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录

作者:枕鹤听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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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2 章


      幽绿。
      纯粹的、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幽绿。
      那悬浮在黑暗裂缝深处的光团,如同虚空中睁开的一只非人之眼。微缩的蝎形符号在光团核心缓缓旋转、明灭,散发着绝对的审视与掌控意味。它没有攻击,没有扫描,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如同冰冷的墓碑,又像静待猎物踏入陷阱的毒蝎。
      谢沉璧残存的意识微光,如同被无形的蛛丝牵引,无可抗拒地向着那幽绿的光团“漂流”而去。距离越来越近,幽绿的光芒如同冰冷的潮水,逐渐淹没了她意识核心那点玉蝉的微弱暖意和裴烬沉寂的印记。恐惧如同实质的冰刺,试图冻结她最后的意识,但那焚尽一切的仇恨执念,却在这极致的冰冷压迫下,如同冻土下不肯熄灭的余烬,顽强地散发着最后一丝热量。
      不能…被吞噬…
      这个念头如同本能,在意识深处呐喊。
      然而,无形的空间褶皱“洋流”依旧稳定地推动着她这粒尘埃。终于,她的意识微光,连同依附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物质粒子,触碰到了那幽绿光团冰冷的“边界”。
      没有撞击感。
      没有湮灭。
      只有一种…被接纳的、冰冷的“浸没”。
      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她的意识瞬间被那纯粹的幽绿光芒彻底包裹、吞噬!
      绝对的黑暗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均匀而冰冷的幽绿光芒!这光芒充斥了意识的每一个角落,没有阴影,没有层次,只有纯粹的、令人窒息的幽绿!
      更可怕的是,一种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冰冷而纯粹的意志洪流,瞬间贯穿了她的意识核心!
      这意志并非影蚀那种带着观察兴味和掌控欲的冰冷意志,而是更加…非人!更加…程序化!如同冰冷的逻辑本身!它没有任何情感,只有绝对的指令和目的!
      “检测到未知意识载体…”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更准确说是直接注入意识的信息流)在幽绿的虚空中回荡。
      特征:低维碳基生命残留意识…微弱能量印记(类型:未知守护系)…微弱意识残响(关联:高优先级实验体‘烬’)…”
      信息流精准地剖析着她残存的构成,如同在分析一件物品的残骸。
      “威胁评估:极低(当前状态)…”
      “价值评估:中(关联性/未知印记)…”
      “执行协议:数据提取…意识解析…关联性追溯…”
      指令下达!
      冰冷的意志洪流瞬间化作亿万根无形的数据探针,狠狠刺入谢沉璧的意识核心!不再是扫描,而是粗暴的、彻底的入侵和挖掘!
      “呃啊——!!!” 意识层面的无声惨嚎!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比影蚀的意志压迫更加直接、更加非人!这剧痛并非源于情感,而是意识结构本身被强行撕裂、读取、复制的纯粹痛苦!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拆解、暴晒在冰冷逻辑光芒下的玩偶,每一个念头、每一段记忆、每一次情感的波动,都在被那冰冷的意志无情地剖析、复制、归档!
      玉蝉的暖意被这纯粹的数据洪流冲击得摇摇欲坠!裴烬沉寂的印记仿佛也被这冰冷的挖掘惊动,发出无声的、绝望的震颤!
      记忆的碎片被强行拽出、摊开在幽绿的光芒下:
      母亲临死前绝望的眼神,在幽绿的光芒中扭曲、定格。
      谢家府邸冲天的火光和血腥味,被冰冷的数据流量化、分析。
      “烬蝎”猩红复眼的漠然凝视,被反复放大、解构。
      影蚀喷出墨蓝色液体时那扭曲的脸庞和断裂的伞柄,成为重点分析对象。
      裴烬在痛苦结晶中无声的嘶吼,被反复回放、试图解析其精神波长和痛苦峰值…
      甚至…那枚玉蝉在最后时刻爆发的白光,其能量波动模式也被一丝不苟地记录、建模!
      “痛苦…数据…峰值波动…异常…”
      “关联印记:‘烬’…痛苦共鸣系数…计算中…”
      “未知守护印记…能量结构…解析失败…加密层级…过高…标记…优先级提升…”
      冰冷的逻辑信息流在她被撕裂的意识中流淌。她的存在,她的痛苦,她的仇恨,她的羁绊…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冰冷的“数据”,被这个非人的意志贪婪地吮吸着、分析着!
      反抗?
      她的意识结构在这纯粹的数据洪流面前,脆弱得如同薄纸!玉蝉的暖意只能勉强维持她意识核心不被彻底冲散,却无法形成有效的防御!裴烬的印记更是只能被动地承受这冰冷的挖掘!
      绝望。
      比坠入虚空更深沉的绝望。
      她以为自己燃尽了一切,至少撼动了影蚀。却没想到,坠入这片废墟,等待她的不是终结,而是成为另一个冰冷造物数据库中的一行冰冷字符!连她的痛苦和反抗,都只是被分析的数据点!
      意识在剧痛和绝望中,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融入这片冰冷的幽绿数据之海。
      然而…
      就在她的意识核心即将被彻底解析、复制、归档的瞬间!
      就在那冰冷的意志洪流试图强行破解玉蝉印记的最后一道防线时!
      异变陡生!
      那枚被谢沉璧意识核心死死守护的、属于裴烬的沉寂印记,在这极致的数据挖掘和痛苦共鸣的刺激下,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微弱、却极其纯粹、极其狂暴的精神冲击!
      这股冲击并非攻击那冰冷的数据意志,而是…沿着那正在疯狂挖掘谢沉璧与裴烬痛苦共鸣数据的数据探针,如同逆流而上的闪电,狠狠地、反向冲入了那幽绿光团的核心——那个旋转的、微缩的蝎形符号之中!
      “滋——!!!”
      一声仿佛精密仪器遭遇强电流冲击的、刺耳的异响在幽绿虚空中炸开!
      那冰冷运转的数据洪流瞬间出现了剧烈的卡顿和紊乱!无数代表错误和冲突的猩红色数据流如同病毒般在幽绿的光芒中疯狂闪烁、爆裂!
      “错误!错误!”
      “检测到高关联性意识残响…反向精神污染!”
      “协议冲突!核心逻辑回路…遭受…未知…干扰…!”
      冰冷的意志洪流第一次出现了混乱!不再是绝对的掌控,而是带着一种程序逻辑无法处理的“惊愕”和“失控”!
      裴烬的残响!他最后的、被痛苦和改造扭曲的、却又保留着对谢沉璧最纯粹守护意志的残响,在被逼到绝境时,竟然化作了一股混乱的、充满毁灭欲的“病毒”,反向侵入了这个冰冷的数据库核心!
      就在这冰冷意志陷入短暂混乱的刹那!
      一直被数据洪流压制、苦苦守护着谢沉璧意识核心不被冲散的玉蝉印记,仿佛捕捉到了这千载难逢的缝隙!
      它不再被动防御!
      它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纯粹的一股暖流!但这股暖流并非守护,而是…吞噬!
      玉蝉印记如同一个饥渴的黑洞,瞬间锁定了那些正在幽绿虚空中疯狂闪烁、爆裂的猩红色错误数据流!那些由裴烬残响引发的混乱数据、崩溃的逻辑碎片、甚至包括一部分刚刚从谢沉璧意识中提取的、关于影蚀领域的崩解信息和痛苦结晶爆炸的数据碎片!
      “嗡——!”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玉蝉印记中爆发!
      如同长鲸吸水!那些代表着混乱、错误、崩溃和痛苦记忆的猩红数据碎片,如同找到了归宿,疯狂地涌向玉蝉印记!被它那温润的暖意瞬间包裹、吞噬、同化!
      玉蝉印记的光芒,在吞噬这些混乱数据的过程中,不再是纯粹的温润白色,而是开始闪烁起一种奇异的、混杂了幽绿和猩红的混沌光芒!仿佛在消化、在融合这些冰冷而混乱的信息!
      “数据…流失…核心…污染…!”
      冰冷的意志发出了更加尖锐的警报!试图重新稳定逻辑回路,夺回被吞噬的数据!
      但裴烬残响引发的混乱如同顽固的病毒,持续干扰着它!而玉蝉印记的吞噬更是如同附骨之疽,疯狂掠夺着那些崩溃的“养分”!
      整个幽绿的数据空间剧烈震荡!光芒明灭不定!冰冷的逻辑意志与裴烬的混乱病毒、玉蝉的吞噬之力,在她濒临崩溃的意识核心周围,形成了一场短暂而激烈的拉锯战!
      谢沉璧那即将熄灭的意识微光,在这三方角力的夹缝中,获得了一丝极其短暂、却又无比珍贵的喘息之机!
      她“看”到了!
      看到了玉蝉印记吞噬那些猩红数据流的景象!
      看到了冰冷意志陷入混乱的“窘迫”!
      更看到了…在这幽绿数据空间的“深处”,在那微缩蝎形符号的背后,似乎隐隐浮现出了一个更加巨大、更加复杂、由无数冰冷幽绿光线构成的…核心数据库的虚影!虚影中,似乎有无数被冻结的、代表着痛苦、实验、毁灭的数据流在缓缓流动!
      机会!
      不是逃跑的机会!而是…破坏的机会!掠夺的机会!
      影蚀毁了裴烬!毁了她的家!现在,这个冰冷的遗迹还想把她最后的存在都变成数据!
      那就…以牙还牙!以数据还数据!
      用裴烬的残响制造混乱!
      用玉蝉的印记吞噬混乱!
      然后…冲进去!找到它的核心!撕碎它!或者…夺走它!
      这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最后的火星,点燃了谢沉璧意识深处那不肯熄灭的复仇余烬!
      她不再试图抵御那冰冷的数据洪流!
      她不再恐惧那被撕裂的痛苦!
      她将残存的所有意识、所有意志、所有的不甘与仇恨,不再用于守护自身,而是化作一股决绝的、一往无前的冲击力!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像射向恒星核心的箭矢,狠狠地、主动地——撞向那片在混乱中若隐若现的、巨大冰冷的幽绿核心数据库虚影!
      意识在冲锋中加速燃烧!
      玉蝉印记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决绝,吞噬猩红数据的速度骤然加快,混沌的光芒大盛!
      裴烬的混乱残响也发出了无声的咆哮,更加疯狂地冲击着冰冷意志的核心逻辑!
      冲!
      冲进去!
      要么撕碎这冰冷的坟墓!
      要么…成为刺入影蚀过往的…一枚带毒的…数据之匕!
      她的意识微光,裹挟着玉蝉的混沌吞噬之力和裴烬的混乱病毒,如同一道燃烧着血色与幽绿的光芒,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片代表遗迹冰冷核心的巨大数据库虚影!
      冰冷的意志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锐警报!
      幽绿的空间剧烈扭曲!
      最后的碰撞,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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