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步步紧逼
貂绒披肩像一团失去生命的灰雾,被江婉柔随手甩在梳妆台边缘,半边垂落。
“命真硬啊,林晚晚……”她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浮雕,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还有江镇岳这老东西!”她猛地翻身坐起,眼底燃着两簇阴鸷的火,“敢停我的职?”
一个念头闪过,她立刻扬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雀儿!”
门几乎是应声而开,雀儿垂着头,小步快挪到床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双手紧紧交叠在身前,“小姐,您找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自从那次不小心听到汤姆博士“突然失踪”的消息后,她在江婉柔面前连呼吸都放轻了三分。
江婉柔赤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巨大的镜面映出她略显凌乱的卷发和眼底未散的戾气。
“去,”她对着镜子里的雀儿开口,视线并未偏移半分,“约贺毅。就说我要见他,现在。”
“是,小姐!”雀儿如蒙大赦,立刻应声,转身逃也似的快步退了出去。
夜晚的苏城河畔,霓虹倒影被揉碎在墨色的水波里。
寰球餐厅巨大的玻璃幕墙隔绝了冬夜的湿寒,将一派纸醉金迷的金黄暖光泼洒在深灰色大理石地面上。
门童躬身拉开沉重的玻璃门,江婉柔走了进来。
米白色V领长裙,无袖设计,流畅的丝绸面料紧贴着她玲珑的曲线,一路垂坠至脚踝。裸露的肩头和手臂在暖光下泛着细腻的象牙光泽。
她出现的刹那,像一束冷光骤然投入华美的殿堂,周遭的喧嚣似乎都凝滞了一瞬,几道惊艳或探究的目光黏着在她身上。
贺毅早已起身,快步迎上。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悬停在江婉柔光洁圆润的肩头半寸处,温热的吐息拂过她耳后细碎的绒毛,带着一丝亲昵的痒:
“婉儿,”他声音醇厚,带着毫不掩饰的赞叹,“你今晚……真美。”
话音未落,手臂微动,那件价值不菲的深灰色貂绒披肩已如流云般,被他轻柔地拢入掌心。
动作间,她颈间那一片洁白如玉的肌肤和微微凹陷的锁骨毫无保留地撞入他眼帘,晃得他呼吸一窒。
旁边训练有素的侍者立刻上前,恭敬地接过那团柔软的貂绒。
贺毅定了定神,脸上重新挂起得体的温柔笑意,替江婉柔拉开沉重的丝绒高背椅:“请坐,我的公主。”
江婉柔眼波流转,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妩媚弧度。
她没有立刻坐下,反而微微侧身,纤长的食指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轻轻划过贺毅略显紧绷的唇线:“毅哥哥,你真好。”她俏皮地皱了皱小巧的鼻尖,才柔身入座。
贺毅眼底的笑意更深,他绕到她身后,手指带着一种占有般的呵护,极其自然地拂过她披散在椅背上的卷发,将它们拢顺,这才缓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精致的菜肴陆续上桌,银质餐具在灯光下闪着冷光。空气中流淌着红酒的醇香和若有似无的甜腻花香。
贺毅隔着摇曳的烛光,深情地注视着对面的佳人:“婉儿,这么急着见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江婉柔用小银匙慢悠悠搅动着面前的红酒烩梨,闻言抬起眼,嗔怪地撅起饱满的红唇:“毅哥哥,瞧你这话说的,没事我就不能想见你啦?”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娇憨的不满。
“当然不是!”贺毅立刻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一丝急切,“我巴不得天天见到你!只是……看你神色,怕你遇到什么难处,我……”
江婉柔眼底掠过一丝满意的微光,转瞬即逝。
她放下银匙,身体也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沿,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毅哥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婉儿真的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了,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贺毅的心像是被那水汽泡软了,毫不犹豫地点头,声音放得更柔:“当然!婉儿,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伯父那边……”
“毅哥哥……”江婉柔的嗓音带上了哽咽,一滴恰到好处的泪珠悬在长睫上,将落未落,“父亲他……他在董事会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我总经理的职务停了……他……他从来没对我发过那么大的火……我……”
贺毅的心瞬间揪紧,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握她的手,又顾忌场合,手指在桌布上蜷了蜷。
“婉儿,别哭,”他压低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这件事……伯父他也有他的难处。你负责的那个项目,账面亏损得厉害,股东们意见很大,伯父作为董事长,压力非常大。他当众停你的职,表面是问责,其实是保护你……”
“保护?”江婉柔猛地抬起头,眼中那层水汽瞬间蒸发,只剩下冰冷的审视,“所以,你的意思,是赞同他这么做?你也不愿意帮我拿回位置?”
她的声音陡然降温。
贺毅被她骤变的态度刺得一怔,连忙解释:“婉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商场如战场,太辛苦了,你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阵子。况且,”
他脸上泛起一丝温柔的红晕,语气带上憧憬,“我们不是快结婚了吗?到时候……”
“结婚?”江婉柔像是被这个词烫到,猛地将手从他试图覆盖的手掌下抽回,她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弧。
“呵……原来如此。贺毅,你是希望我乖乖待在家里,做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一个只知道替你贺家开枝散叶、围着灶台和孩子转的黄脸婆?对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刺破了餐厅刻意营造的温馨氛围。
邻桌有客人投来惊诧的目光。
贺毅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刚才的从容优雅荡然无存。“婉儿!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
“够了!”江婉柔冷冷地打断他,眼神里再无半分情意,只剩下赤裸裸的厌恶和决绝,“贺毅,我看错你了。”
她“唰”地站起身,椅腿在大理石地面拖出刺耳的锐响。
侍者慌忙捧着她的貂绒披肩上前。
江婉柔看也不看,一把抓过,她甚至没再给贺毅一个眼神,在满餐厅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决绝地穿过华美的厅堂,消失在玻璃门外的夜色里。
……
江府厚重的大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合拢,隔绝了外面清冷的夜风。
江婉柔脸上那层精心描绘的温婉假面彻底碎裂,只余下满布的煞气。
“听着!”她的声音狠狠扎进每一个角落,“从今天起,贺家打来的电话——一律挂断!贺家送来的东西——一件不留,给我扔出去!这府里,任何跟贺家沾边的,我都不想看见!听明白了吗?!”
几个垂手侍立的佣人像受惊的鹌鹑,猛地一哆嗦,“是,大小姐。”
廊下昏黄的壁灯,将她们瑟缩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扭曲地贴在冰冷的廊柱上。
自从她将沈念姝彻底扫地,江家老太太缠绵病榻,江镇岳心灰意冷深居简出,这偌大的江府,早已是江婉柔说一不二的天下。
昔日刚入府时装出的那点温婉和顺,早已被刻薄、暴戾取代,动辄打骂折辱下人。
府里的老人,但凡有点门路的,都已寻了由头离开。
留下的和新来的,无不在她阴晴不定的脾气下战战兢兢。
江婉柔的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发出清脆又孤寂的“哒、哒”声,一路响回她的卧房。
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回廊深处,几道压抑到极点的低语才敢悄悄浮起:
“老天爷……小姐这是……跟贺少爷闹翻了?”
“看着像……贺少爷平时对小姐那叫一个百依百顺,怎么会……”
“嘘——!作死啊!管好你们的嘴!让里头那位听见,还想不想活了!”一个稍显年长的声音带着恐惧厉声打断。
几道黑影立刻噤声,迅速散入更深的黑暗里,像受惊的鱼沉入水底。
房间里没有开灯,江婉柔背靠着冰冷的雕花木门,胸口剧烈起伏。
今晚的挫败感像无数细小的毒虫,啃噬着她的骄傲。
贺毅……这个她以为能轻易攥在手心的男人,竟然敢拒绝她!甚至妄想折断她的翅膀,把她关进他贺家那座镀金的牢笼!
‘凭什么!’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她脑海里疯狂嘶吼。
她付出了那么多!踩着多少人的肩膀,流着血才爬到今天的位置!凭什么要她放弃?凭什么林晚晚那个贱人就能步步紧逼,抢走属于她的东西?
一股更加强烈、更加滚烫的野心猛地冲上头顶,瞬间烧尽了那点儿女情长的挫败。
她不能输!绝不能输给林晚晚!
“贺毅……”她对着镜中自己模糊而扭曲的轮廓,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棱,“既然你不肯帮我,那就别怪我踩着你往上爬了。”
她转身,毫不犹豫地拉开梳妆台最底层那个很少打开的抽屉。
里面没有珠宝首饰,只有几份薄薄的文件,她精准地抽出一份,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手指划过纸张上清晰的铅字。
“雀儿!”她对着紧闭的房门,扬声喊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带着命令的清晰。
门外立刻传来雀儿小心翼翼的应答:“小姐?”
“明天,”江婉柔的指尖重重地点在资料上一个醒目的名字上,指甲在纸面上刮出细微的声响,“替我约楚氏集团的楚总。就说我请他吃饭,地方他定。务必,请他赏脸。”
“是!小姐!”雀儿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脚步声迅速远去。
房间里重新陷入死寂。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幕,唇角勾起一个冰冷而艳丽的弧度,无声的低语在舌尖滚动,带着即将燎原的野心:
“林晚晚……你以为抱上了楚家的大腿,就能高枕无忧了?”
“呵……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依仗的东西,是怎么……一根根被我抽掉的!”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