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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轮流转
墓并非坟包,而是像间矮小的土地庙,半人高,墓碑后有个小门,可躬身而入。
旁边曾经守灵的棚子只剩一副竹架,做了晾衣架,搭了几件女式粗布衣裳和两块包袱在晒。
沈戚风捡了根木棍,拨拨衣服,惊讶:“衣服虽破,但很干净,这有人住?还是女鬼?”
小虎已钻进墓口,探出头:“是有鬼,你个胆小鬼。”
沈戚风不甘示弱,随后钻进墓口。
墓地里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但很暖和,跟外面的寒冷形成强烈的对比,像春天。
沈戚风跟着小虎的脚步,摸索往前。
“哗啦”,他踢到一堆石子,扑倒在上面,爬起来赶紧继续走。
突然,亮起光,两个披头散发的女鬼伸着手,前来索命,鬼哭狼嚎:“沈戚风,拿命来!”
沈戚风吓的鬼哭狼嚎,逃窜出墓地。
小虎拍拍那俩“女鬼”:“他跑了,别装了。”
两“女鬼”拨开头发,露出精干的面庞,熄灭化银炉的火,商量:
“沈戚风找到了藏银地,即使这次吓跑了,肯定会带兵再来,这个地方废了,得赶紧告诉东家。”
沈戚风嘴里发出“呜呜”的惊吓声,屁滚尿流爬出墓口,发现墓后冒着青烟。
他找过去,看到一根烟囱直插墓地,外部泥巴风化严重,应该存在了有些日子了。
“墓地插烟囱?烧什么?”
沈戚风嘀咕着拍拍身上的土,发现自己手上、衣裳、鞋底全是黑灰。
什么情况?
仔细想了想,是刚才扑倒的那堆不是石子!是炭!
墓里藏炭,藏银子……
早就听闻姜凌嚣进贡给朱帝的银子,化成了整齐的银条,一般票号压根没那个手笔,难道……就是在这里炼的?!
沈戚风悄悄绕到墓前的棚子架前,拽下女人的衣裳和两块包袱思索半天,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玄虎堂那两个洗衣裳的女人!
襁褓是假的,用来装银子的!
好哇,姜凌嚣的大秘密终于被破解了!
沈戚风欣喜若狂,连忙跑回去搬救兵。
赶上姬无心明日七十大寿,京中各处官兵全都忙着筹备拜寿,无兵可调。
沈戚风又跑去找沈丘染,二话不说讲其拉上马车,马不停蹄赶往荒郊。
“老三这个贼歼,银子藏在墓地,找两个妇女守着,还在里面化银条!”
“二哥,你年纪不小了,也换了好差事,能不能踏实干点正事?三哥的钱是你的吗,你就整天惦记?早知道你又要弄不光彩,我才不上你的车!”
沈丘染要跳车,被沈戚风死死抱住,赖着挟着到了墓地,“老五,老三的钱不正当!”
“你的钱正当?你安什么贼心我能不知道?你要不是我哥,我早拿军棍给你归置归置了,真的。”
“快点跟上,这里有个小门。”沈戚风将沈丘染拖到墓前,他在前带路,“噗哧”一脚踩在软乎乎上。
墓口当中,拉了一大泡屎。
沈丘染恶心地掉头就走。
“这么一大坨,绝对故意的!”沈戚风愣了一下,拖住沈丘染。
沈丘染挣扎大叫:“松开我!我不走,只要你别碰我!”
沈戚风松开他,在枯草上蹭鞋,指着墓后:“你去看,那里有根烟囱,用来化银子的,绝对直连墓地里的锅炉。”
那些进贡的工整银条,沈丘染见识过,并非各钱庄票号的一般手法,他开始觉得沈戚风的话有点道理,狐疑着上前查看。
俩人围着整个墓找了好几圈,压根不见烟囱。
沈戚风跳脚:“早上还有呢,一定是砸了!前面棚子架上晾着的衣裳也收了!没有做贼,他心虚什么!”
沈丘染在墓口一一摸查,终于摸到一个缺口,拽出塞着的枯草,掏出个洞,果然连着墓地下边,真像个烟道。
但道内被挖得崎岖不堪,毫无烟灰痕迹。
“二哥,你打着火把下墓,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我害怕,你跟我一起下去。”
“哼,你上赶着来做贼还怕?真是好人里没你,坏人里你又排不上号,你整天干些腋窝里抹屎的事儿,又让人恶心,又胳肢的人好笑!你不下去我就走,反正我也不好奇,是你非拉我来的。”
沈戚风被骂得头疼,捏着鼻子,跨过墓口那泡屎,心惊胆战进了墓中才反应过来:“你不好奇让我下来做什么?你还是好奇!”
但已经下来了,他索性壮着胆,继续往里。
不料,前方有个开了个棺材,吓的沈戚风尖叫。
“二哥。”一个微弱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沈戚风惊恐:“谁?”
“是我!”沈丘染对着砸烂的烟囱口喊话,回音嗡嗡发闷,“你往这边走走照亮,我看看下面情况。”
沈戚风抚抚心口,大着胆子站到烟囱下面,举着火把照亮。
他头顶上的洞口,闪着沈丘染炯炯有神的一只眼,转着观察墓内。
棺材被破坏了,四周空荡荡的,陪葬全无,毫无炼银的器材和原料,其中一个墓角处被凿了几方土,显得空间杂乱。
并无冶炼痕迹。
沈丘染转身,看到二哥说的晾衣架,他伸手摸了摸横着的竹竿。
棺材开着,墓内尸臭熏天,沈戚风连滚带爬出了墓,一紧张,忘记墓口的屎,又踩了一脚。
沈丘染递手指过来,满手灰,“你看清了,这是日积月累的灰尘。如果是你说的早上还晾衣服,就不会有灰。二哥,别再胡闹了。”
沈戚风抓狂:“这就是老三的贼歼之处!他都派人做好了手脚!不然这泡屎哪儿来的?可是没风干的!”
他抬起脚底板。
沈丘染躲远,十分不耐烦:“谁做手脚能做到灰尘这么细致,就为了一个不学无术的你?真要是三哥,他直接把晾衣杆撤了,不比做这个省事?”
沈戚风急的打转:“也许,他猜到了我会请你来,他做这些是为了给你看呢?”
“你也看见了,棺材被开了,周围也挖了,分明是盗墓的。那个所谓的烟道,不过是盗墓口。”
沈戚风一拍大腿:“土方那堆着炭,放过炭的地方肯定是黑的,他挖了土方来清理痕迹!你现在就跟我下去,查查有没有煤灰!”
“为了钱,没救了你。”
沈丘染踹了沈戚风屁股一脚,跳上车,驾马跑了,丢下无车的沈戚风自己走回城。
玄龙堂,围着十几个打手,凶神恶煞盯着小炸药炼丹。
小炸药手心里捏着药丸,哆哆嗦嗦去拿水瓢,准备在舀水时投进水中。
哪知,手刚要触到水瓢,就有人抢先拿起水瓢,冷冷问:“舀多少?”
小炸药吞咽几下唾液,喉头还是发干:“两,两瓢。”
“哗啦”,一瓢水代劳舀进搅拌盆,摆明了防止小炸药做手脚。
一旦没能投药,炼丹必将失败,他能当场死在姬有德手下,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拖延。
小炸药端着搅拌盆去接第二瓢水,故意失手,把瓢蹭掉,水洒了一地,他大声骂:“傻缺,会不会干活?”
“咣”的一巴掌,打手扇的小炸药打了个转,甩起皮鞭狂抽:“你娘的,自己来!就欠,干活的下贱命!”
挨揍比丢命划算,小炸药要的就是这效果。
事事亲为,他神不知鬼不觉将药丸投进水缸。
截至午间,第一炉丹出品。
成丹居然和玄虎丹一模一样,品质上乘,姬有德验丹后,十分满意,指着几托盘的丹:
“赶在明天爷爷生日上市,讨他欢心。这些赶紧包起来,拿到前面试卖,今儿提前造造势。”
玄龙丹贴出告示,堂而皇之宣告和玄虎丹功效一样,但定价远低于玄虎丹,摆明要挤兑死玄虎堂,还挑衅十足地给姜凌嚣送了请帖。
姜凌嚣不光前来道喜,还带了厚礼。
姬有德笑眯眯地拱起双拳:“三哥仗义,快快有情!”
小炸药正在后院的炼丹房忙碌,今天结束,玄龙堂就完全掌握了炼丹秘方。
姬有德差人拿来玄龙丹,给姜凌嚣看,十分得意:“请三哥明鉴,龙虎之间可有差别?”
姜凌嚣捻起玄龙丹,仔细鉴别过后,郑重:“明面上看,没有。”
姬有德吃吃笑:“你的秘方还秘吗?”
姜凌嚣断定:“玄虎堂出了歼细。”
“行,家让人偷了,还这么淡定。三哥,我是发自真心的欣赏你。好心提醒你,该清理门户了。”
经过今日围观学习,自己人学会了炼丹,小炸药就无用了,秘方就能把控在姬家手里,姬有德想借刀杀人。
姜凌嚣:“风水会轮流转的。”
“现在转到我这边,我牢牢把住,想再转到你那边,不知道猴年马月,哈哈。”
姬有德得意,第一次大笑,不是麻痹人的憨笑。
开业宴就设在玄龙堂堂厅,姬有德非把姜凌嚣让在上座,正冲着门口,好让他看清自己是怎么被挤兑垮的。
门前鞭炮屑厚厚一层,在冬日干裂的地面上如开了满地繁花,大有前程似锦的喜庆。
姬家皇亲国戚,来捧场的达官贵人如过江之鲫,带动了一大批玄虎堂的老客前来。
仅一下午,玄龙丹就一售而空。
觥筹交错中,姬有德笑成个烂地瓜样,姜凌嚣一言不发,别人敬酒他都恭恭敬敬躬身谢礼,然后一饮而尽,坐下继续安静。
傍晚,酒席拖拉未散,有客找上门,捶了柜台:“退钱!”
姜凌嚣听闻,立刻起身,将用过的碗筷摆放整齐,坐过的椅子推回桌下。
全桌的人都盯着举动如此规矩的他。
他拍拍姬有德肩头,温和微笑:“风水轮转,看来不用等到猴年马月,一顿饭的功夫而已。”
姬有德还没反应过来,姜凌嚣手指夹住衣襟,正了一下,衣冠楚楚、工工整整朝满座宾客鞠个躬,转身潇洒出门。
“掌柜的呢?退钱!一堆烂货臭货,还敢吹跟玄虎丹一样呢!”骂声越来越凶。
顾客买回去的玄龙丹,开盒除蜡后便化成一滩发臭污水。
接二连三,又有顾客进门要退钱,和姬家手下闹成一团。
前面闹大了,后院的打手全体出动去了前院,没人监督小炸药,他跳墙逃跑。
人面兽心的姬有德和衣冠禽兽姜凌嚣,这次绝对结仇,后面必将卷起血雨腥风。
小炸药不想再掺和了,他从来的抱负只有一个,就是和瞎老娘吃上饱饭。
近一年了,他攒了不少钱了,可以带着瞎老娘去乡下过几天安稳日子了。
娘俩趁乱逃跑,才是上策。
匆匆跑回客栈,小炸药趁无人,溜进瞎老娘屋里,叮嘱她收拾好东西,一会儿就带她离开京城。
瞎老娘眼眶空洞,双手胡乱摸索着:
“儿啊,跟着东家的这些日子,娘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大鱼大肉,还有丫鬟伺候,过了一生没有过的好日子,咱不该偷摸就走。无论发生什么,还是听东家安排吧。”
“听我的,这个是非地再待,就只剩苦日子了!”
等小炸药雇了马车回来,发现死鱼眼从瞎老娘屋里跑出来,一步一个血脚印。
小炸药深感不妙,仓惶冲进房内。
床帘垂着,只看得到床沿搭着两条腿,正嘀嗒嘀嗒往地上流血。
小炸药双脚发软撩开床帘,瞎老娘倒在收拾好的大包袱上,脖子插着一把短刀。
死透了。
“娘——”满客栈震荡着小炸药的哀嚎。
姜凌嚣随后进门,看了看满地血迹,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旋即真诚安慰小炸药:“你放心,我会风光厚葬你娘,并为你找出凶手,让你亲自血刃。”
明明就是他手下杀的,他却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不过是因为发现了自己要逃走。
姜凌嚣这个幕后真凶,如此道貌岸然,小炸药恨不得撕碎他!
半个时辰后,小炸药来到玄龙堂后院。
“你个贱种还敢回来?”姬家打手凶神恶煞,一把薅住小炸药,扔到姬有德脚下。
中午还喜庆鼎沸的药房,傍晚一地狼藉,姬有德抱着小虎的小白狗,一脸郁闷:
“你让我伤心了,知道吗?明天爷爷生日,我选在今天试营业,是为了让他知道,不靠他,我自己也能做出一番事业,可让你给我毁于一旦。”
“我不过是个喽啰,姜凌嚣才是主谋。谁违背他,他就毁谁,也该轮到他了。”小炸药恨之入骨,咬牙切齿。
“他太精了,没留下任何证据和把柄,沈丘染军功在身,又那么护着他,不好对他下手啊。”
小炸药阴笑:“你知道姓姜的最在乎什么吗?”
“钱?”
“不,他女人。”
“小虎?”姬有德笑了,摸狗的手也变得温柔,“明明她打了我,还是让人念念不忘啊。”
小炸药挣脱开打手的束缚,站到姬有德面前,一字一句,将小虎炸碎又愈合的奇闻抖露干净。
姬有德难以置信听罢,面色渐渐恢复生机,再次露出熟悉的笑容:“真是风水轮流转。来人,给我生擒小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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