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是例外

　　清晨的阳光透过公司的落地窗洒进来，照在顾易疲惫的脸上。他整夜未眠，眼睛干涩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站在公司门前，他的手悬在门把上，迟迟没有推开。

　　公司的玻璃门比往常沉重了许多。顾易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将嘴角向上扯了扯，才推门而入。

　　“顾总回来了。”有人喊了一声，从电脑后探出头来。紧接着，七八个脑袋齐刷刷转向门口，每双眼睛都看着顾易。

　　顾易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昨晚几乎没睡，反复思考着该如何拉到投资。此刻看到同事们的目光，准备好的说辞全部都堵在了喉咙里。

　　“早啊，大家。”他勉强笑了笑，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刚坐下，动画组长张婷雨就走进他的办公室。

　　“那个……”他坐直身体，眼睛不敢直视张婷雨，“关于昨天和苏总投资的谈判……”

　　“没谈成的原因是什么？以你的谈判能力，不该谈崩才对。”张婷雨看着顾易。

　　顾易停顿了一下，声音比他想象的平稳：“对方最后决定不投了。他们对市场回报有疑虑。”

　　张婷雨气愤地说：“我们的用户调研数据那么扎实，他们凭什么质疑？”

　　顾易避开张婷雨锐利的目光：“投资方有他们的考量标准……”

　　张婷雨盯着顾易：“对方是不是要压价？要控股权？”

　　顾易苦笑："比那更糟。"

　　“是不是那个苏欢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我早就查过她的背景，那女人名声不太好。”张婷雨愤愤地说。

　　顾易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匆忙的行人。说出真相很简单，但他不想让张婷雨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想用钱买他的尊严，更不想让整个团队因为这件事感到愤怒或愧疚。

　　"她想要干预创作方向，要求改剧本加商业元素。"顾易还是打算保密，"我拒绝了。"

　　张婷雨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突然说："不是这个原因。"

　　顾易肩膀一僵。

　　“顾总，认识你几个月来。”张婷雨的声音缓和下来，"如果是创作分歧，你会据理力争，不会这么消沉。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易转过身，看到张婷雨眼中的关切，突然有种倾诉的冲动。但话到嘴边又变了："就是觉得对不起大家。你们跟着我辛苦了这么久，我却连资金都解决不了。"

　　张婷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行吧，不过我想跟你说，我们是一个团队，有问题一起扛。"

　　"谢谢。"顾易声音哽咽。

　　张婷雨轻轻地走出了顾易的办公室，顾易又重新坐回了回来，看到在办公桌的一角，咖啡杯的下面，有一张便签。顾易打开来，看到上面写着：老大加油！——全体成员。

　　顾易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赵妈打电话给她，说是荔枝上市了，两边的老人都想尝尝鲜，叫她空了去趟水果批发市场，买几箱荔枝回来，顺便阿姨家也送一箱过去。

　　赵晚莞刚好去业主家交流完设计，趁还早就一脚油门开往水果批发市场。

　　一进那水果批发市场，黑压压的全是人，一家家的水果批发摊位前到处都是叠满一箱箱的各色时下的水果。

　　赵晚莞是很少来这个地方的，之前都是水果摊前买一点，这次她妈说多买几箱就去水果批发市场，那里多买些便宜。于是赵晚莞就硬着头皮往里走，一家家的叫卖声，一家家的讨价还价声，赵晚莞感觉两耳边都是停不下来的嗡嗡声。

　　在水果市场里转了一圈，像是迷路的小羊，不知该往哪走。看到一旁刚好有家摊位在卖荔枝，于是就走了进去，看到一箱一箱的荔枝很是新鲜。

　　赵晚莞站在荔枝堆前，大声喊：“老板，这荔枝能不能尝尝？”

　　里面飘来一阵声音：“旁边有散放的可以尝尝，整箱的不能拆开来尝。”

　　赵晚莞看到一旁还真有一些散放的荔枝，就挑了一个剥壳吃了起来，味道还真不错，看到一箱的数量也不是特别大，就打算买个五箱，每家一箱，给自己也买一箱。

　　赵晚莞又大声喊了起来：“老板，荔枝多少一箱啊？我买五箱，便宜点。”

　　听到这话，里面忙碌的老板走了出来，看到赵晚莞在荔枝摊边上，乐呵呵地说：“哪种啊？这边箱子不同，价位也不同。”

　　赵晚莞又转头看了看，果然有三四种不同箱子的荔枝，于是就指了指其中一种说：“就这种吧。”

　　老板刚要说，里面又走出来了老板娘，一见赵晚莞就热情地走过来，说：“你是……晚莞，是吧？”

　　赵晚莞见眼前这个人，有些想不起来是谁，但对方应该认识自己，都能喊出自己的名字来：“是的，您是……”

　　老板娘爽朗地笑着：“你忘记啦，我们见过面啊，我是顾易的妈妈，他生日那天我们在门口碰到过。”

　　赵晚莞的记忆瞬间连上了，确实那天在门口见过面，她突然反应过来，说：“想起来了，我们见过。阿姨在这里开水果批发呢？”

　　顾妈妈笑着说：“都在这里开了好多年了。你今天来买荔枝啊？”

　　赵晚莞笑着说：“这次量买的多，我妈叫我这边来买，我不大到这里来。”

　　顾易的妈妈指着其中一个品种说：“这个品种好，吃过的都说好，阿姨给你批发价。”

　　赵晚莞笑着说：“好的，阿姨，我买五箱，送人去。”

　　顾妈妈叫他爸帮忙，挑了五箱放在推车上，然后又在旁边拿了两箱其他的水果，说：“这两箱水果，一箱荔枝你带给顾易，他从小就喜欢吃荔枝，一箱桃子给你吃，你跟顾易一人一箱，他平时工作很忙，我们也很忙，也没怎么碰面，你给我捎去，记得下次再来。”

　　赵晚莞赶紧推脱：“阿姨，我那箱就不拿了，顾易的那箱我给您带去。”

　　顾妈妈和顾爸爸都很热情，早已将水果一箱箱叠加好：“没事的，你跟顾易是邻居，平时有什么事，互相帮忙，我们也好放心，一箱水果不是什么大钱。”

　　赵晚莞有些不好意思，说：“那真是不好意思，多少钱，我一起付。”

　　“付什么付？阿姨不缺这几块，你只要喜欢吃就行。”转头对顾爸爸说，“你推过去，给她放车里去。”

　　顾爸爸笑着点点头，说：“晚莞，你车在哪里，我给你推过去。”

　　赵晚莞想再推脱一下，他们两个人根本不给她机会：“我的车就在外面的停车场。”

　　顾爸爸说：“那我们过去，给你放车里。”

　　赵晚莞被动地说：“那谢谢了。”

　　顾爸爸就推着几箱水果朝停车场走去，赵晚莞付了钱也马上跟上。

　　赵晚莞将水果送到了她妈的超市，又吃了晚饭，然后就带着剩下的水果回家了。

　　门铃想起的时候，顾易正盯着电脑屏幕发呆。文档上《春风渐暖茶微甜》第六集的剧本打开着，光标在同一个位置已经闪烁了十五分钟。

　　"来了！"他揉了揉太阳穴，起身时膝盖撞到了茶几，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透过猫眼，他看到赵晚莞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箱水果。她今天扎了一个高马尾，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短裤，露出修长的双腿。顾易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才打开门。

　　"下午好，顾先生。"赵晚莞晃了晃手中的袋子，"你妈妈让我带点东西给你。"

　　顾易眨了眨眼："我妈？"

　　"嗯哼。"赵晚莞嘴角微微上扬，"我今天去水果批发市场买荔枝，刚好在你妈妈家的摊位。她认出我是你邻居，非要让我带这些给你。"

　　顾易顺手接了过来，里面是一箱新鲜的荔枝。

　　"我爸妈还好吗？"顾易轻声问。

　　“精神的很。”赵晚莞笑着说，“本来我买五箱送人的，结果你妈硬是送我一箱桃子，还让我给你带一箱，说你从小就喜欢吃荔枝。”

　　顾易忍不住笑了："是她没错。"他顿了顿，“你进来吧，一起吃点，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赵晚莞熟门熟路地走进房子，目光扫过茶几上摊开的剧本和笔记本电脑："还在为资金的事发愁？"

　　顾易装了一些荔枝放在茶几上，没有立即回答。

　　"比昨天好多了。"他最终说道，拿起一颗荔枝开始剥皮。

　　赵晚莞在他身边坐下，也拿起一颗荔枝："你脸色确实比昨晚好多了，不过……"她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顾易的眉心，"这里的皱纹还在。"

　　顾易愣住了，手中的荔枝差点掉在地上。赵晚莞的指尖微凉，触碰却像火苗一样灼热。她似乎也意识到这个动作过于亲密，迅速收回手，低头专心剥起荔枝来，耳尖微微泛红。

　　"公司那边……大家情绪怎么样？"赵晚莞转移话题，声音比平时高了一点。

　　顾易想起白天的那张便利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们很好，并没有太大情绪。”

　　"因为他们相信你。"赵晚莞将剥好的荔枝放进自己的嘴里，"也相信《春风渐暖茶微甜》的价值。"

　　顾易也吃了一个，甜蜜的汁水立刻在口腔中爆开。

　　"好甜。"他含糊地说。

　　"你妈妈特意挑的。"赵晚莞又剥了一颗，“说是那边最好的荔枝品种了。”

　　她将剥好的荔枝放在顾易眼前，说：“看，肉大核小，给你。”

　　顾易接过荔枝，指尖不小心碰到赵晚莞的手掌，两人都像触电般缩了一下。他想起回云澜市一直专注于动漫剧，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但一直都没回家看望父母。

　　"我该多回去看看他们。"顾易轻声说。

　　“他们理解你的，不过确实得常回去看看他们。”赵晚莞安慰道。

　　两人就这样一边聊天一边吃荔枝，不一会儿，茶几上堆起一小堆荔枝壳和核。

　　顾易又拿了一个开始剥了起来，没想到手一滑，用力过猛，荔枝核"啪"地飞出去，正好打在赵晚莞的额头上。

　　"啊！"赵晚莞捂住额头。

　　"对不起！"顾易慌忙抽了张纸巾想帮她擦，又觉得不妥，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赵晚莞放下手，瞪着顾易，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顾总，你这是要用荔枝核谋杀我吗？"

　　顾易松了口气，也跟着笑起来："我要是真有那么准，早去当职业球员了。"

　　笑声中，顾易突然意识到，这是拉投资失败后他第一次真正感到轻松。看着赵晚莞笑出眼泪的样子，他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告诉她自己的感受——告诉她，她就是那个他喜欢的人；告诉她，每次见到她，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

　　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你不是还欠着我一顿饭嘛，我最近在看餐厅，怎么看都没有中意的，要不买个牛排在你家里煎吧？"

　　赵晚莞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你不会是替我省钱吧？没事，请客吃饭还是请的起的，就算是云澜市最贵的餐厅，偶尔吃一顿也是请的起的。”

　　顾易看着赵晚莞，笑着说：“没有的事，我是想着敲你一顿的，但确实找不出吃哪家，刚好想吃牛排，明天下班后一起去超市买好了。”

　　赵晚莞又剥了一个荔枝：“这可是你说的哦，这省下的钱不知可以吃多少顿牛排了。”

　　赵晚莞看到电脑里第六集的剧本，说：“这是第六集的剧本吗？我看看。”

　　顾易望着赵晚莞认真翻看剧本的样子，灯光照在她的侧脸上，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他突然很想伸手拂开她脸颊边的一缕碎发，但最终只是拿起一颗荔枝，默默剥了起来。

　　"这个部分……"赵晚莞指着屏幕上的某处，抬头看向顾易，却发现他正盯着自己发呆，"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啊？没有。"顾易慌忙移开视线，"你刚才说什么？"

　　赵晚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下去：“这里的情节好像跟小说有些不一样，是改编过了吗？”

　　顾易看了看赵晚莞指的地方，说：“是的，我们通过讨论，觉得这样设计更合理，春风和茶茶的感情线也更加循序渐进些。”

　　赵晚莞看完了整集的剧本，笑着点点头：“确实改编后更加合理些，感情线没有那么突兀了。春风和茶茶之间的感情是温暖的，日久生情的那种，而不是一上来就是热烈的，改完后更加贴合人物性格。”

　　顾易在一旁听到赵晚莞的分析，很是说到心坎里。

　　看完剧本，吃完荔枝，赵晚莞站起身告别：“好了，荔枝也吃了，剧本也看了，看你心情也比昨天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当赵晚莞起身告辞时，顾易注意到她T恤背后蹭到了一小块荔枝汁的痕迹，红红的，像一个小小的爱心。他忍住没有告诉她，只是默默记下这个可爱的细节。

　　“别忘了抽空去看看你爸妈。”门口，赵晚莞提醒道。

　　顾易点点头："谢谢你的提醒，还有……谢谢这些荔枝。"

　　赵晚莞摆摆手："邻里之间嘛。"

　　她转身要走，被顾易叫住：“对了，明天下班，一起去超市，别忘了。”

　　"一定。"

　　关上门后，顾易回到茶几前，看到还有一颗荔枝，他就拿起那颗荔枝轻轻剥开。这一次，他尝着这颗自己剥的荔枝，不知为何，觉得比之前的更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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