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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稍显用力的一扑,虽没摔疼,却碰了一身的灰尘。
手中的兔子像一条泥鳅,一溜烟就从手心滑了出去,与此同时,身后的门迅速地从外阖上。
洛须衣猛地转过身,拍打着石壁,不断呼喊着:“白蕊!白蕊!”
四周寂静,只回荡着女子的一声声呼喊。
墙壁上方每隔一段距离便燃着盏油灯,通道一眼望不到头,一直延续到未知的深处。
凭着光亮,洛须衣摸索了下墙沿,没找到什么开关,耳朵贴到门上,也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
半晌,搜索无果,她泄气地蹲了下来。
兔子没抓到,自己还跑进了这样一个鬼地方。
她叹了声气,转念一想,这是燕江寒书房内的暗室,应当不会有危险。只需要耐心等着他回来,然后把她放出去。
只是她这般无故闯入,恐怕会惹他生气。
这般想着,洛须衣又皱起了眉,取出手帕垫在地上,靠着墙根坐了下来。
罢了,她哪也不去。
哪个王爷府中还没有什么私库武器库之类,她不动,自然不会看到,就算他生气,也没有理由。
刚刚坐下,一股若有若无的怪味便飘了过来。
先前闯入,她忙着寻找出路,没来得及察觉。而现在,鼻头的气味无孔不入,像一条条毒蛇,自四面八方缠了过来。
如同臭水沟中的酸臭,又夹杂着极其明显的血腥味。
想起跑掉的那只兔子,她眉心一跳,连忙站起了身,如临大敌,紧紧盯着前方的通道。
心有戚戚,难不成,这密室内有恶犬?
每一缕袭过的风,都裹挟着一股铁锈味。
洛须衣抚了下胸口,犹豫片刻,扶着墙沿,一步步缓缓朝着前方光亮处走了过去。
到了尽头,却是通道的拐角,紧接着是不断向下延伸的阶梯。
她望了眼身后,又看向前方,思量了小会,提起裙摆走了下去。越靠近下方,血腥味便越是强烈,一缕缕不断钻入鼻中。
胃中传来不适,似有江水在翻腾,前赴后继地上涌。
她停顿了片刻,掩住体内不适,用衣袖捂住口鼻,继续朝下走着。
转了两个弯,台阶终于到了尽头,一团熟悉的棉花赫然出现在眼前。
洛须衣悄悄松了口气,轻声上前,将它抱了起来。
奇怪的是,这一次兔子全身依然颤抖不已,却没再逃窜,反而一直往她怀里钻。
她摸了下它的耳朵,本想就此打住,往回走到大门处。
缘由无他,这里的气味实在太过难闻。
怀中抱着软乎乎的小家伙,抬脚刚要转身之际,远处一副壁画吸引了她的视线,面前还挡着一张巨大的连地屏风。
隔着屏风,瞧不真切那壁画上的场景。
但借着墙上的灯火,投射到了屏风上,能一眼看出,是一个规则之形。
下一刻,那壁画动了动。
洛须衣眨了下眼,她没有看错,那壁画动了。
动作幅度很小,但映照在屏风上的影子,不会出错。
手臂瞬间竖起了一层汗毛,直觉告诉她,快走,离开这里,可脚下却不受控制地向前方迈出了一步。
那不是壁画?那是什么?
心跳扑通扑通蹦个不停,快要跳到嗓子眼。
越靠近,恶臭的气味便越发强烈,像是直接从前方散发出来的。
她哆嗦着伸出指尖,碰到一面屏风,轻轻朝另一侧推了推。
“啊!!!”
怀中的兔子受到惊吓,立马蹿没了影。
身体僵在原地,连转身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只剩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
*
燕江寒回私宅时,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嫌马车慢,他直接弃了马车,独自骑马赶回来。
前脚刚迈进院子,暗卫便匆匆围了上来。
这几人是他专程留在洛须衣身边的,暗卫深埋着头,面色铁青泛白。
燕江寒掠过一眼,迟疑了下:“她怎么了?”
莫不是这府中太无聊,她闲得生闷,发了脾气,不高兴了?
暗卫利索地跪在地上,吞吞吐吐道:“洛大小姐,进了王爷的书房。”
燕江寒一边拆卸着手臂的护腕,一边往府内走,脸色并无不悦,“嗯。”
书房而已,她想去便去,只由着她高兴。
“王爷。”暗卫咬了咬牙,沉下声提醒道:“大小姐在书房中不见了。”
此话一出,手上的动作一顿,原本面无表情的人,逐渐有了丝慌乱和紧张。未发一言,直直地奔着书房而去。
白蕊一直守在门口,查找了一圈,没发现任何踪迹,便退了出来,不敢在书房多做逗留。
周围潜伏着暗卫,洛须衣不可能被劫走,唯一的可能便是,人一直在书房中。所有人心知肚明,不能擅闯,只能等着。
见到来人,白蕊立马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认错:“王爷恕罪!奴婢没有照看好大小姐!求王爷恕罪!”
跨入房门的步子停了下来,燕江寒侧目,睨了侍女一眼,冷声质问了句:“今日,她遇到了谁?”
白蕊回想了下,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在山林小径,遇见了高副将。”
听到这个名字,身侧的双拳缓缓握紧,燕江寒紧闭上眼,沉下声呵道:“把他带过来,然后,所有人,都给本王滚出去!”
白蕊急忙起身,连同着附近的暗卫,全都不动声色地退到了外围,心惊胆战,他们从未见过主子生过这般大的火气。
平复许久,燕江寒才睁开眼,踱步到书房内,冷冷地斜过那处墙角。
手心按下的那一瞬,书柜从中间慢慢打开。
少女蜷缩着身子,蹲坐在墙沿,怀中还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正在顺着它的毛发。
先前见她的心有多急不可耐,现在,便有多停滞不前。
燕江寒走到她身侧,抬手在里侧的墙边按了下开关,书柜的门没再合拢。
做完这些,他才敢望向她,却没主动开口说话。
“燕江寒。”见到光亮,洛须衣适应了片刻,才抬起头,小脸灰扑扑地,看向他,委屈道:“我的衣服脏了。”
一句话,好像点醒了他。
燕江寒急忙蹲下身子,卷起衣袖,轻轻擦着她的脸颊:“吓坏了吧?”
洛须衣指了指怀里的小兔子,又摇了摇头:“我知道这里没有危险,只是为了找它,才无意闯了进来。”
她伸出两根手指,拽住他的衣角:“我没有找到开关,便在这一直坐着等你,你不会怪我吧?”
少女好似在撒娇,燕江寒揽过她的腰身,温柔地将人抱了起来,“我只担心你见到什么,脏了眼,怎么会忍心怪你?”
她在里面待了那么久,他心疼还来不及。
听罢,洛须衣把脸埋到他胸前,闷闷地出声:“眼倒是没脏,只这里面好难闻,我们快出去吧。”
“好。”见她没有多言,燕江寒勾起嘴角,拍了拍她的背,只那双眼,满是寒意,淡淡地望进里头。
外面空无一人,燕江寒没叫丫鬟,一路抱着洛须衣回了她的院子。
看着她怀中的一小团,他笑了笑:“这只兔子是你在林中猎到的?”
洛须衣摇了摇头:“是在书房里捡到的,许是四处乱窜,跑错了地方罢。”
他亲手打了盆清水,沾湿绢帕,轻柔地擦拭着她的脸颊:“若是喜欢,便养着,改日我让人给它造一个笼子,它便不会跑丢了。”
面前的人僵了下,“明日,你真的会送我回去吗?”
“我们不是说好了?”燕江寒放下帕子,拉过她的手,动作极其爱怜,一下下地摩挲着,“我明日陪你一起回府。”
洛须衣没说话,默默把手抽了回去,垂着头,自顾自地逗着兔子。
手心的软绵抽离,燕江寒沉默了下,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白蕊今日没照看好你,我等会重新派一个丫鬟来。”
洛须衣依旧没说话,只淡淡点了下头,笑盈盈地望着手心的兔子。
燕江寒抿住唇,朝外面吩咐了句:“缙言,把兔子抱下去。”
缙言很快进了屋,弯下腰,默默朝她伸出双手,洛须衣犹豫了小会,依依不舍地将小家伙递给了他。
待人和兔子都走了,她还是没出声,燕江寒也没强求:“今日受了惊,好好歇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即将迈出房门的那刻,洛须衣突然站了起来:“白蕊,她没做错什么。”
燕江寒没回头,也没有回声,只停顿了下,阔步出了房门。
目送着男子逐渐远去,全身好像卸掉了所有的力气,洛须衣单手攀住桌沿,双腿无力,缓缓瘫在了地上。
不知不觉,一滴清泪无声无息从眼尾滑落。
她垂下头,眼眶逐渐变红:“三娘,更没做错什么。”
暗牢中,男人和自己的对话仿佛仍回荡在耳畔。
见到庵罗辰的瞬间,她无比惊诧,没想到他胸前中了一箭,竟然还没死。
只他现下的处境,却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全身被铁链绑在墙上,四肢被一根根铁钉穿过,狠狠钉在了一处,动弹不得,周身上下,只有头可以稍微挪动。
原来她以为的那幅壁画,竟然是他。
恐惧褪去,很快涌上心头的,是愤恨:“你杀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毒害三娘,如今落到这般境界,实在是咎由自取,自尝恶果。”
虽没手刃了他,但看他这般痛苦地苟延残喘,也算解了心头的一口恶气。
男人极其艰难地扬起脸,看清是何人后,阴恻恻地笑出了声:“原来,你是他的女人。”
洛须衣皱了下眉,不懂他言出何意,也不想与他多啰嗦,转身便要离开:“你便好好在这里,为你害过的那些无辜之人赎罪吧。”
不仅三娘,还有那些被柔然人杀害的百姓。
“我这样,还不是拜你所赐!”
男人重重咳嗽了几声,声音沙哑至极,说出这句话,仿佛都用尽了全部精力。
“我倒是宁愿被痛痛快地杀死!”
像只野兽,临死之际无力低声的嘶吼。
洛须衣疑惑地转过身:“什么意思?”
她虽不解,燕江寒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但总归只要庵罗辰受到了惩戒,什么法子并不重要。
“没想到啊,燕江寒这样一个阴毒之人,也会有在乎的女人,嗬嗬嗬……”
一边说着,鼻腔和嘴中不停流着血,全身剧烈咳嗽颤抖,上气不接下气,像强撑着最后一口呼吸。
“不过就是身上起了淤青,便要将老子的手脚筋挑断,嗬嗬嗬……早知道……咳咳……早知道老子当初就该杀了你!”
他倒是很想看看,这女人若是死了,那不可一世的人,趴在地上,像一条丧家之犬的样子。
想到这里,男人眼底迸发出了一层浓烈的杀意,布满血丝的一只眼,死死盯着前方的人。
洛须衣没被吓到,反而怔怔地盯着庵罗辰,下意识出声:“他怎么会知道?”
明明那些青紫,掩在衣衫下,她只字未提,还是回府后侍女才发现的。除了栀娘,还有父兄,应当再无人知晓。
这些人,更不会主动告诉他。
少女脸上的诧异不假,庵罗辰沉默了下,随即阴阴笑出了声,恍然大悟般狂笑:“嗬嗬……原来如此!哈哈哈!”
“原来燕江寒对你藏着秘密啊?”
猩红的眸子,满是兴奋,仿佛全身的伤痛都不存在了一般,他扭曲着脸,激动地大声叫喊着:“他们当时就在这儿,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说不定两人背着你,早就有一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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