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里的最后一朵玫瑰

　　至此，季兰榆已经学了除诅咒之外的其他巫师之术，只是还没有全部精通。

　　离开之前她还是问出了关于人鱼的那个问题，两人慢悠悠地走在庭院里，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书上说人鱼血液用来回绘制六芒星图最有效果，那现在还有巫师会使用人鱼的血液吗？现在应该很难遇到人鱼吧。”季兰榆假装不经意间抛出话题，望着天边一抹澄红的落日，只感叹夕阳无限好。

　　塞琳说：“据我了解，现在人们很难接触到人鱼，更别说想要得到人鱼的血液了，如果人鱼主动给你的那还好说，要是你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得到的，这是不道德的，而且人鱼是一种有仇必报的生物，他会记住你一辈子，直到你被他杀死。”

　　说完，郑重其事地看着季兰榆，“不用我提醒你吧。”

　　“嗯我还不至于做这种不耻的事，只是我在想要是有个巫师鬼迷心窍抓了一条人鱼囚禁起来，被我发现了，我要不要救他？”

　　季兰榆发现自己还是有点担心那条人鱼的，救或不救的天秤开始了微妙的倾斜。

　　“你觉得我会怎么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卡兰莎，我当然会选择悄无声息地救出他，然后他就会送我一瓶人鱼血作为回报。”塞琳的脸突然凑到季兰榆面前，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你在哪见到人鱼了？”

　　她打赌，季兰榆绝对知道哪里有人鱼。

　　塞琳清冷的眼眸没有一丝一毫的欲望，这也是季兰榆愿意把实情告诉她的原因之一。

　　可她却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觉得阿尔瓦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呵，原来是他吗？”

　　季兰榆已经说地如此明了，她一猜便能猜中，难怪那么多人都说阿尔瓦极其伪善。

　　两个人已经走到即将分别的铁门处，季兰榆停下脚步，等待着塞琳的下文。

　　晚风吹拂着铁门上的藤蔓，从远方飞来的两只小鸟停在铁门架上，好奇地看着下面一动不动的两个人，最终觉得无趣又匆匆飞走不知去向。

　　塞琳拉开铁门，“我跟他不熟，只是巫师之间许多人都说他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我知道他在伽萨罗的名声很和善，这件事你不用管，我找个时间去他家看看。”

　　她抬手示意季兰榆可以离开了，季兰榆没有急着离开，一把抓住塞琳的手。

　　“我告诉你这件事并不是想要你冒着危险去阿尔瓦那里一探究竟，塞琳，要是被阿尔瓦发现，你会陷入危险的。”

　　在克托罗得的时候，她也看见了阿尔瓦和赫尔曼交战的场面，那个时候她就清楚了阿尔瓦的能力，绝不是善类。

　　并且塞琳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容乐观，虽然她从来不跟季兰榆说过，可季兰榆总是善于观察细节，即使她不说，但季兰榆总是看在眼里的。

　　要是塞琳出了什么事，那她又该怎么补救。

　　太阳在地平线上只露出了一个头，仅剩的余晖光芒照在塞琳的面庞，她柔软了几分，眼尾弯着，“我会尽量不被他发现，要是我解决不了就去找你帮忙，可以了吧？”

　　这样的关心，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她就一直独自一人住在庄园里。

　　不愧是她选中的人，她的学生，骄傲从心底油然而生。

　　季兰榆沉默，放下了紧握着铁门的手，虽然依旧担心，可这是塞琳做的决定，她没有理由干涉。

　　“那你一定要小心，万一有什么事记得要来找我。”

　　塞琳无奈摇摇头，“知道了，再不走就留下来陪我睡觉。”

　　“也不是不可以，你要是没意见的话我们现在就往回走。”季兰榆假装害羞地看着她。

　　“啪——”回应她的只有铁门被无情关上的撞击声，以及一道冷漠的背影，“好走不送。”

　　“真是无情的女人。”

　　季兰榆赶回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王宫，主要是因为艾尔德里克和国王阿卡修斯·艾弗利，显然，艾尔的做法在国王看来是不可忍受的。

　　“艾尔殿下，国王有请。”传话的仆人毕恭毕敬地垂首，站在寝宫门口。

　　由于艾尔一直不作回应，他便一直低着头等待，等的时间有点长，他不悦地皱起眉头，交叠的双手绷得死死的。

　　不知道这次又是谁让国王不开心了，如果艾尔不做出反抗的话，今夜他又会成为发泄的工具。

　　比起身体上的疼痛，精神上的麻木和禁锢更让他不能接受。

　　谁都不知道，他有所求，他要摆脱这里的一切，然后去往顺夏国，无数根针扎在心口上，他今天依旧会过去，但是他不会选择再被挨打。

　　做出决定后就不再犹豫，关上门之前他对传话的人说：“稍微等我一下，马上就好，不用行礼了，站起来吧。”

　　站起来吧，艾尔德里克，这也是他要对自己说的。

　　拉开抽屉，一个古木做的箱子静静地躺在里面，它似乎在期待着主人打开，于是艾尔打开了箱子。

　　是那把季兰榆送他的匕首，它像沉寂千年的将军，当它见到光亮的时候就是它划破长空的千钧一发。

　　艾尔把它放在贴身之处，确保它不会掉之后，才出门离开。

　　他也没有办法，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一把匕首成为了保障。

　　一如既往的密室，阿卡修斯已经等待多时，看着艾尔进来的身影，一股暴怒的火焰蔓延至整个密室。

　　动作之迅速，艾尔甚至还没有适应黑暗的环境，就被一脚踹到墙上，钻心的疼痛从胸口生出，一时之间他难以呼吸。

　　“为什么这次来得这么慢？艾尔德里克·艾佛利，你在违抗我的命令吗！”阿卡修斯解开外套挽起袖子，带着压迫感一步步走向倒在墙边的艾尔。

　　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在密室里格外牵动心弦，宛如倒时的钟声。

　　一只手按着胸口，另一手则悄无声息地摸向匕首，赶在拳头落下来，紧握刀柄将匕首拔出刀鞘，横在两人中间。

　　他撑着墙壁站了起来，“父王，我今天来这里，不是来挨打的。”

　　突如其来的匕首晃了阿卡修斯的眼，等他反应过来才看清艾尔手上拿的是什么。

　　长久以来不做反抗任凭挨打的人居然亮出了爪子，阿卡修斯感到了背叛，这股背叛让他越发怒目圆睁，可是匕首也让他不再往前一步。

　　冷哼从他的嗓子发出，幼兽的反抗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笑话，他毫不在意。

　　“怎么？你拿着匕首要杀了我吗？艾尔德里克，你要杀了你的父王吗？你敢吗？”阿卡修斯走近，匕首离他的脖子仅分毫。

　　他在赌艾尔根本就没有勇气用这把匕首做出什么，所以一再挑衅。

　　乖乖挨打就好了，搞这么一出，只会让他更生气，平白无故多受些折磨，何必呢？

　　艾尔呼吸变得急促不稳，握着匕首的手逐渐颤抖，不，艾尔德里克，你不能这么快认输，你要见到光亮，不能再继续被锁在这无望的黑暗中。

　　匕首没有按照阿卡修斯想的那样掉落在地上，也没有划过他的脖子。

　　握着它的手调转了方向，下一刻在阿卡修斯诧异的眼神里横在了艾尔的脖子上，他压下匕首，脖子上赫然出现一条血痕。

　　“如果你今天依旧还要打我的话，那我送你一具尸体，如果拳头落在一具尸体上会让你更有成就感的话，那么匕首将会割破我的喉咙，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死在了你的寝宫里，别人会怎么说你呢？”

　　内心的恐惧一去不复返，勇气注入心脏，他抬起毫不畏惧的眼眸，他有多久没有这样直视过他的父王。

　　他只记得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在他还没有被打之前，他们也像普通的父子一样，温馨过一段时间，阿卡修斯看向他的眼神从欢喜到麻木最后就是现在的厌恶和充满戾气。

　　“你也会感到害怕吗？还是怕我真的这样做了，到时候你所维持的皇家脸面会崩塌呢？”

　　密室里静得骇人，只有两人的鼻息交错响着，阿卡修斯越来越急促地喘气，艾尔脖子上的血痕倒映在他眼底，最后变成了他眼底的血泪。

　　他最在意的就是皇家脸面，他绝不会让艾尔德里克毁掉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太阳穴的血管突突地跳着，暴躁使他难以冷静。

　　阿卡修斯只能把怒气撒在房间里的桌椅，双手紧握成拳用力砸在桌上，接着桌子被他掀翻在地，他又举起椅子拼了命地使劲砸在地上，倒刺划破他的手背，血珠砸进被砸坏的桌椅里，然后变成了它们的一部分。

　　“艾尔德里克，你以为你挨打是为了什么？你在赎罪！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你忘了我不会忘！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是你害死了她！你就是杀人凶手！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打你？我在帮你赎罪！赎罪你懂不懂……你滚！从这里滚出去！”

　　怒不可遏的他满口都是仁义道德，用他自以为的想法遮盖了他的罪行。

　　为什么明明是最亲近的身份，两个人却是要面对这样的场面，艾尔德里克想不通……

　　母亲不是他害死的，这是阿卡修斯掩盖罪恶的谎言！这是谎言！他抱着脑袋努力告诉自己，母亲不是他害死的……

　　暴力就是暴力，它不会因为你的任何理由变得正义。

　　艾尔趔趄地跑出寝宫，“我不准你这样说，母亲不是我害死的……你不准提起母亲……”

　　空无一人的走廊，艾尔如同失了魂的行尸走肉，嘴里不断嗫嚅，他在反驳阿卡修斯的说法。

　　在此之前，每次他在挨打的时候，都默认了阿卡修斯的那套说辞，可今天，他才发现，不对！一切都不对！

　　他挨打是不对的，母亲被他害死的也是不对的……

　　阿卡修斯一直以来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摧毁了他的□□，也摧毁了他的内心，甚至是他的思想，多么讽刺。

　　他的亲生父亲就是这样冠冕堂皇地打了他一年又一年，他已经没有了母亲，可父亲也死在了他六岁那年，死在了第一次打他的那一年。

　　马上就要到他的寝宫了，他虚弱地扶着墙，脖子上的疼痛也早已麻木。

　　“艾尔？你怎么了？”

　　身后，响起了他魂牵梦萦的声音，就像神明一样，从天而降。

　　瞬间，眼眶里沁满了泪水，她怎么能做到只是发出声音就让他卸下了防备，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艾尔转身，季兰榆已经来到了他的眼前，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眼中的泪，佝偻的身躯，渗血的脖子全都闯入她的眼帘。

　　连她都没意识到，她心疼地张大了嘴，一时间竟然没来得及消化她看到的一切。

　　她皱着眉头想说些什么，可艾尔突然腿一软，眼见就要倒地，季兰榆伸手把他抱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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