪下去，十分感激地说道：“多谢公子大恩！”
-
苏府，偏宅。
入了夜，里屋的燎炉烧得越发旺了。
明凰支着手肘，坐在窗边的软榻，想到了崔如莺得救，欣慰地笑起来。
“公子回来后就一直笑着，想必是心情很好？”荆霜一边笑着说，一边把刚沏好的茶端到小几上。
“嗯，还不错。”明凰笑着接过她倒好的热茶，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小霜，你在京中可有家人？”
荆霜正要回话，房门却被人推开了。
外头的风随着来人涌进，带来了外头初冬的寒意。
“大人。”荆霜冲着裴熠行李，又冲明凰福身，“公子，我先告退了。”
裴熠来了，明凰只得作罢。
因着崔如莺一事，她本想借此问一问荆霜，若有难处也可以伸出援手，以此和她拉近点关系。
裴熠自顾自地坐到软榻的另一侧，端起那杯热茶抿了一口。
明凰看着他一套行云流水，把自己的茶给喝了，有些不满：“大人怎么来了？”
“怎么，”裴熠抬眼瞥了她一眼，将茶盏放到小几上，“我不能来？”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明凰因崔如莺一事，对裴熠着实有了些改观，态度也不自觉地放软了，“这夜深露重的，担心大人着凉。”
裴熠虽知道她说这种话都是违心的，却还是感觉心中流过了一丝暖意。
“那位崔姑娘有事要我转告你，底下人才来回话的。”
明凰有些诧异，不是今日才安排妥了么，难道还遗漏了些什么？
“大人，是何事？”
“说临江仙有个丫鬟叫小翠的，想请苏公子帮忙。”裴熠故意学着崔如莺唤明凰的称呼，“若是苏公子肯让她带上小翠一起走，她定会感念公子大恩。”
明凰听着他怪声怪气的“苏公子”，暗中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一口应下：“自然是可以的，小翠这丫头人不错，我那晚也曾见过。小翠比崔姑娘好些，只是来做丫鬟的，不曾交过身契，这事不难办。”
想到这里，明凰看向裴熠：“此事好办，大人漏几块碎银就解决了。怎么值得让大人在这寒夜里跑上一趟？”
裴熠沉默了。
她这话说得不假，于他而言，这确实是件很小的事。
至于他为什么在这寒夜里跑上一趟……裴熠看向明凰。
她说这话是故意的么？明知如此，他还要过来一趟，她是故意这样问的来羞辱他的么？
她眼中映着屋内烛火的暖光，里头亮亮的。
不是。
她是真心实意地在问的。
他却不会真心实意地答。
我想你，所以来了。
“我找你有事，所以来了。”
明凰点点头，认真道：“喔，大人找我何事呀？”
她眼中的光在烛火的摇曳下显得越发亮闪闪的，将裴熠的思绪猛地拉回到了从前在公主府的时候。
她也曾这样仰着头，认真地等他说话。
“我……”裴熠清了清嗓子，将思绪拉回现在，“明日就要启程返京，你得提防着慕容峥，尤其是他身边的尹植。”
明凰思索着，看向案上的茶盏，“今日回来，苏先生也和我说过一些。”
裴熠自然知道苏运洲和她说了些什么，因为一字一句都是他派人嘱咐的。否则，一个久在海上行商的商人能知道什么朝廷局势？
“苏先生那边，我在菱洲会留几个线人，到时候传递消息也方便。”裴熠一本正经地说着，“毕竟，你是苏家人。真到了朝廷，你的家书都是要经过驿站才能到达菱洲，这一路上……”
裴熠的话说到这里，明凰自然是明白的。
如今新朝当立，这朝廷看似平静无波，底下只怕是早就波涛汹涌了。
万元度一案，昭示着万家这棵大树要倒了。没了万家，京中还有沈家、韩家，各种世家之争不胜其数，都是历朝历代扎根皇城的侯门将门，根深蒂固。
万家好不容易没了，他们可都等着想要取而代之，怎么会容得下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沈家？
若是换了沈家旁的人，说不定回京不足三日便被这些人吃干抹净了。
可是这个“苏家人”是明凰，那就大不一样了。
作为一个从小长在皇宫的举足轻重的公主，她得到的消息总是比旁人要全、要多。
“你放心。”明凰笑起来，“我自小长在锦都，那些人的面目我都是知晓的。”
裴熠看着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笑了起来。他发现，自从给明凰介绍了苏家这个势力，她的精气神越来越好了。
他最喜欢的，一直都是这般鲜活的明凰。
“嗯，那就好。”
明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用茶盖撇着茶沫，忽然觉得屋内安静得不像话。
事也说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他怎么还在这？
明凰只好找个由头，虚情假意地关心道：“大人，这夜深了，只怕是会更冷了。”
意外之意是，你再不走，一会冻不死你。
“嗯，不错。”裴熠放下茶盖，不置可否，“这天儿是一日比一日更冷了。”
“是呢。”明凰狗腿地接茬，“大人，这回京之路辛苦，您可要多多注意身体啊。菱洲临海，夜深露重的，您还是……”
“那我还是住在你这吧。”
明凰大惊失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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