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人她要和离

　　今夜是细宛城的花胜节。

　　城里虽早就浓墨重彩，四处依旧开始披红挂彩，街上凡是卖花的，都被包下，以备夜晚的集会。

　　而姊妹客栈里，走镖人休整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

　　近日，陆承骁的行为虽然偶有矛盾之处，但大多都是追着宋妤跑，和从前在京城时差不多。

　　宋妤觉得是时候了。

　　一来是待在细宛到底多有不便，二来是怕陆承骁的失忆耽搁久了不好治疗，他身上还有会发作的病呢。

　　春桃听了，问道：“那姑娘打算如何做呢？”

　　宋妤道：“想来想去，都不如直接说喜欢的好。”

　　二人做过夫妻，经历过许多事，宋妤能感受到失忆的陆承骁仍对她存有特殊的情感。

　　春桃惊呼道：“当真！？这要是放在以前，将军可得乐开花了。”

　　宋妤挽了挽鬓边的发丝，轻嗔道：“贫嘴。”

　　春桃眼珠一转，笑问：“奴婢好奇，姑娘更喜欢哪一个？”

　　宋妤一顿，有些疑惑。

　　春桃伸出双手，掌心向上摊开，“一个从前，一个现在，更喜欢哪个时候呀？”

　　宋妤用食指点了点春桃的眉心，“这怎么能放在一起比？如今的阿蛮我不知道，若是陆承骁可得和自己较劲。”

　　春桃不语，眼巴巴地看着宋妤。

　　主仆二人从小一起长大，陆承骁当年求亲时，春桃就在闺房中与宋妤说私房话，调笑她到底喜不喜欢陆承骁。

　　宋妤无奈地笑了笑。

　　“陆承骁吧，”她略一思忖，随口道，“阿蛮到底没有那些记忆，那些辛酸苦辣他都不知道，我时时面对着，偶尔会有些难过。”

　　她想对陆承骁说很多事，难过于他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想骂他怎么这样不知道照顾自己，让她担心。

　　可阿蛮什么都不记得，她开不了这个口。

　　宋妤的话音才落，门外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异动。

　　春桃一个激灵，喊道：“谁在那？”

　　春桃连忙开了门去寻，走廊上空空如也。

　　“想是住店的人，或是小二吧，”宋妤不以为意，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春桃快给我梳妆，就要夜了。”

　　她要去今夜的花胜节。

　　待宋妤盛装站在陆承骁的房门外时，敲了好几下都没人应。

　　正当宋妤以为陆承骁不在，要去别处寻，房门打开了。

　　陆承骁的神情有种幽怨和不甘，在看到宋妤时，还萌生了一丝委屈。

　　宋妤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没来得及探究，陆承骁就已经将所有情绪敛了下去。

　　他平淡地问道：“怎么了？”

　　天就要暗下来，宋妤似乎能听到客栈外那条街上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

　　得快点出门才行。

　　宋妤不再多想，轻声问道：“城里的花胜节听着有些新奇，夜晚的集会一道去吗？”

　　陆承骁冷淡回绝，“不去。”

　　宋妤呆愣住，她未料到陆承骁会拒绝，追问道：“为何不去？”

　　陆承骁下定决心不再与宋妤有牵扯，见她这样问，荒凉的心抽动了一下。

　　他就要关门的手止住，嘴角夹带起一丝自嘲，“花胜节要相互喜欢的男女在真神面前许下诺言。宋姑娘，你我是相爱之人吗？”

　　宋妤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她喃喃道：“我……你什么意思？”

　　她想在夜晚对他倾诉喜欢，他现在是在说他不喜欢她？

　　宋妤的脑中从来没有过这种可能性。

　　她自信再来一万次，陆承骁都能毫无顾忌地走向她。

　　陆承骁不欲解释，麻木地说道：“姑娘知道什么意思。”

　　宋妤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承骁阖上房门，将她拒之门外。

　　她仿若坠至冰窟，从头到脚都冒着寒气。

　　房中，春桃听完宋妤复述刚刚找陆承骁时被拒绝的场景。

　　她软声安慰道：“将军只是不记得了，哪会真的不喜欢姑娘呢？或许是相处时间太短了，将军心中有些顾虑。姑娘不要太伤心，外头这么热闹，难得来盅斯国一趟，我陪姑娘上街逛逛吧？”

　　宋妤面色委屈至极，泪在眼眶打转，“不记得了就不会喜欢吗？”

　　忽然，宋妤站起身，将泪忍了回去，“我出去走走，想些事情。”

　　春桃在身后忧心道：“姑娘……”

　　宋妤留下一句，“别跟着我。”就迈出了房门。

　　这头，方九也想凑街上的热闹，他本以为陆承骁肯定要出门，没想到他也没人陪。

　　方九笑嘻嘻地问道：“那咱俩做个伴，上街逛逛去啊？听说会有不少年轻女孩子们在集会上跳舞。”

　　陆承骁没那个兴致搭理他，躺在床上侧了身子看书。

　　方九自觉没趣，抓了一把桌上的果仁，丢了一粒进嘴里，试探问道：“你们前几日打得火热，今儿怎么没一起去？我方才上来，见人姑娘红着眼睛就往外跑，差点撞上我。”

　　陆承骁噌地一下坐起身来，“她哭了？”

　　“不知道，应该是哭过吧，但穿得老好看了，不会是你这小子把人说哭了吧？”

　　方九突然恨铁不成钢，怎么人家不是来追求他，他定然会怜香惜玉，哪会像这个死人这样伤姑娘的心！

　　陆承骁下了床，从衣桁架子上取下外衫。

　　方九纳闷道：“你干啥去？”

　　陆承骁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是要出门，走不走？”

　　方九一个鲤鱼打挺，兴奋地摊手引出一条路，“走着啊！”

　　细宛城的街上，年轻男女都头戴鲜花，腰间系着各色缎带。

　　路边摊贩尽是卖鲜花、缎带、香囊、首饰，几家挨着桥摆的铺子还在卖彩灯、红纸、面具。

　　时有四五个载歌载舞的少年们沿街走过。

　　城中一时热闹非凡。

　　宋妤置身其中，只觉悲凉异常。

　　她停驻在桥上，看见人群中的三俩有情眷属，愈发难过起来。

　　忽然，一个面具脸凑到宋妤跟前，晃了晃。

　　宋妤转头看去，面具摘下，是沈玉临。

　　沈玉临本是看到熟人，此刻注意到宋妤面带愁态。

　　他迟疑问道：“小妤一个人出来吗？”

　　宋妤掩下难过，低头回道：“听说花胜节热闹，就来街上看看。”

　　沈玉临顿了顿，“小妤有心事？”

　　宋妤深吸了口气，不想谈论此事，“没什么，一些庸人自扰的事罢了。”

　　“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宋妤架不住沈玉临的一番追问，有些崩溃，“你帮不了，难道你能找到十分擅长治疗失忆的大夫吗？”

　　而后她哽咽道：“算了，就算找到大夫也没有用，原来如果只要他不爱我，我根本不可能让他爱上我。”

　　沈玉临立时明白这个他是谁，“若是小妤需要，我会尽力寻找这样的大夫。”

　　他略一思绪，从袖中摸出一块丝帕，递给宋妤，“只是小妤不必难过，就算什么都不记得，我……他也会喜欢上小妤的。”

　　宋妤看了眼帕子，道了声谢接过，擦了擦眼角的泪，没了方才的失态，“抱歉，此事与你无关，还惹得你徒增烦扰，你就当没听过我说这些话。”

　　而桥下的一个摊位面前，方九指着桥上的两个人影，“哎，那是宋姑娘吧？”

　　而方九一回头，陆承骁早已不知道看了多久，他的手中还提着刚刚零散买的一些女儿家会喜欢的东西。

　　方九看着陆承骁黑压压的面孔，问道，“你怎么脸色不太好啊？”

　　陆承骁敏锐的直觉作祟，咬牙切齿地说道：“那男的，在勾引她。”

　　方九：“……”

　　方九再看了看桥上的两个人，觉得莫名其妙，“哈？两人不站得那老远，也没啥举动啊？”

　　陆承骁的脸色丝毫不见回转，反而愈加冰冷凌厉，大有如临大敌之感。

　　方九看见陆承骁的模样，突然意识到或许一开始是那位宋姑娘伤了陆承骁的心。

　　方九啧啧了两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自以为是地安慰道：“放宽心啦，女人都是善变的。今日喜欢你，明日就不喜欢了，这都是常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陆承骁冰凉的眼神扫过方九，“谁说她不喜欢我？”

　　“呃？”

　　方九没反应过来，陆承骁已经转身大步走向客栈方向。

　　晚上，集会就要散了，街上都是三三两两归家的人。

　　宋妤手里提着沈玉临为讨她开心猜谜买下的彩灯。

　　沈玉临将她送回了客栈。

　　在客栈门口告别后，宋妤上了楼。

　　踏在走廊上，她觉得有些奇怪，不知是春桃忘记了还是怎么，她的房里没有点灯。

　　但宋妤手里有一盏灯，便打算先推门进去。

　　她还没来得及放下东西，桌边冒出的人影突然动了动。

　　宋妤正要惊呼，窗外的月光照射进屋内，她看见了那人是陆承骁。

　　男人的下颚线紧绷着，隐在黑暗处，夜色将他眼底浓郁的情绪掩盖。

　　宋妤脱口而出，“陆承骁，你要吓死人？”

　　而男人整个人立时变得焦躁不堪，因为等待而沉淀的情绪再次翻涌。

　　他真的受够这个名字了。

　　到底谁是陆承骁！

　　可他缓了缓，生怕吓着宋妤似的，闭了闭眼睛，苦涩道：“我……我在等你。”

　　宋妤一顿，将彩灯放在桌上，“等我做什么？”

　　陆承骁的眼眸闪了闪，低语道：“等你回来，告诉你，我心悦你。”

　　宋妤心一跳，笼罩的悲伤情绪瞬间散去。

　　但她仍有些气愤陆承骁拒绝她的事，“先前还说你我并非互相喜欢之人，这会儿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陆承骁目光灼灼盯着她，说道：“是，我那么说，是因为你真的心悦我吗？”

　　宋妤有些莫名其妙，“你这是什么话？我当然心悦你！”

　　陆承骁明显愣住。

　　他的心停跳一拍，而后激烈地快要蹦出胸口。

　　这就够了。

　　有这句话就够了。

　　先前被压制的种种冲动，如撞出牢笼的野兽。

　　陆承骁不由分说地上前，伸手托住宋妤的后颈，头颅一压，急切地吻了上去。

　　起初，宋妤还有些猝不及防的不适，很快就习惯性地闭眼沉溺其中。

　　失忆的陆承骁不大会接吻，吻起人来不是那种缠缠绵绵，而是急促的、莽撞的。

　　恨不得将她的每一寸气息纳进胸腔肺腑。

　　他甚至才给她一息不到的喘气时间，问了一句，“你说心悦我，作数吗？”

　　还没等她回答，又严丝合缝地包裹住她的唇。

　　她被吻得快要窒息，断断续续地吐着字，“作、作数。”

　　得到了回复的他，微微退出些距离让她呼吸。

　　他黑睫下的眸子晶亮得吓人，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宋妤有些缺氧，发懵的脑子不清醒，眼睛却一直盯着陆承骁同样潋滟的唇。

　　还想亲。

　　陆承骁似乎能读懂她眼神的意思，胸中的□□犹如被浇了一泼油，烧得更旺了。

　　他再忍受不住，将怀中人一把抱起，让她坐在桌上。

　　他的身躯顶开她的双腿，单手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脸侧，狠狠撷取那抹芳唇。

　　话语在换气间、唇舌碰撞间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

　　“心悦我，就要和我成亲。”

　　“就算你发现认错了人，也不许后悔！”

　　认错人也罢，把他当替身也好，他都不会放手。

　　宋妤觉得天旋地转，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什么后不后悔……你在说什么？”

　　她没能听到他的解释，只是唇舌上被重重一吮，而后被他的齿牙细细咬磨。

　　“嗯——唔！？”

　　宋妤吃痛地不知道抓住他身上哪个地方，闷气儿地埋怨了一句，“你属狗的吗？”

　　然而她并没有机会继续说话，喉咙里只能冒出时有时无的哼气声。

　　轻软勾人。

　　让他更加肆无忌惮地掠夺。

　　桌上的彩灯早就被打翻，滚落到房间角落。

　　宋妤慌乱地想稳住身子而抓住桌沿的手被陆承骁探知到。

　　他粗粝的大手立时从她的上腕骨处顺着她的脉搏缓慢地摩挲到手心，最后牢牢与之十指相扣。

　　不知荒唐了多久，宋妤才抵住这只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初尝情果的疯子。

　　她说到正事上，“你要与我成亲，当然可以，只是家里长辈都在大夏，你得跟我回去。”

　　陆承骁现在自然千万个答应，他平复着气息，认真道：“好，但是在此之前，要和彭阆去一次金廷，他救过我，我不能食言。”

　　宋妤低眸一思索，觉得无妨，“好吧，那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陆承骁将人从桌子上抱下来，勾了勾她的鼻尖，“你是我的未婚妻，当然得和我一起去，寸步不离。”

　　最后几个字，是陆承骁贴着她的耳廓说的。

　　沾染了欲的嗓音沉而哑，灼热的气流往她耳朵上扑，痒痒的，宋妤本就潋滟的脸颊，更红润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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