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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
居遥真的病了。
至于是感冒、发烧，还是别的什么？
居遥已经分不清了。
他浑身难受，即便回到竹阁，睡也睡不舒坦。
幸好栾襄很快就想出了办法，他随手将床头的玩偶塞在居遥腰下。仿佛腰被垫的高些，居遥入梦便快些。
每当这个时候，所有东西都会物尽其用。
譬如一楼的那面等身镜，又譬如突然变得漫长而辗转的几十阶楼梯。
居遥站都站不住了，却还要被栾襄逼着做康复治疗，他一边骂着那鬼太过分，一边又不得不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坚持不住时，居遥会用手臂遮住自己快要失去意识的双眼，以防被栾襄发现自己脆弱的一面。
而栾襄会顽劣地拉开居遥的手臂，又轻轻亲吻居遥的脸颊，严肃地警告他说康复治疗是必要的。
如果不好好做，以后都站不起来了怎么办？
学生会很心疼的。
居遥想耍赖，他也这么做了。
可一撒开手，屁股就摔得通红，居遥终于摇头大哭。
站不起来我就一辈子坐着，你管我作甚？
可惜栾医生不吃这一套。
直至黄昏时，这场康复治疗才近了尾声。
竹阁里弥漫着清淡的茶香，栾襄轻抚居遥的发尾，却听居遥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海底捞、火鸡面、麻辣烫……”
又在报菜名了。
可惜，这回栾襄没听懂。
他戳戳系统：“什么是海底捞？”
系统：【系统错误。】
栾襄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郁闷地站了起来，把紧闭的窗户一一打开，又跑到阁楼外的马厩，把正在叼玉兰毛发的玲珑接了回来。
玲珑嘴里还衔了两根稻草，看来是饿坏了。
栾襄给玉兰换了饲料，玲珑在一旁叽叽喳喳的，听起来骂得很脏。可惜家里唯一的鸟语精通者此时还在床上呼呼大睡，栾襄无法破解玲珑在说些什么，顺理成章地当了回聋子。
“吃吧。”
栾襄把做好的鸟食放在窗边，玲珑却不吃。
它扑扑翅膀，飞上了居遥的额头，好奇地扭着脑袋。
栾襄无奈地把玲珑抓回窗台：“你主人累了，叫他歇会儿。”
玲珑这才暂时安分下来。
栾襄掀开被子，躺在居遥旁边。栾襄自然地环住了居遥的腰，轻声道：“今时今日，当真如同做梦一般。”
即便被玲珑和栾襄这样折腾，居遥仍在熟睡，没有一点要醒来的意思。
“先生对我这般纵容，究竟是愧疚多一点，还是喜欢多一点呢？”栾襄拿起居遥的手，把玩着那人骨节分明的指头，“真想知道你对段辛甘是何想法，可我只要一提他，你便拿其他人来压我。我又不能直接去找段辛甘对峙，好在意……”
栾襄自言自语半天，终于闯进了居遥的梦里。
梦里，一只浑身墨色的狼狗，正抱着居遥的小腿乱吠，居遥一巴掌打在狼狗的天灵盖上，狼狗反而叫得更厉害了。
梦外，居遥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次日，居遥的生物钟久违地失了灵。栾襄把人抱到桌前，硬往嘴里喂了两口面，居遥猛然睁大双眼：“咳咳咳！怎么放这么多辣子！”
栾襄拍拍居遥的后背：“你再不醒，栾知凌要罢你官了。”
话音未落，居遥一阵风似地窜进勤政殿，又一阵风似地窜进白泽军营。
“许久没上朝差点忘了规矩，幸好皇上没说什么。”居遥正自说自话，见一队伍走来，来人皆道“居副将”，居遥应了声，余光却扫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只见李二铁鬼鬼祟祟地跟在队伍队尾，看来是想绕着居遥走，居遥也懒得理他，继续往前走去。
好巧不巧，居遥又遇上了昨日那位士兵。那人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居遥走上前主动问道：“你不舒服？”
士兵本想对居遥笑笑，可下一刻便又被痛得愁眉苦脸起来：“没有，吃坏了肚子。”
居遥问道：“营里有药，怎么不吃？”
“多谢大人挂怀，忍一忍就好了。”
“你这是什么理念？生病了就要吃药啊，我去给你拿药！”
居遥说一不二，士兵没有插话的机会，只能跟着居遥回了帐里。
吃了止泻药后士兵的脸色好多了，居遥打趣道：“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楚淮川故意不给你饭吃。”
士兵听言，认真反驳道：“不，楚将领人很好，不会干这种事。”
居遥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是吗？你对他的评价还挺不错的。我怎么听说你们都不怎么信服楚将领呢？”
“原先是这样的，可自从他上回孤身闯入洛云山，拿回那只狼骨后，一切就都变了，”士兵说完，又着急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没那个闲心去讨论楚将领的事，居副将不要多想！”
居遥眼珠子一转便想清了原委，他笑了笑：“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王意之。”
居遥一听见这姓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急不可耐地问道：“你是否认得在永安宫当值的王铭？”
居遥问完，又想，王家是百家姓前几的大姓，总不会那么凑巧吧？
王意之迟疑道：“楚副将认得我小叔？”
奈何这天下就是有这么凑巧的事。
居遥差点大笑出声，他一下觉得王意之亲近了起来，于是神秘兮兮地从胸口掏出一样好东西。
他的王氏vip证明，一张烂纸片子。
王意之一看见这烂纸片子眼睛就亮了起来，可还没等俩人认亲，柳暄尧便从帐外摔了进来！
居遥原以为她在偷听，神色紧张了一瞬，却见柳暄尧面白如纸，冷汗直冒。居遥立即将人揽了起来，柳暄尧颤抖着双唇：“我也想向副将讨些药……”
王意之当即把上柳暄尧的脉搏，柳暄尧却摇了摇头：“只是寻常腹痛，我来月事了。”
什么寻常腹痛？柳暄尧这样子倒像是下一刻就要晕倒的模样！可这一屋子男人如何懂得要用什么药，居遥只得去请军医。
军医来了，却也无法完全对症下药，只能稍稍缓解柳暄尧的痛苦。居遥无法，只得再派人去城里抓药。
居遥怒极：“这白泽军营与其他地方有何不同？人生了病，却连一副药都成了稀罕之物？”
“这、这……”军医满头大汗，结巴了半天，就是说不出一段完整的话来。
楚淮川终于掀帘而入，他看也没看军医，直接朝着居遥走去：“白泽军建立不久，很多东西都没有完备。你也不必责备军医，城里最近缺药，营中将士身体强健，总该先紧着百姓。”
居遥眉头皱起：“缺药？为何会缺药？”
楚淮川以只有二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还不是前段时间流民的事？那病会传染，已经蔓延到城内了。皇上不想扰乱民心，所以只有少数的人知道这事。”
居遥眉头皱得更厉害了：“瘟疫？是否将患者单独隔离？”
“放心吧，那些太医比你懂，”楚淮川看了一眼紧闭双眼的柳暄尧，“听说你和她昨天闹得有些不愉快？”
居遥没吱声。
楚淮川大手一挥：“你们先下去吧。”
“愉快不愉快的我不在乎。瘟疫这事，你还知道多少？全部告诉我。”
居遥总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却一时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楚淮川道：“我一介武夫，哪里知道那么多内幕。你不是和文观行关系好么？问我还不如问他。”
居遥转念一想，自己的确问错人了。居遥抬起手，勉强拍到楚淮川的肩胛：“让柳暄尧在这儿歇着吧，你教我习武。”
楚淮川跟着居遥走了好一段路，二人出了军营，居遥才停下：“知道你好面子，这儿离得够远了，那些下属看不到的。”
楚淮川也不废话，抛给居遥一把剑：“试试。”
居遥跟着楚淮川的动作练了几招，忽而发现楚淮川这人虽然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可基本功扎实得很，每一剑都挥的稳稳当当，绝不马虎。
“今天先学这么多，你自己练练。”
居遥便自己在空地练习起来，楚淮川干脆飞身上树，在树上蹲着看居遥。
“手腕要活，不要用蛮力。”
“腰部用劲儿，手再抬高三分！”
……
居遥连着练了一个半时辰，还算得要领，楚淮川终于舍得从天而降，递给居遥一壶水：“练得不错。”
居遥道了声谢：“我瞧营里许多人教习时都会上手教，楚将领……”
楚淮川避之不及：“你想害死我吗？”
居遥不解：“我怎么就害你了？”
楚淮川不想多说，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扯开了话题：“你今日似乎穿得格外多，不热？”
居遥一怔，随口回道：“我体寒。”
“行。那今天先练到这儿吧，回去吃饭。”
居遥摇摇头，栾襄今日没跟着过来，他还想多练会儿。楚淮川见状也没勉强，只道了声早些回来，便离开了此处。
可居遥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精力，他又折腾了半个时辰就浑身疼，他托着后腰，在树下坐了下来：“好累。”
这一坐，就再也站不起来。
黑压压的人影笼罩在居遥头顶，他抬眸一看：“李二铁？”
原是李二铁带着一群不成气候的小兵，来向居遥示威了。
居遥瞥了李二铁手里的剑，心道这军营里屁事真多：“诸位若要操练，校场往东走。”
李二铁：“居遥，你真沉得住气。”
“直接说来意吧，你是单纯向我寻仇，还是有什么别的图谋？”
李二铁冷哼一声：“你离楚淮川太近了。”
居遥眨眨眼：“怎么？你喜欢楚淮川？”
“放屁，老子喜欢女的！”李二铁怒道，“居遥，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我要让楚淮川在这营里孤立无援。”
这群人都多大了还搞孤立，无不无聊。
“为什么呢？楚淮川当不当白泽军的将领，与你、与你们，有有何不同？”居遥的目光扫过面前的每一个人，他们脸上有愤怒、有不安、也有嘲讽。
李二铁：“居今御在时，我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自打他楚淮川上位，我们的日子可难过了不少。居大人，你也是个聪明人，大胤百姓安居乐业，哪里有用得着我们的时候？”
居遥算是明白了，李二铁所说的“日子难过”，恐怕不过是楚淮川给将士们加了些运动量，回归了正常训练，这些人便受不了了。
可见居今御从中掏了多少油水。
居遥没功夫数落他那个便宜爹了，他扯了扯唇角：“李二铁，话可不能这么说，即便你们把楚淮川赶下来，就能确保下一个上位的人会像居今御那样对你们吗？”
李二铁不吃居遥这套：“你这是不答应了？”
“答应。怎么能不答应？”
“爽快！”
刹那间秋风刮过，居遥余光扫见树丛中一抹红色，嘴立马就硬了起来：“哎，慢着，我后悔了。楚将领刚正不阿、待人和善，你们该为他上穷碧落下黄泉才对，怎么可以背着他干这种腌臜事呢？”
众人一时摸不透居遥在耍什么花招，就在此时，只听“嗖！嗖！嗖！”三声，数枚乌黑弹丸如流星划过，小兵即刻晕倒在地！
唯剩下李二铁一人立于原处，他猛然回头：“谁？是谁？”
一道红影自林间掠出，她将长弓拉至满月，还不等居遥喝止，李二铁便轰然倒地！
居遥猛然睁大双眼——
一支穿云箭，刺穿了李二铁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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