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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陆灵兮被他噎了下，神色略微尴尬。
“为什么救我？”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你是我们的人吗？”但理智叫住了她。
江霁张口。
发现自己又说不出来话了。
于是干脆不说。
缓步走到她面前，半跪下身，卷起她的裤腿。
陆灵兮缩了下脚，难得的有点窘迫。
她知道江霁是在看她的脚踝。
可这个动作多少有点暧昧了，然而对方好像浑然不觉。
她下意识地想要避嫌，被江霁一把握住，轻轻一按。
“靠！”陆灵兮疼得眼泪差点飙出来。
“你妹呀！”
“轻点行不行？”
话一出口陆灵兮愣了一下。
这么些话说的太自然了。
仿佛她跟这个人已经认识很久了，可以肆无忌惮随便说话一样。
江霁也愣了愣神，好半晌才盯着她的眸子：“你有想起来什么吗？”
陆灵兮不解其意，眨了两下眼睛：“什么啊？”
“……”江霁垂下头，又恢复了冷冰冰的表情。
“没什么，坐吧。”
陆灵兮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下来，江霁抬起她的腿，搁在自己膝盖上，卸掉靴子。
陆灵兮耳根微微发烫。
江霁撕下衣服下摆的一块布料，握住边缘端口，将布料沿脚踝缠绕了两圈，然后穿过脚底，绕到脚背，沿着后跟，再回到脚背，重复几次，最后在脚踝处打了一个结。
他将她的脚踝抬高，放在一块光滑平整的岩石上，岩石底下垫了他的外套。
陆灵兮歪头打量着他，觉得这个人对半兽人也没那么忠诚，明知道火是自己放的，还帮自己杀了两个半兽人。
可如果他真是他们的人，这时候肯定就告知了。江霁却什么也没说。
“……喂，你真喜欢我啊？”
根据他过往的表现，陆灵兮只能猜测，他是喜欢自己才出手相助的。
江霁看着她，点了下头：“嗯。”
“为什么？”陆灵兮实在好奇：“我好像都没见过你啊。”
江霁抿着唇，没有说话。
陆灵兮瞟着他的脸色：“这也不能说？”
江霁就那么盯着她，黑色的眼睛里袭来深沉而亘古的情意，像是冰原上不化的冰雪。
陆灵兮瞳孔微微一颤。
她有些慌乱，感觉手足无措。
忽然不想听到答案了。
她说：“我们走吧。”
江霁也确实没在那个话题上继续，“我背你。”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江霁不容置喙地看着她：“想加重伤势吗？”
“……”
随着话音落地，陆灵兮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片段。
曾几何时，女孩走在高高的、狭窄的城墙沿上，底下男孩默不作声地走路，视线余光却一直留心着她。
在女孩走到无路，最后“嘭”一声跳下来的时候，男孩下意识伸手扶了她一把。
“想崴脚吗？”
“……”
她怎么会忽然想起这个？
陆灵兮忍不住惊诧。
身下男孩的躯体强健而坚硬，肌肉如铁般紧绷。
陆灵兮垂眸看着男孩的发顶，觉得记忆里，那张脸……
好像——
“脚怎么了？”江临川看着陆灵兮脚上的绷带。
陆灵兮有点不自在，想从江霁身上跳下来。
江霁却按住了她，将她放在路边花坛的台阶上，然后把手里提着的靴子递给她。
“谢谢……”陆灵兮讷讷道。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间火花迸射。片刻后，江霁移开眼，掉头离去。
“出了什么事？”江临川问她。
陆灵兮和他讲述完事情经过，问他：“你觉得他会是我们的人吗？”
“我总觉得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没法告诉我。”
她没有注意到，她的上方，江临川眼神微微一变。
“我要再去试探他一下吗？”陆灵兮沉吟道。
“不。”江临川说：“别去打草惊蛇。”
陆灵兮抬眉。
“我调查过他。”江临川说：“他杀过不少我们的人，没可能是假投诚。”
陆灵兮不解：“那他为什么要救我呢？”
“也许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利用你套出更多也说不定。”
江临川说：“今天开始你离他远一点。”
江临川这么说也不无可能，可陆灵兮心底仍有疑虑，“可是……”
“你忘记你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做的事了？”江临川打断她的话：“也许他是个精神病也说不定。”
这话从江临川的嘴里出来的时候，陆灵兮心底涌起了一丝不适。
“……”
陆灵兮抱着膝盖蹲在雨幕里，看着雨丝浓密如帘，在眼前垂下。
今天她杀了个人。
自己人。
是她曾经很要好的朋友。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她杀死了她。
她记得刀穿透那个人心脏时，血喷涌出来的温热触感。
她怔怔地伸出手。
接住雨滴。
——“啪嗒。”
手上的雨滴似乎变成了鲜血一般的红色。渐渐的，她的整只手上都是血……
黏稠的血好像一块大红织布，覆盖住了她的口鼻，陆灵兮感觉整个人憋得喘不过气来。
她杀了她。
因为她承受不住拷打，即将要供出她的身份。
陆灵兮清楚，为了将半兽人赶出他们的领地，所有阻碍这个目标达成的人，都该死。
任何人都可以被牺牲掉。
包括她自己。
可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疼痛。
陆灵兮缩在雨幕里，抱紧自己，像只被淋湿了皮毛的落水小猫。
这一刻她极度想要江临川陪在自己身边，可是江临川被派去执行任务了。
她只有孤身一人在这雨幕中，感受那份恐惧，感受那只沾了朋友鲜血的手……
忽然身边传来脚步声。
陆灵兮心里猛然一紧。
朋友死了。
可她还在半兽人的老巢里。
不该表现出悲伤。
她在大雨里待着就是为了能够肆意流泪。可事实上此时此刻她也许无法完美地掩饰自己的表情。
陆灵兮咬了咬唇，重整旗鼓，准备开始新一轮的表演。
如果来的是半兽人，如果有人问，她准备说今日是她父母的忌日。
她听到什么东西飘扬着坠地的声音。
她抬起头。
看见江霁浑身是血地站在雨里。
雨水浇湿了他的身体，一股股血水顺流而下，积成一滩，很快又被大雨冲走。
他的身旁有一把伞。
街面上四下无人。
江霁也不说话，就这么站在雨里，看着她。
陆灵兮呆呆地望着他，四目相对。
她记得江霁今天也是有任务的，和江临川分属同一组。
在几十公里外的邻市执行任务。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几秒后江霁走了过来。
把手放在她肩头。
像是无声的安慰。
那其实是很悚然的。
这个人就好像洞穿了她心底的愧疚与歉意一样，像个全知全能的创始者。
陆灵兮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视线。
可他带着伤，灰蒙蒙的眉眼间全是疲惫，又似乎只是一匹独自舔舐伤口的狼。
陆灵兮不明白为什么他把伞丢了，
陪着自己在这儿淋雨。
她淋雨是为了挡住滑落的泪水，他又是为了什么？
可她莫名地生出安心来。
好像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一切事情都不可怕……
许久的沉默后，陆灵兮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任务做完了吗？”
她瞟向江霁血肉模糊的胳膊和腿：“你的伤口……不用处理一下吗？”
江霁说：“做完了。已经处理过了。”
陆灵兮看他已经被淋得发白，隐隐要溃烂的伤口，想不明白这算怎么处理过了。
心底深处，她隐隐感觉到江霁顶着伤口风尘仆仆地赶到这里，是为了她……
想起这个人时而怪异的举动，陆灵兮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但不能说。”
她顿了下，道：“你来这里，是为了我，对吗？”
这次江霁点了下头：“我感觉到你不太高兴，所以我来了。”
“……”
陆灵兮沉默。
“我喜欢江临川，你知道吗？”
这次，江霁的头点的慢了点。
陆灵兮：“那你还——”
“可是我喜欢你。”
“！”
陆灵兮被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盯得想要逃跑。
事实是她也是那么做的。
“陆灵兮、陆灵兮……！”
陆灵兮猛地收回注意力，好几天过去，她还在回想那个表白。
“怎么了？”她看着江临川。
“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说呗。”陆灵兮下意识道。
江临川忽然停住了脚步，单膝下跪，掏出一个戒指盒。
河岸边的风呼呼地吹着，空气仿佛安静下来，陆灵兮惊讶地注视着他。
——“你愿意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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