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不许她们复婚

　　说是要侄女反省，但姜姑姑还是给侄女做了好吃的饭。关乎侄女，她凡事都爱亲力亲为。
　　宁恋没在外面吃，来得及和她共用午餐，正好让她大显身手。

　　“刺啦——”
　　将火打到最大，开足风箱，姜风眠把锅高高端起来，旺盛的火苗就窜得半米高。

　　然后她就开始倒油热锅了，加菜、加盐、加其他调味……
　　她是做饭熟手，颠锅颠勺都大开大合，一点也不怕油溅到身上很烫。

　　“好了。四个菜，一肉一素，一道海鲜一盘甜品。”
　　做了辣椒炒肉、青菜豆腐、爆炒蛤蜊，姜风眠加了料酒去腥增香，再搭配一盘蜜汁板栗就收工了。

　　她一手一道托盘放两个菜，就把它们全部端上了桌。
　　巧的是锅里的米也蒸熟了，掀开锅盖，冒出腾腾热气。
　　她自己饭量大，用碗大的勺子舀饭，给宁恋的碗也盛得满满的都是米。

　　宁恋很想说吃不了这么多，但是刚做了错事，不敢忤逆她，就一脸灰败地望着足够一桌人吃的饭。

　　“味道怎么样？够不够吃？”
　　姑姑一门心思要把瘦瘦的她养出小肥肉，不停地给她夹菜，还问她要不要添饭。

　　“够了……很好吃……我自己吃就可以……”
　　宁恋是小鸟胃，拼着撑破肚子也才塞下小半碗米，吞咽蔬菜的时候已经痛苦面具了。

　　“锅里还有。不要跟我客气。”

　　“没有客气……”
　　不留下剩饭，和活着走出餐厅，宁恋私以为自己只能二选一了。

　　“以后去哪里、和谁见面、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要向我汇报。”
　　用餐期间，姑姑继续教训侄女。

　　“又不是上下级关系，还要打报告的……”
　　吃人嘴短，宁恋捧着碗嘀嘀咕咕，到底没有发出能让姑姑听清的音量。

　　姑姑耳尖一动，却是听得见的，只放了她一马，不给满脸苦相的她增加负担：
　　“慢慢吃，不着急，嚼一嚼再咽肚。要喝水吗？”

　　“不了，胃里满了，没有容纳水的空间……”
　　好不容易清空饭碗，宁恋累得直喘气，像刚完成一场战斗似的，被姑姑敞开大衣一裹。

　　姜风眠低下头把她抱在怀里，看她小猫吐舌头，不禁宠溺地微笑了：
　　“肚子圆鼓鼓的，要我帮忙揉一揉吗？”

　　宁恋怨念多得要溢出来，暗道罪魁祸首还有脸说……
　　但她没有出声。
　　人是直着走进餐厅的，是被以公主抱的姿势打横抱出来的，听上去够丢人了，她耻于开口再多说什么。

　　姑姑笑了笑，见她不说话，就捏了捏她的耳垂，主动帮她按摩起撑圆了的肚子来。

　　身体上的舒爽，远不如姑姑卖力服务自己这个事实造成的心理愉悦强，宁恋被哄好了。
　　她伸了个懒腰，软成一块黄油，以快要融化的姿态瘫在姑姑的怀抱，睁着泪眼打了个哈欠。

　　“饭后去消消食？”
　　姑姑问。

　　“想睡觉。”
　　宁恋懒得动弹。

　　“那就小睡一会儿。”
　　坚持健康习惯的姑姑，纵容了侄女的颓废生活。

　　*
　　姜风眠把侄女带到书房，自己看书，让她躺在膝上打盹。

　　宁恋眯着眼，余光瞥到一副精致的古董眼镜歪歪斜斜摆在书架上，空洞洞的没有镜片。
　　她是知道的，姑姑视力非常好，也是姑姑自己生活习惯保持得好，就用不上眼镜来提升视物能力。

　　“那是您的东西吗？”
　　她指了指金属镶边的老式眼镜。

　　“哦，那个啊。是前任族长的旧镜框，镜片换到新的镜框之后，旧框放在书房里了。”
　　姜风眠只将前任族长留下来的纪念品当无用的装饰摆设，见侄女似乎心生喜爱，就随手取下来送给她。

　　宁恋歪头，不要贵重的眼镜，只爱娇地把姑姑正在看的书抽过来，随手翻了两页。

　　纸质书捧在手里很特别，有种旧日的感觉。
　　姑姑也是旧日的遗产，别有一种历经时光不曾改变的厚重感。

　　那是一本金融书籍。
　　姜风眠兴起，决定教宁恋经商，为她恶补金融知识。

　　“股票操盘会不会？”
　　“略懂一二。”

　　“给我说说你懂什么？”
　　“如何做空、做多……”

　　“班门弄斧，纸上谈兵。”
　　“诶……？”

　　宁恋照实说了，姑姑调侃她是个只会卖弄浅薄理论的小门外汉。
　　姑姑说，炒股实际操作起来，远不如空谈理论知识那么简单。市场千变万化，干扰行情的因素不胜枚举。

　　“连老手也不能百分百赌赢。譬如姜乐最近就亏了不少，以私人名义买的几只股票被套牢了。”
　　说说笑笑间姜风眠揭了姜侄女的老底。

　　她说股市整体在跌，个体很难不受影响。
　　她收手得早，抛出去给别人接盘，小赚一笔。但姜乐就很顽固，见到跌势也不收手，总想着抄底等待反弹。
　　她就算劝姜乐，姜乐也不会听，想着亲身体验得来的教训最鲜明，她就没有劝，眼睁睁看着姜乐亏惨了。

　　“这不太好吧？”
　　以宁恋和姜乐的不对付，都同情姜乐被姑姑见死不救了。

　　姜乐是刚继承家业没几年的愣头青，总是贪心想独吞所有，这也插一手那也插一手，吃不下反而坏了事把肚皮撑破。
　　这固然是她自身的性格缺陷，但身为长辈，姑姑本可以捞一把她，却袖手旁观，任她在风浪中挣扎。

　　“姜家底蕴深厚，亏得起一星半点。”
　　姜风眠摆摆手，对姜乐的损失毫不在乎。

　　宁恋还是十分犹疑。
　　姜风眠就说：“人生太顺会让人失去自知之明。姜乐是该吃点苦头多学东西。”

　　宁恋想想就算了。
　　没道理姜乐不给她台阶下，她就先一步心软的。姑姑怎么做自有姑姑的考虑，她不要替姜乐美言。

　　姑姑打开电脑，让她试着挑支股票研究涨势：
　　“你先看着分析一下。我去卫生间，稍后回来。”

　　宁恋点头，却就在她转过身去的瞬间，瞳孔地震。
　　电脑右下角弹出一个窗口，晃着kk的脸。kk入侵了姑姑的办公电脑，要和她视频连线。

　　这几天相亲遇到的年轻女孩，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
　　“哈喽，姐姐中午好。刚刚电话突然就挂掉，再也打不通，人家很担心你嘛，就查了一小小下你家的监控。”

　　“不要废话，有事快说。提前声明下不为例，你再干出类似的事情我是不会替你隐瞒的。”

　　“哎呀哎呀。好吧。见面不寒暄就说正事，还真是高效主义啊姐姐。”
　　kk挠头，显然也知道被姜风眠发现，会落个怎样的下场。姜董事的雷霆之怒，可不是一个小女孩吃得消的。

　　“我就是来跟你聊聊冰绿的。我跟她不是成立情敌联盟，互换联系方式了嘛？我就把她当自己人了。”
　　kk卖了个乖老实交代信息，说是卢冰绿乐极生悲了。

　　本来根据课表没课，推算下午有半天假，卢冰绿是很高兴的。
　　要知道连着一整个下午都是自习，在她的年级也是很少见的，是托了老师要阅卷的福才更改了课程，平时一节两节自习分散开来的情况更多。

　　“然后卢妈妈从家长群里收到放假通知，找来姐姐去接她，特意电话联系她了。冰绿喜上加喜，很激动哦，迫不及待去迎接姐姐了。”
　　kk在说的，都是宁恋已知的。

　　“所以呢？”

　　“所以她忘掉了成绩没考好哦。班主任在群里提到随堂小测的结果出了一部分，让家长私下找她询问。我家妹妹考得不错，但我好奇冰绿的排名嘛，就破密了老师的电脑，冰绿的语文分数很差劲哦。”
　　kk是惯犯了，仗着高超的黑客水平为所欲为。

　　语文老师就是班主任吧，在管理学生的同时，阅卷速度也很快，两不耽误，可以说是很负责了。
　　以上是宁恋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语文？
　　那不是随手写写都能拿分吗？很多阅读理解性质的题没有标准答案，态度认真让老师满意就不会考得太差。

　　“她考了多少？”
　　宁恋有点绷不住严肃的神色。

　　“满分150，考了65，在班里倒数第一。我家妹妹正巧和她一个班，考了130，是她的两倍。”

　　“那岂不是……”

　　“那岂不是一定会请家长啦？”
　　kk笑嘻嘻地替她把话说完了。

　　其实kk还去翻了没改完的其他试卷。
　　上午学生们连考三门主课，语数英。kk粗略地估了一下分。
　　卢冰绿数学差不多40吧，满分120；英语看老师给不给作文方面的情面分了，给了才能擦边及格。

　　“卢妈妈正在家里暴跳如雷，淑女形象荡然无存咯。我看了一场好戏，想到不能分享给姐姐该多遗憾，就冒着被抓的风险来了~姐姐你一定要保我啊。”
　　对姜风眠的手腕还是充满惧怕的，kk话里话外向宁恋求饶，让她千万不要供出自己。

　　“……”
　　宁恋陷入了深思。

　　她自己是个好学生，学什么都进步神速。
　　跟姑姑练拳一小时，双拳格挡已经有模有样了，除了力度不足，别的速度、角度、及时应变之类的都很完美。
　　姑姑教她商业运作，她也一点就透。

　　若是把培养人比喻成育苗。
　　那么别人是遇到拔苗助长就萎靡不振，水浇多浇少都不行，必须良师益友因材施教；她是借力而起，受多大力就窜多高，喝多少水吸收多少。
　　故而她很难理解学渣的存在，左思右想也想不通卢冰绿是如何做到门门功课都不过关的。

　　“姐姐要去开家长会吗？卢妈妈在撮合你们，会很愿意给你个面子放过冰绿吧。冰绿有你在也会得到安慰哦。”
　　kk在屏幕那头嘴角微翘，笑意盈然。

　　她出于何种目的提议，宁恋不懂。
　　宁恋唯一搞不懂的就是人情世故，其中尤以小女生的心思为最难攻克的谜团。

　　“我去帮她，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她疑惑道。

　　至少在明面上，两个妹妹是情敌关系，互相合作却也互相竞争。
　　冰绿还更漂亮，家世更好。kk不占优势，应该有危机感的。

　　“会很有意思呀。你应该明白的。我们是一类人。”
　　kk故作老成地摇了摇食指。

　　“我觉得你和姜乐是一类人，和我不是。”

　　“哎呀，姜族长只是算是人才啦，没有超越世俗的才能。高处不胜寒，在我们这种天才的眼里，像她那样普普通通的家伙已经没有观察的价值了，只有面对彼此才能提起兴趣。”

　　“是吗？我从未发现我很擅长观察。”

　　“这只是细节上的差异啦。我是一眼就能看透才提不起劲，而姐姐你呢，是站得太高不屑注视凡人。”
　　kk的笑容中带出些狂热。

　　她和宁秋水交情出众。
　　宁秋水天天念叨自家的天才姐姐，她一开始是不以为然的。
　　后来闲着无聊，去查了宁恋的人生历程，她却沉浸在对方绝美的舞姿中难以自拔了。

　　“姐姐的才华是非人类的，是神之手才能赋予的哟。这就是我对你锲而不舍的原因。你应该明白的。就算你不承认，你在心底也早已洞察，你站在和我一样的高度俯瞰世间。”

　　“我却只觉得你很难搞。你，卢冰绿，还有其他相亲对象，个个都很难搞。”
　　宁恋略微耸了耸肩。
　　年纪轻轻思想中二的女孩子，满脑子都装着什么奇异古怪的内容啊？

　　“没关系啦。我喜欢姐姐就好。我非常喜欢你哟，喜欢看你说话做事、和别人互动……冷淡的表情、为难的表情、困惑的表情，都很可爱哟。你去参加冰绿的家长会吧，我也会去的，我想看各式各样的你，家长形态的你也想看。”
　　是变相的告白吗？
　　不，绝对是毫无伪饰的炽热告白吧。

　　这个女孩，从来不把卢冰绿看作是她的对手，其实也不曾把很谈得来的宁秋水看作真正的朋友。
　　她那双以笑意掩盖锐利的眼中，映入的只有她认可的强者。

　　姑姑回来了。
　　kk把视讯掐断了。

　　但这场交谈给宁恋留下的印象，一时半会是散不去了。

　　kk是个纯粹的怪人，高智商高情商高能力，同时对目之所及的事物具有与众不同的认知。
　　可能她有一点是说对了的。
　　宁恋也是高智商怪人。两人的共通之处大抵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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