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她时遗嘱生效中

　　《梦碎西洲》的拍摄，终于接近尾声，进入了最后几场戏的冲刺阶段。

　　为了节省时间，宋希文几乎住在了片场的房车，每天睡眠不足五小时，靠着浓咖啡和专业的意志力强撑。

　　阿素心疼地忙前忙后，像个尽职的小陀螺。

　　日历悄然翻页，一个被宋希文刻意忽略，却又无法真正忘记的日期，带着提醒跳入眼帘，卓晴的生日快到了。

　　以往每年的这一天，无论多忙，日子多窘迫，她们都会在一起，“要做一辈子好朋友，谁也不能抛下谁”的声音犹在耳边。

　　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形同陌路。

　　她们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

　　宋希文看着手机日历上的标记，陷入深思。

　　去吗？以什么身份去？曾经最好的闺蜜？如今被她“抛弃”又“背叛”的仇人？还是南繁的未婚妻，兆星的艺人？

　　去了，说什么？看着她投入黄科期的怀抱，接受众人或怜悯或嘲讽的目光？还是再爆发一场冲突，成为新一轮热搜的素材？

　　心口像被巨石堵住，沉重而窒息。

　　她想起南絮过往的警告，想起陈璐分析的东耀传媒的意图。

　　卓晴的生日会，对黄科期而言，恐怕更是一个展示“新宠”，打击“对家势力”，制造热搜话题的绝佳舞台。

　　她若出现，无论做什么，都会成为被利用的棋子。

　　可......不去吗？那是来自卓晴尚存的一丝友好邀约，是她灰暗青春里曾经闪过的光。

　　即便大家都不再是原来的样子，心底最深处那点温暖，仍然存在。

　　如果不去？她会难过吗？

　　思绪上的挣扎，如同两只无形的手，反复撕扯着她的心。

　　片场休息的间隙，她拿着手机，翻看通讯录里卓晴的名字，手指悬在拨号键上，久久无法落下。

　　最终，她只是疲惫地闭上眼，将手机锁屏。

　　“阿素......”她感觉自己有些无力。

　　“希文姐，我在！”阿素立刻跑过来。

　　“想请你帮我......办件事。”宋希文深吸一口气，“卓晴......快过生日了。你知道的，我现在也不方便。你帮我......挑一份礼物......她喜欢什么，你大概查一下也知道。”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用刻意提我。就等生日那天，你......亲自帮我送过去给她就行，就说......祝她生日快乐。”

　　阿素虽然一时想不明白，但看着宋希文挣扎的眼神，也大概明白她对卓晴最后的心意。

　　她用力点头：“好的，希文姐！你放心，我一定挑一份合适的礼物！保证可以转达你的心意！”

　　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卓晴的喜好，想着要避开哪些，可能引起误会的元素。

　　“还有，阿素......这算是我的私事......希望你可以替我保密，好吗？”

　　宋希文看了一眼阿素，郑重交代完，转身走向下一场戏的布景。

　　背影在片场杂乱的光影里，显得有些单薄和落寞。

　　“好的！”阿素答应了下来。

　　她选择了缺席。

　　不是逃避，而是清醒地认识到，此刻的相见，对她们两人而言，都只会是更深的伤害。

　　准备一份由阿素转交的礼物，是她对那段逝去的情谊，最后的交代，也是她无声的告别。

　　或许，不再相见，才是对彼此最好的成全。

　　只是心口那空落落的疼，提醒着她，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连带着过去的温暖，也一并蒙上了，无法擦去的尘埃。

　　她强迫自己投入角色，用戏中人的悲欢离合，掩盖自己内心的荒芜。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为一场注定缺席的生日，提前奏响了凄清的序曲。

　　命运的残酷之处，就在于它从不给你慢慢舔舐伤口的时间。

　　最后几场杀青戏，是整部电视剧，情感爆发的高潮。

　　宋希文正沉浸在角色，巨大的悲恸中，一场与“家人”生离死别的哭戏，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心力。

　　镜头紧紧锁住她那张泫然欲泣，写满绝望与不甘的脸，导演在监视器后屏息凝神，整个片场落针可闻，只有她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在古宅梁柱间回荡。

　　“Cut！过！”导演的声音，带着沙哑和激动，“完美！希文，情绪太到位了！”

　　掌声响起，工作人员松了口气，却也带着被演技震撼后的沉默。

　　宋希文直接瘫软在青石板上，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释放，呼吸还有些急促，泪水混着脸上的雨渍，肆意横流。

　　她沉浸在角色濒死的绝望里，久久无法回神。

　　阿素立刻抱着厚厚的毛毯冲上去，用毛毯将她紧紧裹住，把暖手宝塞进她的手里，心疼地喊着：“希文姐，你还好吗？结束了，喝口水，缓一缓......”

　　就在这时，阿素注意到宋希文手机屏幕，竟然无声地亮了几次，又暗下去。

　　上面显示着好几个，来自金檀市的未接来电，号码显示是同一家疗养院打来。

　　“希文姐，你的电话......刚刚好像有急事，打了好几次。”阿素小声提醒。

　　宋希文混沌的意识，被这句话猛地拽回现实。

　　她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心脏骤然缩紧，也顾不上仪态，火速抓起手机。

　　屏幕上那几个刺眼的未接来电提示，狠狠扎进她的眼睛。

　　是母亲所在的疗养院！

　　在她全身心投入拍摄，与世隔绝的这段时间里，医院竟然打了这么多电话！

　　恐慌瞬间攫住了她，比刚才戏中的绝望更真实，她手指哆嗦，几乎握不住手机，慌忙回拨过去。

　　“是希文吗？”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起，仿佛那边一直守在旁边。

　　“是，是我，张阿姨，我妈怎么了......”宋希文握紧手机。

　　对方的声音焦急，是熟悉的张阿姨，“谢天谢地，您终于回电话了！您母亲情况不太好！半小时前监护仪显示，心率异常波动，血压骤降，医生正在紧急处理！希文，你在哪里......最好能赶回来一趟！我怕......情况不大乐观......”

　　最后那句话，张阿姨说得极其艰难。

　　“什么？！你说什么！”宋希文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血液都凉了半截。

　　“我......我马上回来！请你们一定要尽力！”挂了电话，眼泪再次溢了出来。

　　十年了，母亲的生命体征，一直像微弱的烛火，虽然黯淡，却顽强地摇曳着。

　　也是她艰难生活中，唯一的精神支柱和拼命赚钱的动力。

　　她未敢想象，这根支柱会有倒塌的那一天，总觉得时间还很多......她一定可以等到母亲苏醒的那天，她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她几乎站不稳。

　　“希文姐！”阿素惊叫一声，扶住她。

　　“阿素，我妈......我妈她情况不大好......医院让我马上回去一趟......”宋希文抓住阿素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

　　“好！我马上给璐姐打电话！”阿素最先反应过来，一边撑着宋希文，一边拿出手机拨通陈璐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阿素语快速说明了情况，然后把手机递到宋希文耳边。

　　“璐姐......”宋希一开口，强装的镇定彻底崩溃，只剩下无助的哽咽。

　　“希文，你听着！”陈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冷静沉稳，稍稍抚平了宋希文的慌乱。

　　“你别慌，我马上协调！你现在立刻去卸妆换衣服，什么都别管，阿素会帮你收拾。我这就联系导演和制片方请假，安排车和最近一班飞金檀的机票！希文，你要冷静下来，阿姨还需要你，你不能先垮了！”

　　陈璐飞速着思考着，南絮离开前“确保宋希文安全”的最高指令，以及苏梅的特殊性，脑海里权衡着利弊。

　　导演那边固然不好交代，万一苏梅，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宋希文却被耽误在片场......

　　南絮的怒火，绝不是剧组能承受的。

　　“好......好......我知道了，谢谢你璐姐......”

　　陈璐果断的指令，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宋希文混乱的大脑，终于找到了一丝方向，她用力点头，尽管对方看不到。

　　挂了电话，陈璐在千里之外，立刻安排起来。

　　片场这边，执行制片人很快接到了通知，小跑过来对宋希文道：“宋老师，您快回金檀市吧！家里事要紧！这边我们来处理！”

　　宋希文感激地看了执行制片人一眼，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阿素陪着她回到化妆间，迅速卸掉戏妆，换下湿冷的戏服，换上自己的私服，在剧组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脚步飞快，冲出了片场。

　　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还在持续发热的暖手宝，那是现在唯一能支撑她体内尚存的余温。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疾驰而至，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子如同离弦之箭，碾过古镇湿漉的石板路，朝着机场方向，狂奔而去。

　　车窗外，古镇的灰墙黛瓦飞速倒退，像一幅褪色的水墨画。

　　宋希文瘫在后座，脸埋在掌心，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漏出来。

　　阿素红着眼圈，一遍遍小声安慰：“希文姐，别怕，苏阿姨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母亲的安危，像一把骤然劈下的利剑，斩断了一切纷扰杂念。

　　让她无暇顾及明天是什么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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