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王姬传》

作者:步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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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三千秋岁叹银粟歇


      张姮并未正面回答王洐,且一切待兴,也就暂时搁置,容后再议。
      翌日,张姮来到光鹿院的文卷库,不光是查阅姜濋等人去留,还得整理而今可用之人的目录。她让小哲子带人去找江州布政林景丠,告知其兄长的近况外,也请他回往老家再请林公,另外将吴盛也召回长阳。而那些依附张昱或者迎风陈恬苟活的旧臣,经人连夜审讯已有了结果,张姮看着那些奉迎的口供,只是大笔一挥,就全部处决不留隐患。
      各方各面陆陆续续开始整理,恢复。
      张姮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想以前整理东宫事宜,有帮手都显得疲累,如今扩大至整座皇城,更是难上加难。
      正午时,温沨又急冲冲找来,昨日他想呈报的是城内调度事宜,毕竟镇压的叛军也分刮了讨伐军的粮食,虽然通知平宁,运输供计开始恢复,可前面还有曲符,东武侯一倒,那些富绅早已各自为政,占据着头利,以往四郡平安无事,还可以保障长阳,但如今可不能忽视他们的克扣。
      张姮放下手中的笔,揉着眉头,虽然可恨那些人,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各自发挥的力量,只是往年太平都将这些掩盖,可现在这光景,哪容得了他们坐地占优。忙唤廖祈来,说道:“长阳目前战况以平,你清点一下人数,除去守城的,目前有多少兵马可以去曲符进驻。”
      廖祈道:“回殿下,讨伐军共计两万余人,可分一半往曲符。但属下担心那些战俘,他们目前最新统计约有九千二百人,其中不乏些盗匪流寇,属下怕撤走长阳,会引起这些人的恻隐。”
      张姮也清楚廖祈的顾虑,这些叛军鱼龙混杂,慢说是刑部大狱,就是巡防总署,衙门牢房,水金寺都关押得满满当当,不光分割了讨伐军的军粮,且他们目的单纯,行事残酷,不追究又对不起长阳的无辜城民。可现在的时局难就难在魏国的人丁稀缺,特别是夷州,太需要兵力来镇守了。
      最后,她吩咐道:“颁布告示,我欲赦免这些战俘的罪身,即日起,将他们分别编为正规军。你派人严加训练,发现他们敢有怠慢、私逃、为祸,滋事等违抗者,一律处斩!”
      廖祈应承后,又犹豫道:“殿下,属下有话不知当讲与否。”
      张姮视意他知无不言,廖祈跪下道:“殿下之名,属下自当履行。可是,军有军规,还请殿下以正君身,即便无有虎符,也可名真言顺发号施令。否则,军无主,实难服众。”
      张姮又陷入沉默,廖祈又道:“属下多言,请殿下恕罪。可大军不能无统帅,否则一切号令皆可任意释放,不管进军还是防守,也都会是......”
      “好了。”张姮忍不住打断他道:“方才的事,我会考虑的,你先去办你该办的事吧。”
      廖祈只能退下。
      温沨之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张姮不禁反问:“老师也想对此发表什么高见?”
      他面露为难,当初奉张姮为安国公主,只是权宜之计,初心是因为他不希望张姮就此被埋没,就此放弃权势,既然事情迫在眉睫,干脆说道:“我觉得廖将军说得有理。”
      张姮直接拒绝:“可我不想做皇帝,我跟你说过的。”
      温沨道:“但现在的问题不是你想不想,局势已定,各方被压制下的涌动即将开始,若无主调令,怕又是一片乱局。旧事我也不想重提,可于外来说,成阳大公主的阴影太大,即便宗亲诸侯自作孽,可对那些贪念难平的人来说,他们只会将你编排得犹如妖邪,说是祸国的奸佞,从而达到他们的私欲。”
      张姮释然道:“所以,我更不能坐上这皇位。”
      温沨不解:“为什么?!”
      张姮道:“就如你说的,世人不会去追究内里的细节,他们只喜欢揣测,喜欢利用结果。如果两名旧帝还生还的事被人揪出,我却趁虚而入,那我和陈恬有何区别?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你们别忘了,魏国的内乱犹在,外敌也时刻觊觎着。不光是齐国,还有很多很多,而今的魏国已经千疮百孔了,不能让他们也钻了空子。”
      温沨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好在劝。
      张姮却起身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魏国已经名不副实,那我再建一个新的王朝又有何难?”
      温沨初次听到这惊世骇俗的言论,一时竟难以置信。
      张姮笑道:“江山更替,原就是天地的法则,谁能肯定说现在的就是死局?虽然这不比下棋,可也殊途同归,而我张姮......总会力挽狂澜的。”
      太平宫雪瓦,终于化成了雨帘,连日的冰封也得到了解封,正如太庙。
      殿门一开,张昱便倒在门槛处,他浑身颤抖,努力向张姮爬去,口中念念有词:“他,位我,他传位,我!”
      张姮看向殿内,冰冷的大理石地上,倒着早已气绝的张思戚,经人初步查验,是被人勒死。可张昱却依旧朝张姮而来,努力说道:“我,是,我是,圣帝,我......”
      “哈哈哈哈哈——!”张姮忽然狂笑起,前仰后合,似乎除了笑,再没有可表达的情绪。有嘲讽,有得逞,有可悲,有无奈,有畅快,有惊喜,还有苦涩。
      可这笑声给旁人的感觉,却只有毛骨悚山和惶恐不安。
      良久,张姮终于止住笑,对着张昱一字一顿道:“张昱,你两次背逆父帝,已经活到头了!”
      父子争位,原就是死局,他张昱凭什么认为张姮会立他?!
      尚在美梦中的张昱,忽听对方的话音,还不知大限将至,竟抬手直指,欲要指责对方的出尔反尔。可随后被抬起送到大晟殿,等五匹军马带到,张昱的脖颈和四肢,立即被绳子勒紧,随着一赶马声起,即被五马分尸......
      徐悒带徐评的书信来时,见大晟殿前正在清扫血迹,好奇问是什么。
      张姮漫不经心地回道:“一只畜生而已,已命人丢到乱葬岗了。”
      他该和他的家人团聚了,不是吗?
      仲阳二十五,孙虓和元枞分别扣押着蓟侯和郑国公主旁系三族进驻长阳,那些老□□丁大婆小女共计四千余人,正好顶替了才出牢笼的叛军,将里面又填塞得满档。
      他们自然不甘成为阶下囚,见逃脱不得就寻了短见,日日都有人被抬出去掩埋。直到张姮的令喻传来,讲明他们罪不及处死,只会论罪定刑,谁敢再私自了断,立即行株连之罪,祸及牢狱所有同僚一律公开行刑。如此,两府人丁也就不敢再躁动。
      又过了一日,开国郡公张丙辰和宋国公也在“护送下”带亲眷来到长阳,本就忐忑不安的心,在见到沿途的破败后,更是惶恐难安。因披甲人始终不言是谁请他们前来,所以到现在他们都不晓得国主是张思戚还是张昱,直到次日的晚宴开启。
      太平宫自硝烟后再未燃起宫灯,一切混黑,叫两位权贵和其家人走得步履蹒跚。且每迈出一步,都有人哽咽哭啼,好像预示着什么灾祸即将降临,心中的恐惧越来越盛。
      张姣始终紧挨着父母亲,浑身颤抖着伴着哭腔问道:“爹,咱们,咱们要去哪啊?”
      张丙辰无奈道:“承光殿,咱们被,被叫来入宫赴宴。”
      张姣的泪水立即花了小脸道:“这,这不是皇宫!这里好可怕!我想回家。”
      张丙辰夫妇忙捂住女儿的嘴,让她不许胡说,哪怕她说得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实,可仍是战战兢兢来到了承光殿。殿内并无桌椅,灯台也有限,和先前的宴席大相径庭,好在殿门始终不曾关闭,否则真有圈禁之意。
      良久,张姮从侧殿款款来到主位,张丙辰和宋国公见状,忙带家眷四十多号人跪下请安。
      张姮不慌不忙,坐在凳上,先对张丙辰客气:“开国郡公请起,前线危难时,你曾鼎力支持,这是你对国尽忠的表态。今日宴席是为了犒劳,你们不必客气。”
      张丙辰擦着冷汗连声不敢,起身退到一旁。而张姣看着张姮,只觉得印象中的人已全然模糊,现在的她更为残酷,还有种说不出的威严,叫人无法反抗。
      宋国公一家还跪在殿内,听张姮话语不善,早已牙齿打颤。原因旁人不知,他自己门清。
      当初在张丙辰分析利弊的情况下,他送了几车粮食,可谁知听完折返的家奴说郢关情势不妙,就果断终止了物资支援,这些时日,他忙着转家私,只因过多尚未搬运完成,正悔恨着。又听张姮对他讲道:“宋国公,你可知罪吗?”
      宋国公忙道:“殿下恕罪!臣,臣虽然怠慢,可,可也为郢关前线送去粮饷,臣也是忠心一片,臣不敢有负皇恩!”
      “啪!”宋国公面前丢来一本厚厚的账目,只听张姮似笑非笑道:“国公爷说得我可没听清楚,是您年老目花?还是手下人为虎作伥惯了?这押运救急的物资,怎么往相反的地方跑了。看着可有个把月时间了,宋国公有多少人,就是每次十两银子,也该都填补满了。”
      宋国公忙解释:“殿下所言极是,都是,都是那些奴才造的孽!没想到他们竟背着臣将钱粮都私吞了!臣一定严查!严惩不贷!”
      “不必了。”张姮摆手道:“本宫已叫人替你处理好了,那些家奴现在应该已经被押到前线去苦役了,另外家私......说到这个,他们还真是胆大妄为,不说绫罗绸缎,不说珠宝古董,单单就是金银共计就有五十万两。宋国公的俸禄,呵,你还真是持家有道啊。”
      宋国公讨饶,连带其家眷,嫡庶子女,侄三系也是哭声震天。
      张姮不耐烦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本宫说砍了你们吗?我早说是请你们来赴宴,紧张什么?”
      宋国公自知逃过一劫,不敢像其他诸侯那般,连滚带爬到一边。然后张姮唤了声,就听殿外锁链声阵阵,为首的是陈恬,依次是宜城县马,蓟侯弟旁系三十人,郑国公家眷,叛军将领和部分叛臣,等他们全部进入,已经将承光殿占满。
      张姮道:“这些人里,不乏你们昔日的旧故,不认得没关系,大晟殿外也还有不少,只无奈这里已经站不下了。你们可以认认,看看有谁,是本宫遗漏的......魏国叛逆。”
      张丙辰和宋国公等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哪里敢看他们。张姮见他们不言,也不再逼,忽她将手中的酒杯砸到地面,殿外立即冲进大批讨伐军,恶狠狠地盯着殿内的所有权贵。
      张姣先吓得大叫,抱着母亲哭嚎,其她的夫人小姐也瞬间抱成一团,剩余男丁虽然还站着,可面色都好不到哪去。
      张丙辰此时跪下忙问张姮这是何意?对方起身道:“开国郡公,宋国公,接下来,我请你们看出好戏,这戏码就叫做,乱刀砍死。”
      此时承光殿因灯油稀缺,很快变得昏暗,和殿外的月光成了鲜明对比。两家人犹如地狱游魂,一声惊呼忍不住爆发,可张姮不予理睬,只说道:“夜下的戏目更有滋味,不是吗?”
      随着她一声令下,瘫在殿中的所有叛逆被人一哄而上,刀枪剑戟无数,血液横飞。
      “啊——!!!”惨叫声连绵不绝,可并非是被行刑的罪人,而是前来赴宴的客人,似乎这残忍的一幕是降在他们身躯上。血腥味弥漫不散,始终包围着他们紧缠,相信有的人,即便在今夜后苟活,这刺鼻的味道,也是终身挥之不去了。
      行刑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等一切结束,即便看不到,也知殿中央的成了一片肉泥。
      再看旁人,晕厥,疯癫,瘫倒,甚至吓死无数。忽然一支蜡烛被点燃,张姮手持着仅有的光亮,踏着血肉向着那些始终哭嚎不停的人去。面色阴沉,犹如恶鬼,冷冷说道:“我想要做什么?在这世上,已无人可挡。你们信吗?”
      所有尚存人息的跪在地上哭求,张姮又道:“那你们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换回你们的命吗?”
      承光殿内的人,如何不知?最后,开国郡公和宋国公,为这些魏国自开国至今承袭的本宗贵族,也就是旧诸侯的结束,画上了最终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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