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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诞
“您真的是……莫瑞甘大人?”莉莉丝把剑收起来,游刃有余如她,此时也是僵笑着不知所措。
“我他妈……!”
宋景良瞪了眼爱丽丝。
爱丽丝的脏话说一半被生生吞回去,臭着脸:“我都把我的神谕给你了,你有啥好怀疑的。别聊我的事了,先听宋景良说话。”
宋景良朝莉莉丝他们微笑着点点头,徐徐道:“你们根本不需要月神的怀表。波尔本先生真正的目的是送人去伊甸园完成神之试炼,完成‘造神’的第一步。”
宋景良微微笑着,但眼里并没有笑意,她轻轻地点了点桌子,问:“你们选出的参与者,现在怎么样了?”
李岁带着宋景良和爱丽丝来到了昏迷不醒的安身边。
“这熟悉的魔法封印简直让我想吐。”爱丽丝做出嫌恶的表情,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一脚踹上宋景良的腰,把宋景良踹得向前踉跄两步。
宋景良有些窝火地扭过头,斥责道:“你知不知道浅色衣服多难洗!动不动就上脚踹!”
“托纳蒂乌会这个魔法,肯定是因为继承了您的神力吧,药神娘娘?要是您自己都解不开,那还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比起某些连神谕内容都要抄袭空神的文盲,我无论干什么都不会比这更丢人了。”
爱丽丝无所谓地耸耸肩,臭着脸抱着臂靠在了墙上。
“药神……娘娘?”冬妮娅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宋景良,已经不想问是不是真的了。
伊利亚作为被药神巫彭赐福且亲自封爵的家族,如今却沦落至此,冬妮娅作为伊利亚家族最后的继承者,该拿什么面对曾对伊利亚家族予以厚望的药神呢?
宋景良叹了口气:“伊利亚家族的事我听说了。”
她转过身来,用饱含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冬妮娅:“金钱与地位从来不是衡量荣光的标准,只要你还走在‘悬壶济世’的路上,那么伊利亚家族的荣光与我的赐福便始终与你同在。”
李岁和莉莉丝看起来沉着冷静默不作声,心里的疑惑都快飞到天上了:药神巫彭不是被战神莫瑞甘亲手杀了吗?为什么巫彭还活着并且还和莫瑞甘和谐相处了?
宋景良墨绿色的眼睛泛起淡淡的金光,她抬起手,一个复杂的法阵出现在安的上方。
顷刻间,金光散去,安猛地睁开了金色的眼睛。
“安!”李岁冲到安面前把安轻轻扶起来,焦急地问,“你还好吗?”
莉莉丝和冬妮娅也赶紧围上来,担忧地看着她。
安一把抓住李岁的肩膀,急速地说:“是托纳蒂乌杀了妈妈!护法会在祂的控制之下!愚民献祭是祂的主张!”
李岁微微一怔,他虽然对这些早有早有猜测也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安这么言之凿凿地宣告这一切,心跳还是不由快了半拍。
“好,好……”李岁强压下狂跳的心,安抚安道,“我们已经在准备反击战了。这两位分别是药神巫彭和战神莫瑞甘,祂们都会站在我们这边,助我们一臂之力。”
“等等?”安满脸疑惑地看着爱丽丝和宋景良,“药神娘娘不是被莫瑞甘大人给杀了吗?”
宋景良掩嘴笑了笑:“两千年前,界门动荡,众生皆苦,药神宫内司掌兵权的鬣狗们却不愿为民出兵。莫瑞甘作为我的圣骑士,自然有清君侧的义务嘛……以叛军之首的身份登基称帝,难以服众,但若弑神登神,又有哪个凡人敢对这位杀神不敬呢?”
爱丽丝很愉悦地勾起嘴角:“宋景良,你真该把我的神像放正堂天天拜。”
“我一个小郎中拜战神,岂不是要被人骂蛇蝎心肠?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宋景良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看着安:“我和莫瑞甘起阵,以四件法器为引,可以助你登神。你将是继莫瑞甘之后,又一位未经‘空神意志’洗礼的神明。我将会像对待莫瑞甘那样,对你加以封印,若你企图危害人类文明,封印则会生效,你将陷入沉眠。”
爱丽丝在宋景良说话时,找李府的下人要了蜡烛,她摆起法阵,用魔法点燃烛光,在宋景良说完后,和宋景良一同注视着安:“你准备好了吗?”
安走进法阵中心,眼里闪着不可磨灭的决心:“恭聆圣谕。”
阴湿腐朽的阁楼里,弗洛里安被沉重的镣铐桎梏于此。二十年过去了,这里仍弥漫着被火焰灼烧的味道。
“回到了熟悉的家,开心吗?”托纳蒂乌笑眯眯地看着弗洛里安。
弗洛里安没有抬头,死了一样默不作声。
托纳蒂乌的笑声戛然而止,眼中金色褪去,如一片蔚蓝的海,他道:“我们不能把他关在这里。”
“不要得寸进尺哦,维克多。”维克多的脑子里响起托纳蒂乌的声音,“李岁、李安、永宁侯夫妇……”
“你要干什么?!”
托纳蒂乌愉悦的笑声在维克多脑海里回荡:“有这么多软肋的你,总是这样轻举妄动、口出狂言,会让我有些苦恼哦?”
维克多攥紧了拳头看向弗洛里安。
“你不必感到自责……维克多……”弗洛里安声若游丝,“我们早就是敌人了……没有人……会对敌人愧疚……”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能被风给吹走。
“而我也从来没祈求过……你的拯救……”
那声音仿佛走过了二十年的岁月,什么也没有带走。
二十年前,赫菲斯托斯和艾依尔离开了匠神殿,从此匠神殿变成了波尔本庄园,由弗洛里安的父亲米歇尔·波尔本掌权。
没有被点为神使的弗洛里安回到了波尔本家族,他本以为他能继续当一位游手好闲的少爷,但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愿。
此时弗洛里安的母亲常云淡已经病入膏肓,而弗洛里安并不知道母亲已经病到这种程度。
在看望母亲的那天,他被收缴了全部灵媒,从此和那个已经疯了母亲被锁在暗无天日的阁楼里整整两年。
投毒、殴打、断粮、恐吓……弗洛里安自己也不知道这两年他是怎么活过来的,他时常怀疑自己死了,只是灵魂被困在了这个地方;他时常怀疑这一切只是一场漆黑的梦,在明天太阳光透过屋顶的缝隙洒进来时,一切都会好起来……
在他十二岁生日那天,弗洛里安终于重见天日。
“我亲爱的小弗洛里安呐……”罪魁祸首米歇尔逆着光,如传说中击败恶龙的英雄,朝弗洛里安温柔地笑,“我来拯救你了。”
“如果你出生在莫瑞甘时期,那你确实有资格被选为神选之子。”赫菲斯托斯曾这样对米歇尔说,“你会在诞神之战中成为战争的养分,死在无人吊唁的角落,任药神宫的血雨浸泡你的尸体……”
赫菲斯托斯金色的眼眸里满是漠然:“但我不会点你为神选之子。和你一样注定不会成神的天才就像草芥一样多,而提拔你们只是平添灾祸。”
米歇尔怔怔地跪在神座之下,半晌才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臣……遵旨。”
艾依尔初次给弗洛里安下毒时,扭曲的不甘在米歇尔体内沸腾。
弗洛里安也不会成神,那为什么他可以成为神选之子?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呢?
米歇尔在赫菲斯托斯和艾依尔离开后加大了剂量,下令收缴弗洛里安的灵媒,把他与疯掉的常云淡一起关在暗无天日的阁楼……
至于问题的答案,对米歇尔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被赫菲斯托斯视作掌上明珠的弗洛里安,也只能如一只哈巴狗一样对他摇尾乞怜。
米歇尔的胸腔升腾着畅快的喜悦,他近乎温柔地抚摸着弗洛里安面黄肌瘦的脸庞。
弗洛里安已然成为一无是处的废物,只能在他的施舍下过活。
“爹!”弗洛里安扑进米歇尔的怀里,仿佛要哭尽这两年的委屈,“你怎么……才来啊……”
米歇尔轻轻地把弗洛里安抱进怀里,柔声道:“我来救你了,我亲爱的小弗洛里安。”
用魔法使一个被孩童虚假的眼泪蒙蔽而完全不设防的男人动弹不得并不太难。
弗洛里安看着瞪圆了眼睛倒地的米歇尔终于笑起来,他挽起自己的衣袖和裤子,向米歇尔慢慢地数着自己身上的伤,然后跨坐在米歇尔身上,笑眯眯地举起了匕首。
他从血泊中抽出脚,一步一步地踩着血印子走回阁楼,让母亲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然后举起法杖对准追杀上来的仆人。
他走出波尔本庄园,以性命为燃料,用魔法让大火焚尽波尔本家族延续千年的荣光。
“那场火是你放的,对吗?”
面对维克多的质问,弗洛里安只是轻柔地笑了笑:“我经络尽损,无法使用魔法,还请陛下明查。”
“他们……他们欺负你了,是不是?我听见了你的祈求,但我没办法离开!我的脑子里还住了个叫托纳蒂乌的人,祂……”
“陛下。”弗洛里安轻轻拍掉维克多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笑起来。
“你其实很希望这场火是我放的,对吧?这场火伤及好多好多无辜的人哦,会这么做的人简直罪不可赦呀!如果这个凶手是我,你是不是可以晚上睡觉的时候安心一点呢?”
“你在说什么啊……我……”
“你他妈的装什么呢?!”弗洛里安一把扯过维克多的衣领,恶狠狠地说,“我也好,师姐也好,从来都是你成神路上的垫脚石!为了不让师姐参加神之试炼而给伊丽莎白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害得师姐家破人亡;在我的饭菜里下毒,让我连半神的水平都达不到……”
“你难道没期望过吗?你没期望我和师姐成为罪大恶极之人,这样你就可以冠冕堂皇地安慰自己说这一切不过是对犯人提前的惩戒,而你自己的成功从来没有拉无辜之人垫背?!”
“我……”维克多一时间哑口无言,他最隐秘最见不得光的心思被这样扯到明面上,不由渗出冷汗。
“你不用感到自责。”弗洛里安的语气仿佛很轻松,“反正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祈求过你的拯救。”
弗洛里安走后,托纳蒂乌轻飘飘地降落在维克多面前,笑嘻嘻地说:“我早说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如果不是你不让我救他,我……”
“难道你救了他,他就会对你感激涕零吗?”托纳蒂乌居高临下地看着维克多,“作为他苦难的诱因,还愚蠢地做着救世主的美梦,未免搞笑过头了吧。”
维克多有点想哭,但悲伤这种情绪似乎在被慢慢侵蚀,变成一种潮湿的麻木。
托纳蒂乌叹了口气,把维克多揽在怀里:“你不该对人类有仁慈之外的任何感情。”
祂的声音神圣而庄严:“这是你作为神明的第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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