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18世纪

　　菲尔问过兰斯，是如何从北境来到王都的，兰斯说是一个秘密。
　　但是既然已经回到了王都，那就好好在王都开阔市场。

　　兰斯休息了两三天后，就开始为打开王都及更南方的市场而努力。
　　午后的书房沉浸在一种慵懒的静谧里。阳光斜斜地穿过窗，在橡木地板上切割出一格格明亮的光斑。菲尔处理完手头的信件，走向正对着王都地图与一堆各地物产清单沉思的兰斯。

　　兰斯正俯身在那张巨大的王都地图前，地图上已经布满了各种颜色的标记和简短的注解。一堆各地物产清单像小山般堆在手边，他一手压着图纸边缘，另一只手握着笔。阳光恰好勾勒出他纤细却挺拔的侧影，连耳畔细微的绒毛都染上了金色。

　　兰斯察觉到菲尔的靠近没抬头，只是伸出左手，指尖在地图标记“优质陶土”的产区划过，随即自然而然地向后探去，准确握住了菲尔的手。他的掌心温热，带着一点干燥的笔墨气息，轻轻捏了捏菲尔的手指。
　　“既然过来了，就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

　　下一次给北境军需官的供货时间在三个月后，这意味着兰斯足足两个月的时间在王都扎根。
　　兰斯转过身子，完全面向菲尔，眼睛像被点亮的星辰，闪烁着充满野心与生机的光芒：“市场。王都，还有更南方的市场。我都要！”
　　他手臂一挥，指向铺开的地图，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野心与快乐，“北境的根基稳了，但利润天花板就在那儿。王都才是财富、信息和货流汇聚的中心，也是我们‘林风商行’真正起飞的地方。”

　　“黑蓟商会在这里盘踞很深，触角延伸到各个层面。”菲尔温声提醒，向前半步，身影恰好为兰斯挡去窗外有些刺眼的斜阳。

　　“我知道。”兰斯对于这个庞然大物很是谨慎。
　　“所以，我们不跟他们抢他们占绝对优势的大众市场。我们做高端的、精致的、有门槛的生意。用上你的门路和我的‘核心货’打开局面，站稳脚跟。”
　　他点了点桌上那几颗来自系统空间、光泽诱人的宝石般的水果。

　　兰斯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弧度。“菲尔大人会帮我打开市场的，对吧？只要你愿意开个小小的宴会，让这些‘珍品’在最合适的场合，落入最合适的眼睛。”

　　得到菲尔一个无奈却纵容的肯定眼神后，兰斯眼中的光芒更盛。他又指向地图上几个标注了不同特产的区域，
　　“我们需要大量的、普通的、合法的商品流动来掩盖真正的货源，并赚取更多的利润。王都需要北境的皮货、药材，南方的丝绸、香料、工艺品，东部的谷物……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成为那个灵敏的枢纽，低价买入，高价卖出，信息就是金钱。最终，我们需要自己的商队，完全掌控运输渠道和节奏。”

　　他停顿了一下，望向菲尔，眼中闪着笃定的光，甚至带上了一丝玩笑般的豪气，“等这套网络运转起来，我或许就能成为你背后那个……嗯，比较有用的‘金主’了。”

　　开拓市场的第一步是选址和树立品牌。
　　兰斯坚持沿用“林风”的名号。
　　‘林风杂货’在北境已经积累了一些口碑和隐秘的渠道认知，不能丢。
　　“王都这里，我们就叫‘林风商行’王都总号。”兰斯在崭新的纸页上写下这几个字，笔迹舒展，语气里透着纯粹的开心。

　　没有选择最繁华、租金也最骇人的中央大道，兰斯与菲尔讨论后，将目光投向了毗邻贵族区与高级商业街的“琥珀街”。这里街道宽敞洁净，行人衣着体面，店铺门面低调却装修考究，贩卖的多是珠宝、定制服饰、高级香料和艺术品。

　　“这里客流不如中央大道汹涌，但目标客户集中，消费力强，且更注重私密性、独特性和品质。”兰斯指着地图分析，“我们的‘核心货’需要这样的环境。”

　　菲尔站在他身侧，目光随之移动，补充道：“琥珀街后巷安静，方便货物不引人注目地进出。而且，这片区域的治安官和巡查队，我能确保他们‘懂事’。”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至于普通货物的周转，我们在码头区需要一个更大的货栈，明面上，最好与‘林风’撇清关系，作为一道防火墙。”

　　为了尽可能的陪着兰斯忙碌，菲尔做了伪装。一顶橙红色的假发，用特殊的药水稍稍改变了肤色，加深了面部轮廓，再配上朴素的商贾服饰和一副平光眼镜，菲尔的气质顿时变得市侩而普通，与平日冷峻的公爵继承人或反叛军首领形象相去甚远。

　　他们以“林风商行”的名义，租下了琥珀街一栋三层石质小楼。兰斯亲自盯着工匠改造门面，要求风格“雅致、有底蕴”，招牌用深色沉稳的木材，镌刻“林风”二字，字体是他亲自设计的，带着一点北境的苍劲。

　　与此同时，在忙碌的码头区，一个带有高墙院落和私人小码头、名为“利通货栈”的中型仓库也悄然完成了交接挂牌，明面上的店主是与“林风商行”有合作关系的“远方商人”。

　　“分开好，”兰斯在楼上临窗的位置，看着楼下工匠进行最后的清扫与布置，顺手将一杯温热的红茶推到菲尔手边，“琥珀街是门面，是展示‘林风’高端品位和稀缺资源的地方；码头货栈是里子，是物流、仓储和普通贸易的大本营。就算有人查，短时间内也很难把两者完全联系起来。”

　　人手是另一个难题。菲尔通过一些隐蔽可靠的渠道，找到了几个合适的人选：一位曾在没落贵族家担任总管、精通礼仪且口风极严的老先生塞巴斯蒂安，负责琥珀街店铺的日常运营和高端客户接待；一个机灵、熟悉王都大街小巷和三教九流行情、父母在码头做事的少年科尔，负责跑腿、打听消息和衔接店铺与货栈；还有一对因为原雇主迁走而失业的、老实可靠且有一把力气的表兄弟，负责货栈的基础看守和搬运。至于未来商队的骨干，兰斯心中有更长远的打算，需要慢慢物色和培养。

　　兰斯亲自面试了他们。他问的问题很实际，也暗藏机锋。
　　对于塞巴斯蒂安，他问及如何鉴别真正有购买力的客人与装腔作势者，如何处理客人对货源的好奇打探。对于科尔，他考验其对王都各区物价和货源信息的了解程度，以及遭遇盘问时的应变能力。对于那对表兄弟，则着重考察其是否安分守己，有无不良嗜好。

　　“在我这里，‘林风’的规矩很简单：该看的看，该听的听，不该问的绝对不问，不该说的死也不能说。手脚干净，嘴巴严密，忠诚比能力更重要。”
　　兰斯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做得好，‘林风’不会亏待你们。但若有二心……”他没说完，但眼神让面前的几人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

　　最终，塞巴斯蒂安成为琥珀街店铺的掌柜，科尔成为联络员与初级信息收集者，表兄弟则驻守利通货栈。薪酬给得高于市价，但也制定了清晰的赏罚制度。

　　开业前的筹备忙碌而琐碎。兰斯在货栈临时隔出的简陋办公室里，被账本、各地特产清单、航运时刻表、货栈改造图纸和来自系统空间的少量样品包围。
　　菲尔则一直陪在他身边，处理那些需要本地人脉、武力或特殊渠道才能搞定的事情——比如让某个眼红新货栈想来分一杯羹的码头帮派头目“知难而退”，或者通过隐秘途径，将一批“林风”的“北境特供”水果和药材，以“南方探险队带回的稀有物种”名义，安全送入琥珀街的店铺库房。

　　他们的讨论常常持续到深夜，油灯映照着两张专注的脸。

　　“包装必须与众不同，让客人觉得买的不仅是货物，更是一种身份和体验。”兰斯画着定制木匣的草图，眼神专注。
　　“用特制的双层木匣，内衬锡箔和防潮蜡纸，填充香料干花。每个盒子都有独立编号和‘林风’的火漆印。”

　　菲尔拿起草图端详，点头道：“材料我可以找到可靠的作坊。编号和火漆印也能安排。只是成本不低。”

　　“成本高，价格才能更高，也才配得上它们的‘稀有’。”兰斯冷静回应，又推过另一张清单，“同时，我们要吃进一批王都眼下充裕的春季羊毛和普通陶器，两个月后运往南方海港，利润可期。这能让货栈‘正常’地忙碌起来。”

　　菲尔仔细看着清单，眼里流露出赞赏：“很敏锐。羊毛的消息我知道，城西两家大工坊刚完成一批王室订单，有大量标准羊毛待售，价格可以压一压。陶器……东郊有几个窑口，质量中等，但胜在价格低廉稳定。运输方面，可以搭下个月‘灰隼号’商船的便船，船长我认识，稳妥。”

　　菲尔总是这样，能将兰斯那些天马行空、大胆甚至有些超前的想法，稳稳地接住，然后落在现实可行的大地上。这种默契与支撑，让兰斯感到无比安心。

　　“太好了！”兰斯眼睛发亮，继续他的“头脑风暴”，“这只是开始。我们要建立信息网，，还需要更多。各地什么货丰收、什么货短缺、天气对收成和运输的影响、甚至贵族间的流行风尚……这些信息，将来比货物本身更值钱。有了自己的商队后，我们就能更灵活地捕捉这些机会，也能更好地掩护‘核心货’的流动。”

　　他越说思路越开阔：“甚至，我们可以尝试‘预售’和‘期货’的概念。比如，提前收取定金，约定在未来某个时间交付一批南方特定的香料或水果，用这笔定金去组织货源和运输，减少我们自己的资金占用和风险。还有‘会员制’，为高级客户提供优先购买权、定制服务和年度礼盒……”

　　他侃侃而谈，烛光在那双清澈的眼眸中跳跃，仿佛有无数星辰在其中诞生、运行。菲尔静静望着，看他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他比划时纤细却有力的手指，一种温热而饱满的情感无声地充盈了胸腔。

　　“我觉得，”菲尔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他隔着桌子，专注地看着兰斯，“你坐在这里，对着这些枯燥的清单和地图，策划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整个人好像在发光。不是魔法，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和这里。”他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
　　“有一种……让人挪不开眼睛的力量。”

　　兰斯被他直白的话语和眼神看得一怔，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层薄红。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低头胡乱翻着桌上的纸张，试图掩饰瞬间的失措。

　　等混乱的大脑恢复后，他又为自己刚才显而易见的害羞感到一丝懊恼，忽然伸手拉过菲尔放在桌上的手，低头就在他手背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含糊地嘟囔：“罚你……谁让你突然说这个，扰乱我的思路。”

　　菲尔握拳抵唇，闷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赶紧的，”他清了清嗓子，强行把话题拉回，“看看第一批运往南方的羊毛和陶器，怎么搭配装船最节省空间和运费？还有，给大皇子府上的‘新品品鉴礼盒’，除了我们的‘核心货’，再搭配点什么王都时兴又不扎眼的小玩意比较好？”

　　“还有你的宴会，”他抽出一张早就写好的单子推过去，“除了我们选定的几种核心水果和药材，搭配的鲜花和装饰，我初步选了金线兰、月光蓟和银叶藤，它们的气味清雅，能衬托果香，外观也足够别致，符合‘稀有探险所得’的故事。你看看在王都的贵族审美里是否合适，或者有没有更好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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